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指控
在事发前，唯一的预兆是警卫拨打给大胡子的一通通讯。
虽然漂移女的记忆局限于实验室内部，但通过科学家等人的对话，我们曾推断出整座实验室位于康科德，隐藏于一所普通工厂的地下。这一天夜里，警卫没有看到市警察局的巡警像以往那样巡逻，所以致电询问科学家，需不需要加强安保与调查。但还没等大胡子说什么，通讯就突然断掉了。
“喂，接通地上保卫处。”大胡子皱了皱眉头，拨出另一个号码。“大门那边失联了，什么情况？”
“接通实验室！正义联盟发现了我们的位置，做好善后工作，放弃基地，尽快撤离！”几声杂音后，通讯里传来一个急躁的声音，就也挂断了。
大胡子看了看小平头，立刻跑到实验室的计算机前，动手操作起来。
“别愣着，我来转移资料，你去准备销毁证据，就像备用计划里那样！”
“该死的，好不容易a6组里已经出现了趋近于成功的样本……难道不能让‘猛汉’小组拖延一下吗？”小平头恶狠狠地咕哝着，在几个罐子壁上按下几个不同的按钮，随后拉下门口的一根操纵杆。“三分钟后爆炸，我们快撤！”
“拖延个头，为了不让这里引人注目，老板把‘猛汉’都调去其他岗位了！你等我——算了，好了，我完事了！”
大胡子敲下最后一个键，和小平头一起逃出了实验室，这里只剩下了那些罐子里的实验样本以及我和火星猎人，整个房间一片寂静，只有天花板上的灯管会偶尔闪烁一下。
那些被小平头做过手脚的罐子中，有一些里面被注入了其他颜色的奇怪液体，有一些里面发出一阵嗡鸣，罐内的液面一点点地开始下降。我找到漂移女所在的那个罐子，发现她身周的液体也被排出了，罐子内壁伸出几只绿莹莹的针管，向她的脖颈靠近，但在针头刺入她的皮肤前，我久违地看到她睁开了眼睛。
漂移女猛然瞪大的双眼让我产生了一种她看到我了的错觉，她瞳孔骤然紧缩，向两边扫视。窗口大小有限，我看不到她在罐子里做什么，不过下一秒，里面传来了刺耳的金属撕裂和碰撞声，与此同时，罐身上出现了几处凸起，漂移女抬手掰断那些针管，随即硬生生撞开了厚重的罐壁。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罐子破损，屋里突然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漂移女像是吃了一惊，才开始注意到自己处在怎样的环境里，她撑着地面站起来，试图去观察其他罐子里的东西，却被里面扭曲的人脸吓得退后一步。她又上下打量自己一番，但她身上只有一件不知什么材质做的贴身连体衣，武器和通讯设备都没有。
环顾四周后，她瞅见右手边的一扇门，转身冲了过去。这扇门本来应该是向里拉的，但漂移女明显来不及想这些，她伸手去推门，一下子就把门撞弯、从墙上卸了下来，水泥碎屑和金属零件散落一地。
现在我能看出来了，她所表现出来的力量正是我做少年英雄时使用的那种超人力量。她这个时候的心情，应该与我被她闯进卧室、刺开脖子后的心情是一样的。她甩掉卡在手上的门板、跃过地上的一片狼藉、跌跌撞撞地奔走、却跑着跑着悬到空中，撞塌天花板，这个过程混乱不堪。在第无数次破坏了墙壁后，她一头撞在一座机械装置上，连忙抓住装置的零件把自己固定住，并沿着装置把自己扯回地面。
警笛声、楼房崩塌声、不知什么人的喊叫声、似乎是搏斗所产生的碰撞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漂移女喘匀了气，把湿漉漉的头发别到耳后，重新抬头观察四周，发现这儿很像工厂的车间。她站起身，沿着流水线走下去，好像是想要找到出口，这时，一个细长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天而降，挡在漂移女面前，一手打开头顶的探照灯，一手比作手/枪的姿势，喊道：“什么人！不许动！”
借着探照灯的光芒，我看清了来者的模样，那是个穿着红色长袖短裤紧身衣、戴着墨镜的短发男人，如果和我所认识的人相对照，我觉得他可能是塑料人——一个我曾经在新闻上见过的英雄。
漂移女看到他的第一时间就尖叫了出来，两道红色的光芒从她眼中飙射而出，瞬间打在了疑似塑料人的男人身上，男人被冲击力打得向后飞去，中途，他的身躯扭曲出一个柔软的弧度——现在我大概能确定他就是这宇宙的塑料人了——好让热视线顺着他的身子滑开、被弹到侧后方。
在塑料人两脚落地站稳前，漂移女就恐慌地转身逃掉了，已经碰坏了不少东西的她放弃了寻找路线，两手护在头前径直冲向墙壁，撞进了一条走廊。她没有减速，而是沿着走廊继续跑下去，结果在几次拐弯后闯入了一条死胡同。她想转弯，却因惯性继续撞向墙壁，这一下让她随着被她砸掉的砖块一起栽到了墙外。
漂移女茫然地仰起头，任室外细细的雨丝打进她的鼻腔和嘴里。我也顺着她的视线向上望去，只看到两侧锈迹斑斑的工厂外墙，以及两幢楼房之间一线阴云密布的天空。
从建筑内部，响起了一阵阵爆炸声，它们越来越接近这边，漂移女回头看看，又拔腿跑向巷子外，但有一辆黑色的轿车驶过街道，正正好好地停在了巷子口，把她的去路堵住。漂移女艰难地在撞上车身前急刹，警惕地瞪着车门。
车门在距离漂移女不足一米处打开了，一个看上去与莱克斯卢瑟很是相像的秃头男人迈下车，立在她面前，撑开一把黑色的大伞。
