第123章 番外（一）
01
“我解决掉巨汉了，海少侠！”
我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叫出了那孩子队友的名字。
虽说我已为这一刻做了足足五个多月的准备，但要说完全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两边都很顺利。海少侠没有发现异样，而正如我预料，那孩子在看到我的脸后停止了她无谓的挣扎。
——失望吧，自责吧，憎恨吧，然后消失吧。
我直直地注视着她完全陷入泥潭，然后重新戴上面具，转向她刚刚脱离的战场。
02
琼恩在看我。
与琼恩视线相对的那一瞬间，我心里产生了一丝动摇。就算我知道他不会擅自读取身边任何人的内心所想，我还是动摇了。
——他会不会发现了我不是他的漂移少女呢？他会不会感受到我的感情呢？他会不会……救出了那孩子呢？就像他一次又一次地拯救我一样？
03
我监视这间房子已经有七个多月了，但以那孩子的身份躺在她卧室的床上还是第一次。多亏她有不锁窗子好让自己能随时出入的习惯，我才不用在凌晨三点按门铃把她的家人从床上轰起来，或者用热视线卸掉玻璃——就像我刚刚来到这世界时曾做过的那样。
她的书桌乱得可以，被子也没叠，就好像还活在初中的时候。
她的桌上还摆着初中圣诞交换礼物活动时抽到的笔筒。说真的，我一直觉得它一点也不好看。
她的枕头旁搁着那只小学一年级时夹娃娃夹到的海豚。把毛绒玩具特意带过来都不嫌占地方的吗。
——如果是她的话，大概会因为火箭亲了一下海少侠而睡不着吧。
我把视线转回空荡荡的天花板上，为自己的毫无睡意寻找着借口。这房间里的一切都熟悉得可怕，也散发着同样强烈的陌生感。那孩子的气息仿佛还充斥在空气中，就好像她随时都会从阴影中跳出来，带着一票她的同伴，指着我大喊一声：“你这个冒牌货！”
04
“快起来了，小辛！”
我猛地睁开眼睛，掀开被子，望向门口的那个身影。
我果然做不到在这种时候还假装自己昏昏欲睡——在那孩子的妈妈打开这间卧室的门，叫出我的小名的时候。
“新年快乐！早饭吃什么——”
我让自己睁大了眼睛咧开嘴，像是一直在准备一个惊喜一样从床上跳起来，径直扑到她身前，尽可能轻地搂住她，靠在她肩头，回以那个我仅仅是叫出口就会被罪恶感淹没的称呼。
“——妈妈？”
05
“今天起得真早啊。”
我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看到了正从锅子里盛菜出来的人——那孩子的爸爸。
他那么精神，还那么年轻，他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
我做不到不冲过去从背后抱住他，我能做到的也只有放缓脚步，让自己表现得没那么迫切了。
虽然被他回抱住时，“你不配”的念头在我脑海里回响着，几乎要把我吵疯了。
06
现在，那孩子的爸爸妈妈以为手套是我在小队里定做的，小队的人以为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赶在冬天真是太好了，可以把戴戒指的事过渡过去。
07
海风暴和海少女轻松地叫出了那孩子的名字，让我有了一瞬的失神。
——对了，那孩子有去过两趟亚特兰蒂斯。
以水为介质监听消息有些麻烦，考虑到一次观光游览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反正她从不擅长与人建立并保持联系，我就放任她去了没管……看样子这次的两个新人在那时候认识过她。
08
超级小子邀请我和他一起去拜访超人的老家。
如果是那孩子，一定会紧张得不知所措，认为自己没那个资格吧。
“咦？超人？你是说……超人？！”
我自认为有好好地把慌张表现出来了，连退好几步，像逃跑似的后背撞上墙才停下来，抬手作出示意对方冷静的动作，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去超人家？我？为什么？”
