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设身处地

说到寿司的话，肯定就要去日料店了。虽然我私心想要带自己做的饭菜，但寿司这种东西，可不是外行人能搞出来的。

        多亏楼下的作家——207室的德比女士今年想要挑战推理题材，她屯了几摞柯南道尔和江户川乱步的小说，并为读懂故事含义而了解了一堆欧洲和日本的生活习惯。现在我在家备的茶几乎都是她买多了分的。

        在离开医院回到公寓的第一时间，我就去德比女士那儿打听来了芝加哥比较靠谱的、营业时间很早的日料店。之后，我收拾好了早上没来得及收拾完的行李，正式搬到了泰勒先生家。虽然梅根失踪了，但我已经决定离开火星猎人家了，而且就算是为了习惯之后的工作，我也不能继续蜗居。

        我在泰勒先生家住那间基本沦为仓库的客卧，床边堆挤着坏掉的按摩椅、狗笼子、储物柜和衣架等等，好在我以前隔三差五地会来扫扫灰，这个房间住人还是没问题的。而且，住到泰勒先生家后，工作反而变得更闲适了，平时只限于下午完成的活计现在可以早上提前干一点，或者拖到晚饭后再干。

        经过了手忙脚乱地与泰勒先生沟通作息时间的一晚，又在陌生的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几个小时，我早在闹钟响起的半个小时前睁开了眼睛，瞪着天花板没法再睡着了。

        ——我昨天好像没有把问题问得足够明白。我要带给拉甘的到底是正餐还是加餐？他是怎么理解的？我是只带一份虾寿司就可以了，还是要带一整顿饭？话说日本菜有很多海鲜的吧？刺身什么的……拉甘会喜欢吗？

        这些问题萦绕在我脑海里，直到我实在按捺不住浮躁的心情，蹦起来穿衣洗漱好，早早做好晨间家务，从给泰勒先生准备的早餐食材里拨出几块面包拿在路上吃，戴着帽子和口罩走出公寓楼，这些问题还在不断膨胀、衍生。

        其实只要打个电话问一下就能解决这些问题，但一想到这儿，我就想拍自己的脑袋一巴掌。昨天，当我和康纳告别，推门进病房的时候，脑袋里还是想着一会儿要跟拉甘交换一下联系方式的，但等我跟拉甘说上话，就把这事忘到脑后了。结果现在，我还是没法联系上他。

        带着乱成一团的思绪和德比女士给的攻略，我成功地在那家日料店开门前找到了它，并成为了它今天的第一位客人。一个小时后，我就提着外卖袋子站在医院的楼梯间了。

        最后还是多买了好几道菜，大不了我留在这儿吃午饭。

        我做了几个深呼吸，把自己一路上设想的所有进门后开启话题的方式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才踏进走廊，走向病房。

        一离开楼梯间，我就一眼看到了从病房里出来的夜翼，他今天没穿制服，而是一身运动服配墨镜。我开口想要打招呼，但他坚定地微微摇了摇头，他脸上严肃的神情让我不由得闭上嘴，放慢了脚步。

        “有队友来探望。”他在与我擦肩而过时放轻了声音低语。“两个人，不要跟他们碰上。”

        我连点头都顾不上了，立马压紧帽子又提了提口罩，从病房门口走过去，在第一个转弯处拐到另一条走廊。正巧，这边有台自动贩卖机，我放下手里的袋子，假装自己在考虑要买什么，同时用屏幕上的反光注意着病房。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一个是金发的女孩，一个是黑发的男孩，他们互相交谈着，走向了夜翼之前走的方向——与我相反的方向。我往贩卖机里投了硬币买了两罐橙汁，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另一头后，带着果汁和外卖袋子溜到病房里，小心地关上门。

        “早安，希恩。”把小桌板放下来了的拉甘看到我一点都不意外，他边打开一份营养餐的包装盒，边腾出一只手指了指床头的滚轮椅子：“要坐下来吗？”

        “我带了寿……吃的。”我坐下来，把椅子拉得离床更近了一些，把食品盒放到小桌板空余的地方，顺手递出去一罐刚买的橙汁：“要喝吗？”

        拉甘反而因为这个稍微表现出了一点意外，然后他道了声谢接了过去。这时，夜翼陡然坐到了床尾，我和拉甘同时叫出了声。

        “你打哪儿冒出来的！”

        “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的！”

        夜翼勾起嘴角耸了耸肩，我想起以前的任务中罗宾无数次的神出鬼没，决定放弃纠结这个问题。我看看手中另一罐橙汁，想了想，伸手递给了他。而他也看了看罐子，随后把它的拉环扯开，又递还给了我。

        ——其实我是想给你的。

        我望着饮料罐的开口眨了眨眼，讪讪地说了声谢谢，问道：“我买了……嗯，海鲜，要尝尝看吗，夜翼？”

        夜翼倒也不客气，拆开手边的食品盒后，直接拿了一块寿司放进嘴里。

        “嘿，那是我的——等等，那是我的吧？”拉甘抄起一双筷子，转头看向我。

        “嗯，是虾寿司。”我把那个盒子从夜翼眼前挪开，推给他另一只盒子。“夜翼，那是昨天拉甘点名要的，你尝尝别的。”

        “看样子你当护工当得挺熟练啊。”夜翼笑着说道，拆开另一双筷子，冲着炒海螺去了。

        “那……是当然。都说了我有在工作。”现在我没筷子了，只能哀怨地喝着橙汁看着他们吃。所幸两个青少年吃东西很快，我不用被馋上太久，就可以把空掉的餐盒拿去丢掉了。

        夜翼抓起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站起身来。“好了，现在我们说正事。”