注视漂移女几秒，男人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他上前一步，微微倾过伞柄，笼罩住自己和漂移女的头顶，开口说道：“你好，我叫莱克斯卢瑟——我看你很需要帮助的样子，要我搭把手吗？”
“轮不到你来帮啊！卡德摩斯不就是你建立的吗！投机倒把的事干得挺顺手啊你！”
漂移女还没作出反应，我就没好气地冲着卢瑟光滑的脑瓜顶凿下去一拳，这一拳穿透他的头颅，在空中划了下去，没有带起一点风声，完全不解气。
“冷静点，我们现在还不能证明这个宇宙的这个实验室也是卢瑟在背后操控。”火星猎人不动声色地把手搭到我肩上，将我向旁边拉了拉，让我和卢瑟摆脱相互穿模的状态。
撤到一旁，我的视野变得清明了一点。我勉强压抑住怒火，把目光转向了漂移女。但是，接下来看到的事情令我因疑惑而冷静了下来。
漂移女在听到卢瑟的声音后，竟没有丝毫反驳或者质疑，她颤栗着垂下头颅，嘴唇微微蠕动，像是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如何表达。
“嗯……你认出我了吗？著名企业家、慈善家，莱克斯卢瑟？我曾经被诬陷得卷入过挺多案子的……你应该认识我的，你是警察，不是吗？一年前，我旗下一所公司的大楼遭到了怪物袭击，附近正好有一支巡警小队，但他们没有做好疏散工作，我的员工和周边的路人都损伤惨重……我记得，我就是在伤亡人员名单上看到了你的照片。”
卢瑟微微歪着头，斜睨漂移女的头顶，语气风轻云淡地继续说下去。
“我……我知道。”漂移女像是梦游一样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想起来了。”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出现呢？”
“不……不清楚。我只记得……那个逃犯……不，嫌犯？……是……谁……来着？……”
“——哦，原来巡警小组里擅离职守的是你。怪不得有一侧的街道没有得到疏散。”
“没有……我只是……”
“——擅离职守的警察。”
卢瑟无视了漂移女的辩解，看似无心地重复了一遍。
“你能活着出现在这里确实很令我……”卢瑟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意外。上次我听说你时，你害那么多本可以逃到安全地带的人平白无故地受伤、甚至失去性命。这次我遇上你时，你不仅亲手破坏了一栋小资本家的工厂，还打伤了一个新加入正义联盟的英雄……或许你已经没救了。”
没有给漂移女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破坏工厂的机会，卢瑟直接抛出了一个让她更加难以接受的消息。
“英雄？……正义联盟？！”漂移女忽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刚才那个奇装异服的……我不知道！我不是有意——”
——可那是塑料人！他又没受伤！
我想插嘴，却像漂移女一样哽住了。现在漂移女对现状还是一头雾水，卢瑟的陈述在情绪上的导向性对她来说太强了，对本应是旁观者的我也不知为何产生了影响。
“——总是在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你这样失职的人大概没有光明的路可走了吧？我承认，我一向与正义联盟不对付，但我相信，他们会给你相应的制裁。不论你力量多么奇怪，思维多么危险，他们有着高智商又手段高明的蝙蝠侠、还有着拥有心灵能力的火星猎人，总能把你的罪孽挖掘得干干净净……”
“不要！”漂移女终于动了动，她撤回一步，格外惊恐地叫出了声。“不是那样的，我只是……”
“你是在辩解吗？”卢瑟强硬地堵住了她语无伦次的辩驳。“作为本该秉持公正的警察，难道你想否认自己的错误吗？难道你在逃避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吗？正义联盟的人就在工厂另一边，就算我不通知他们，他们也会来逮捕你这个给包括我在内的人们造成了那么多损失的罪犯。就算你再有能力，他们也会发现你、追到你的。”
“我……我没有啊。”
漂移女像是失去了与卢瑟争论的能力，她用母语呢喃着，缓缓蹲在了地上。
“不过——我也不是不能帮你改善局面。毕竟，我也是个慈善家，见识过许多人的难处。而你再怎么说，也曾经是主持过正义的人，或许我能为你找到一丝生机。”
放任漂移女失神了几秒，卢瑟又不紧不慢地一只手摸上下巴，放慢了语速说道。不出意料地，漂移女猛地仰头望向他，眼中的动摇和期冀简直要满溢出来。
“——怎么样，要交给我试试看吗？如果你能协助我的事业，让正义联盟看到你可以为和平出力，说不定事情还会有转机？”
漂移女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伸出一只手，紧张地抓住了卢瑟的衣角，泪水从她被雨水打湿的脸颊上划下，流进她微张的嘴里。
“拜托你了……”
她向面前这个很可能是真正罪魁祸首的人发出了请求。
“——求你帮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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