09
我是真的没想到超人还邀请了琼恩。
远远捕捉到他身影的刹那，我仿佛置身于斯卡曾带我回去的斯莫威尔，仿佛只要在夜里走上街，就能和琼恩一起站在唱诗班旁听圣诞颂歌。
不过，在这个世界上，琼恩的拟态是一个黑皮肤的光头男人，与他在火箭基地把我从卢瑟的精神控制下救出来那次的伪装形态有些相似。他穿着日常的夹克外套，帮超人捧着礼物盒，对我和超级小子露出友善的微笑。
10
这个世界的斯莫维尔镇与我的世界不完全一样。
真可惜，我还想看看这个世界上的斯卡家呢。
11
超级小子站在金黄色的麦浪中，微微眯起眼仰视太阳，就像个平凡的大男孩。或许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他偏头望过来，如同以往和那孩子暗中聊天一样，喃喃低语：“谢谢你能陪我来，辛。”
12
看着琼恩在不过一张桌子之隔处用餐、说笑，一股温暖的充盈感在我胸腔里膨胀，好似要将我捧上高空。心口的窒息感却让我从这幸福中跌落，我埋头把一勺土豆泥塞进嘴里，好让自己有个理由放松一下一时间撑不住的笑容。
——这本不是我该享受的幸福。我提醒自己。
我不能有哪怕一瞬间忘记我的愤怒。
13
果然还是因为天堂岛的封闭吧？这是第一次有神奇女侠那派系的女孩与我们合作。不过她好像对于加入小队没有太强的意愿。
14
一不留神，罗宾就长得这么大了。不得不说，夜翼这个名字和他的新形象真的很搭。
想想看还挺神奇的，蝙蝠侠这个给人印象总是独来独往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居然培育了这么多助手。蝙蝠少女和夜翼沿袭了他的风格，也拥有别具一格的活跃与生气，新的罗宾则比他们两个更冲动一些。如果我再年轻一点……或者不是作为“漂移少女”，而是作为其他什么角色生活在此，会不会和他表现得一样呢。
15
或许我本可以救他的。
为什么我没能救到他呢？
虽然我们并不算熟。
16
詹美琼斯堵住我的时候，我还以为她忘记了这些年来我的反抗，又要出言不逊了。
当我盘算着要怎么反驳她的时候，她开口了：“张，你是不是有什么超能力？”
——啊，原来那孩子留下的这个烂摊子还没解决。
17
我和黄蜂女单独出的任务似乎让我们错过了很重要的事。自从寻找桑德马克博士的那次行动结束，海风暴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落，海少侠和海少女也没有在山洞露过面。
……如果是那孩子的话，会有勇气找过去追问吗？
18
或许我本可以救她的。
为什么我没能救到她呢？
可惜我还没和她变熟。
19
小队几乎已经是经历了大换血了，初始成员退出得越多，新成员加入得越多，我就越有一种自己是堂堂正正站在小队里的错觉。
不过我也实在很好奇，闪电小子和阿尔忒弥斯在经历了担任少年英雄的生活后，是怎么做到放下这一切的呢？
……如果是那孩子的话，会甘于回归平凡的人生吗？
20
既然超人都可能因为同伴的死而变为独/裁者，那么海少侠叛变到黑蝠鲼手下也不是不能理解，更何况那是他的亲生父亲。
21
如果多加培养，火星少女一定可以成为联盟的中流砥柱。我挺喜欢她，因为她在某些方面和我有一点像。
不过，那孩子好像还没有和她关系好到很喜欢她的地步，大概也是因为这方面的这一点相像，以及在另一些方面上的完全不同。
22
这已经是第四个来自亚特兰蒂斯的新人了，大概是为了顶替海少女、海风暴、海少侠离开后队伍里水下作业者的空缺吧。
我等着他和海少女、海风暴一样和我打招呼，可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径直冲到我面前，像魔术师变戏法似的摊开双手，像是准备来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好久不见，希恩！”
“是辛。”我不假思索就后退了一步，脱口而出。
23