        ——原来你不只是来蹭饭的啊。

        我注意到拉甘直起腰，脸上的神情专注了起来，便把这句差点脱口而出的调侃关在了紧闭的嘴里，把饮料罐放到一旁，也拿出认真的态度来。

        “是关于黑蝠鲼和梅根那边的——”

        “你们找到他们了吗？有好消息吗？还是有坏消息？”拉甘迫切地打断了他。

        “暂且还是好消息。我们锁定黑蝠鲼的位置了，火星少女，以及海少侠和阿尔忒弥斯都还没出事。”

        ——没出事？你管卡尔德现在的状态称作没出事？是啊，反正他也不能更糟了，出不了别的事。

        听了夜翼的消息，拉甘显得松了口气，但我心里却涌起了一股不快的情绪。尽管我知道梅根攻击卡尔德的手段和卡尔德的卧底现在还是秘密，但我一想到正是因为这个秘密，小队里才没几个人知道卡尔德到底处于多么危险的境地，就觉得忿忿不平。

        夜翼瞟了我一眼，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下去：“在上次的交战后，海少侠受到了一定的精神冲击，神智不是很清醒。黑蝠鲼想利用火星少女的精神能力治好他，所以短时间内不会伤害她。而有火星少女掩护，目前状态不好的海少侠和阿尔忒弥斯也能更好地隐藏身份。我们会继续密切注意黑蝠鲼船上的动静，但在船上发生新变故前，我们不会贸然行动。”

        这个说法把实情的事态弱化了，但也不能说是完全在撒谎。我抱起胳膊，默默地接受了这个解释方法。

        “如果你们要组织救援行动，一定要叫上我。”拉甘强烈要求。“是我输给了丧钟和阿尔忒弥斯，才害梅根被抓走的。”

        “不要自责了，那可是……丧钟，和阿尔忒弥斯啊。在医院安心待着，等你痊愈，我们会需要你的力量的。”夜翼安慰般按住拉甘，然后转向我，用不容拒绝的语气提议：“辛，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我本没想这么早离开，但看夜翼好像心意已决的样子，似乎有什么事要单独和我说。于是与拉甘告别后，我和夜翼一起离开了。

        由我带路，我们向火星猎人的公寓步行过去。路上，我首先提起了一个话题：“刚刚在医院里的两个人，是不是神奇少女和蓝甲虫？”

        “你认得他们？”夜翼挑起一侧眉毛。

        “梅根在精神链接里给我看过小队里新成员的影像——事实上我只看到过蓝甲虫穿着盔甲的样子，但从个头、发色和肤色来看，我觉得那不是守卫、脉冲或者罗宾。”

        我还有点沉浸于自己认出了陌生队友的欣喜中，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心里所想全都絮叨了出来。

        “没错，就是他们。”夜翼首先对我的答案给出了肯定，随后开启他的话题：“我有件事想跟你确认。你和琼恩曾经阅读过漂移女的记忆，对吧？你们有没有看到过她潜水能潜多久？”

        “……还真没有过那样的情况。”我迅速回忆。“她被卢瑟洗脑的时候曾经替他下海挖过矿，但那时她戴着全身装备，看不出她自身的能力……怎么了吗？”

        面对我好奇的追问，夜翼坦白了下去：“目前追踪着黑蝠鲼的人就是漂移女，她可以在很远的距离外通过红外视线和超级听力监控船内的情况。根据她给出的信息和航行轨迹，我觉得中途有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她都是处在水中的，但她并没有带呼吸器。”

        “我之前也有过只身潜入海底的经历，单讲水压完全没问题，但我当时没有记时间，也没有什么窒息感……作为参考的价值不大。”我想起了成人与孩子世界分裂时我那鲁莽的行动。

        “那我们至少有三种可能性了。一是她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超人能力可以让她在长时间内不需要呼吸，二是她可以通过其他途径在水下呼吸，三是我希望的——她只是水性非常好。”

        夜翼神色严肃，我却依然感到疑惑：“为什么要这么在意漂移女的水性呢？”

        “因为现在你与小队里的人接触得越来越多了，我怕总有一天她会发现你还活着。”夜翼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加重了语气。“万一她再次对你下手，或者做出其他过激行为，就会造成她与联盟的对立。我们对她了解得越多，就对制服她越有帮助。哪怕是最微小的信息，也能派上用场。”

        “明白了。”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感受到一丝阔别已久的紧张。“最近她有表现出什么意识到不对的举动吗？”

        “我自认为没有出纰漏。自从她开始念大三，就很少与小队里的人有任务之外的业余交集了，所以梅根本来就与她交流越来越少……所以问题很可能会出在康纳和拉甘身上。”

        “康纳的确也说过，他已经习惯了把什么情报都和那个‘漂移少女’分享了……”

        “可能是为了避免说漏嘴，也有可能是因为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而心存芥蒂，这几天康纳与她说的话也不如以往多了。”夜翼告诉我。“拉甘平时会有意无意地跟漂移女顶嘴，但自从遇到你之后，他的这种行为也减少了。”

        “……我觉得她会注意到这些变化的。”我开动想象，把自己设想到类似的情形下。“我们很在意别人的看法，很在意自己是不是被丢到一边，彻底忽视了……所以，如果平时经常与她说话的人逐渐变得话少了，她一定会觉得不对劲。”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夜翼若有所思地用一只手戳着自己的下巴。“过段时间你要搬走对吧？远离琼恩和梅根住过的公寓确实会更安全一些，但在此之外，你要把以前在小队里学到的东西重新捡起来——我是说体术什么的，你必须尽可能地提高你的自卫能力。”

        听到这里，我有些庆幸自己已经坚持锻炼一段时间了，如果从现在开始练习格斗技巧，体能应该能跟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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