我好像在湖少侠身上搞砸了。
和海少女、海风暴的态度不太一样，湖少侠对那孩子抱有超出我预料的热情。当我对他摆出那副一向很好使的不温不火的态度时，他看上去有点吓到了，似乎想问什么，却没有问。为了避免他产生怀疑，得不引人注意地与他拉开距离。
但当我从他面前躲开时，他的样子让我回忆起了想把手放到尹雪肩膀上却被拒绝的我自己。
因为这个，我有那么一点同情他。
24
就像我在观察他一样，湖少侠也在观察我。
短短一个星期里，他已经向正义山常驻的所有人问了一遍关于“漂移少女”的事。不过正如我预料，不曾认识过那孩子的人说不出什么值得被怀疑的话，至于与那孩子共事过的人，红色龙卷风完全没觉得不对劲，超级小子似乎不喜欢他刨根问底的语气，没跟他说多少，而火星少女，太棒了，她大概能劝服他接纳如今的“漂移少女”。
25
加菲尔德罗根——我在任务报告里读到过具体的记录。那孩子也确实和他交流得不算多，把他当作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就可以了。
26
野兽小子很活泼，看样子火星少女已经帮他走出丧母的悲痛了。虽然他是以绿色猴子一样的姿态在我们面前现身的，叫人很不习惯，但看久了后……也挺可爱的不是吗。
27
没想到有一天超级小子和火星少女会分开。
不过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像是简单的吵了架，他们似乎产生了什么严重的矛盾，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28
新来的罗宾脾气比上一个好得多。他冷静又理智，存在感却很微妙。有的时候，我甚至都注意不到他什么时候进了房间，什么时候又出去了。
29
我倒是希望火星少女能接受邀请。如果加入正义联盟，她一定能更好地发挥作用。而且，尽管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出错，但有一个心灵能力者在身边对我来说还是太不安全了。永不熄灭的怒火可以让她在潜意识中与我的思维保持距离，但也不能保证她不会因此产生怀疑。
30
总算又有一个跟随神奇女侠的女孩加入小队了。她是桑德马克博士的女儿，风风火火的样子与神奇女侠截然不同。虽然詹美琼斯的存在让我对金发蓝眼的女孩不抱什么好感，但开朗的神奇少女就好像拥有讨人喜欢的额外能力。更好的是，她不会质疑前辈，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威胁。
31
还好，我只看到了超人和超级小子，以及毁灭和很多明明应该在其他地方的联盟成员。贝塔小队剩下的人应该还在大都会，有她们在，哈贾夫提女士就不会出事。
32
——月球？认真的，月球？
我一边在心底破口大骂这个不见其人的绑架者，一边环视四周，辨认都有谁不能在宇宙中生存。
——万一。如果有那个万一，我们被迫敞露在月球上，我到底要不要使用戒指呢？
33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才不会相信那个收集者也在这儿。说真的，地球在同一天遭受两伙人袭击？这概率也太小了！
我多希望自己能拍着胸脯对琼恩保证——我能做到的。如今的我，无论遇上怎样的敌人，都总能有办法把他们击败的。但这不是那孩子可能会做的事。
34
那个穿着蓝色盔甲的男孩也算是正式加入我们了。如果我没认错，他就是蓝甲虫，看样子泰德科德无法回来了。
35
我从没想过詹美琼斯会给我写信。
——说真的，为什么是写信？
36
自从升上大三，这已经是那孩子的爸爸和妈妈第六次和我探讨今后出路的问题了。无论我再怎么解释自己就算当全职英雄也能兼顾谋生和家庭，他们都放不下心，就像在我决心留在美国时，我的爸爸妈妈一边说着尊重我的选择一边给我打各种预防针一样。
“我已经是今非昔比了。”我越说越觉得我已经分不清他们到底是谁的父母了。“我可以去当语言和生物医学的教师，可以去发明申请专利，可以去做快递员，还可以开垦甚至创造矿藏……我保证，我能照顾好自己，还有你们。”
37
“别让自己成为愤怒的奴隶啊！”
明明已经加入小队有不短时间了，湖少侠却还表现得那么急躁，这让我简直想在他脸上来一拳。
38
“腾不出手！忙着呢！”
直到目送火箭飞出大气层，我才意识到，作为英雄也作为队友，刚才我吼出了多么失格的话。
——不过，其他人也没有去水下支援。再加上我成功地摧毁了那颗炸弹，应该不会有人太在意我说的话吧。
39
或许我本可以救他们两个的。
如果我没有全心全意扑在那艘火箭上的话。
40
用冷冻呼吸为整座熊熊燃烧的山降温很简单，但直到第二天一早，和超级小子、迈尔邓肯他们一起收拾废墟时，我都没能让自己的心情冷静下来。
我本以为我已经将自己置身局外了，但事实似乎不是如此。如果我真的做到了，那么为什么此刻我胸中汹涌的怒火叫嚣着让我搜索到海少侠的位置，把他抓过来丢上太阳呢？
——别想他。那孩子肯定不会这么想的。
我把思绪从海少侠身上抽回，走向超级小子发现的陈列柜残骸，蹲下来端详那些变形的块状物，一点点分析出它们的组成元素，猜测它们原先都是些什么。
——如果我昨晚在山洞的话，是否能改变些什么呢？或许我本能救下正义山的。
41
湖少侠安然无恙。
我感觉没那么内疚了。
42
这几天发生的事几乎让人连生气的力气都要没了，很好，入侵者打起了政治牌。显而易见，原子队长不擅长应付这个。
我也一样，我只想把那张在电视上频频出现的绿色笑脸砸扁。
43
我把电视砸坏了。
那孩子爸爸的训斥真是令人怀念。
44
就算绿甲虫熟练应用火星能力，我们也不该断定他真的没有受致远族控制。他的行为习惯总感觉怪怪的……不过我深入接触过的火星人也只有琼恩和火星少女，还是再观察看看吧。
45
远程监听，适应各种环境下的追踪，没有人比我更适合这个任务了。
不得不说，黑蝠鲼听上去对海少侠……不，卡尔德阿姆相当上心，也难怪卡尔德阿姆这么快就被他收服、重用了起来。
短时间内，他们应该不会动火星少女。即使黑蝠鲼最终决定灭口，只要他们还在我的听觉范围内，我就能随时赶到阻止他。
46
超级小子好像有点奇怪，而且不像是因为火星少女落入敌人手里而变得奇怪。
这两天，他和我打招呼时不再大力地拍我的肩膀了，就好像在顺手控制着力道。
47
——我有确认过她的尸体吗？我有亲眼看到过她的心脏吗？就像马拉法克把我的心脏扯出我的胸膛那时一样？
——没有。
那个一直被我努力排除的可能，那个我试图丢弃的猜测，如今随着詹美琼斯和超级小子的异状重新回到我的脑海了。
——我可能还没完全摆脱那孩子。
48
在此之前，我对蒙戈的认识只限于我那边的“竞技场主”，看到他驾驶着战争世界入侵地球，有种奇妙的违和，但和他战斗让我久违地体会到了可以肆无忌惮地把力量往敌人身上招呼的畅快。
49
现在坐在飞船上的人中，应该没有人比我更理解军火库的心情了。我说不清若是他没有打开气闸，我们是否能反制住蓝甲虫，但我不想怪罪他。
若不是“漂移少女”没有理由和这个脾气的男孩深交，我们说不定能处得不错。
50
在这种关头让新人加入简直太奇怪了，更别提这个芬奇根本不发声，不在精神链接里说话，还用含铅制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怪异的事全都挤在这段时间发生了，我实在没法让自己不去怀疑她。
51
阿尔忒弥斯没死。
我感觉没那么内疚了。
52
——这到底是我自己的心情还是那孩子该有的心情呢？
抱住卡尔德阿姆时，我自己都已经分不清了。但有一点我很肯定，我很高兴他能回到我们中间。
53
除去海王和他的助手们，可以变形出水下呼吸器官的火星人应该就是最适合水下任务的人选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火星少女和巴斯欧姆一起行动？夜翼说了芬奇不会接入精神链接，但特意将她和芬奇分到一组，反而像是……方便她们二人单独交流一样。
这种将芬奇的声音隔绝在小队全员之外的行为，想叫人不怀疑都不行。
54
径直飞到极地比泽塔传送到半路要快，我的确这么做了，但能赶上的只有闪电小子在雪雾中逐渐消散的身影。
全部感官调用，精神高度集中，我捕捉到各色各样的辐射波和空气中的每一粒分子，扫描这看上去白茫茫，在不同的维度看来却又五光十色的一片天地。我听到海底浮游生物分裂的声音，辨认出微弱的阳光的波谱，看到闪电侠和脉冲的细胞在极速新陈代谢，却还是没能从虚空中找到神奇女侠曾打破的那样一丝奇迹般的裂痕。
——我以为自己这次能救到他的，我以为自己足够快了，我以为自己还能弥补些什么的。
55
我的后脑勺被撞在飞船壁上，脑海的一片混乱让我比起湖少侠的斥责，反而更能被飞船内部的振动吸引注意力。我费了好大的劲，才理解了他在对我吼着什么。
“是啊，我也想问啊。为什么我不能救他呢。”
我望着那双红色角膜，不由自主地收紧拳头，让坚硬的戒指陷入皮肉。
——你应该是整个小队里最讨厌我的人了吧？要不要干脆杀死毫无存在意义的我呢？
56
我大概是这场毕业典礼中唯一一个成绩稳步靠前，却没有参与任何实习，没有任何工作计划的人。不止一名教授表现出了惋惜，也不止一个同学追问我为什么。现在，我不能再心安理得地用“想要创业”这种理由搪塞过去了。我预感，这份人生属于我的部分很快就要结束了。
57
詹美琼斯眼中焕发着我从未在她身上看到过的光彩，直到最后她被我说服，向我妥协，那股光亮依然在闪烁。我意识到，她是真的想要成为英雄。
“……你还年轻。”
临走前，我忍不住展露了一丁点的真诚。
“你还有无限的未来，如果你想好了，就把你想走的路都走一遍吧。”
58
那孩子在任务中表现得很熟练，却唯独不会降落与攀升，也不像罗宾他们那样使用道具。她喜欢比划简单的手势来向队员表达示意，而不是用准确的手语。
如果她真的是哑巴，不可能不学最基本的手语。而且就罗宾他们的知识面，应该也可以看得懂，可为什么她不选择用手语？——
好的。就选在今天来揭露她吧。
59
“难道你就不怕我吗？你可是钢铁之躯！而我还是阴魂不散地从沼泽里爬出来找你了！”
那孩子强扭出一个笑容，她不加闪躲的眼神如同针刺在我眼中，让我脊背发凉。
——是啊，我不得不承认，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与湖少侠他们建立了联结，能够在这种情况下还笑着诘问我的这个孩子，已经不是我，甚至超越我了。
湖少侠不知何时就会带着琼恩过来，就算我有好多问题想问她，也没有时间耽搁。趁着迈尔邓肯开口劝阻，我把目标转向他，给了那孩子喘息片刻的时间。如我所料，我很快就听到了琼恩接近的破空声。我伸手抓向那孩子的脖子，试图从她的眼中读出她可能会给出的答案。
——你能对谁敞露胸怀了吗？能热爱着你的生活了吗？能对未来抱有希望了吗？能对什么人倾注信任和真心了吗？能读出我的愿望吗？
——你会选择杀死我吗？
60
这着实伤人。
一个刚成年不久的小丫头居然能把我剖析得如此深刻。就算撇开一切，单考虑我的自尊，我也不允许自己就这么向她屈服。
——为什么不能让我在此死去呢？
明明早在长城上第一眼看到我那边的琼恩与他的妻子在一起时，我就决定了要去死。而当我以为自己失去了死在他面前的机会时，马拉法克又把我心里的这团火苗重新引燃了，催促我继续游历下去。
此时此刻，琼恩沉重的呼吸声悬在我头顶，他可靠的胸膛和臂膀轻柔但坚定地把我环在其中。我不敢相信此时此刻发生着的一切，胸腔里仿佛鼓动着滔天的波涛，让我产生了自己还有一颗真正的心脏在急剧跳动的错觉。
或许我一直苟延残喘着，赌上自己的余生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这一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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