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异变
初春景明，清风徐来，古旧的长城上空陡然爆开一团绿光。
那绿光像个面团一样兀自揉碾着自己，形状扭曲，好一会儿才慢慢黯淡下来，其中显现出一个人形——是个约莫二十岁的女人，她穿着严重反季节的单衣单裤，就那么悬浮在空中，身上青筋暴起，但显然不是因为冷。她慌乱地环顾四周，确认了周围没有人目击她，然后纵身电射而去，速度竟是比喷气机还要快，只在空中留下一道一闪而逝的绿光。她在分秒间跨越了整个太平洋和北美洲，最后在一处普普通通的平民居住区停下，直冲一栋楼飞去。
女人在玻璃窗前犹豫片刻，太阳穴的血管突突跳动，她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地猛然盯住窗户，整片玻璃在她眼中射出的红色光线下轻易熔化，她撩开窗帘闯入房间，双脚终于落地，立在一张床前。
……
“哗啦，哗啦。”
窗帘挂钩与挂杆的摩擦声在耳畔回响，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书桌被一片清冷的月光笼罩。
——昨晚没拉窗帘吗？
我在醒来的第一时间体会到了寒冷，虽然我清楚地记得昨晚睡觉时窗户是关着的，但还是转过头看向窗户想确认一下。这一看，吓得我嗷地一嗓子叫出来，一下子从半梦半醒之中惊醒，用力眨眨眼睛，想知道自己看到的站在我床边的女人是不是幻觉。
下一秒，那人影动了，她一条腿跪到床上，动作随便得像是在自己家一样。她伸出一只手抓住我的下巴，把我拉近她的脸，轻声念出一个名字：“张辛？”
“你谁啊！”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只能用尽可能尖锐的声音冲她大吼，并用力乱拍乱扯她的手臂，希望能从她手中挣脱。但那女人力气大得很，她对我的动作视若无睹，抬起另一只手，直刺入了我的脖子，轻松得像切开一块豆腐。
——疼疼疼疼疼！
我发出凄厉的惨叫，同时非常不是时候地想到，看样子我的声带没被刺坏。我感觉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往我喉咙里钻，整个脖子都涨得要命，而且这种胀痛很快蔓延到了全身。就在这时，我的房间门被推开了，我隐隐约约看到父母想要冲过来，但女人深吸一口气对着门口吹去，门就被拍了回去……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霜，严严实实地冻上了。
女人没给我一点惊讶的时间，她扶住我的脑袋，低声呢喃道：“张辛，给我坚持住，我知道你能办到。”
然而已经口鼻流血的我觉得她说的话一点都不可信，我的视野渐渐被莹绿色填满，无数道光幕以我们为中心向四周辐散，把那女人的身形遮蔽住。她向后退去，就这么在我眼前消失不见，只留下最后一句话：“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了……去完成我没能实现的事情吧。”
——没能实现的事？生生疼死吗！
我倒在床上抱住脑袋哀嚎，却一点也缓解不了那种血管突突跳一般的感觉带来的胀痛和全身上下迭起的刺痛，父母的声音在我耳边断断续续地炸响，又被不知从哪儿传来的持续嘈杂声掩盖。
“——小辛？小辛！”
我抓住床单，勉强抬起头，却见我的房间像是经历了强拆，墙壁上布满被某种刀刃穿透似的痕迹，头顶的天花板涂料簌簌掉落。而那些绿光也还在，砖块一接触到绿光，就被泯灭成了碎屑。
——这是什么情况？……
我惊恐地从床上跳起来，自觉没用多大力气，下一秒却发现自己竟顺着窗口蹿出了房间——我才意识到窗户玻璃不见了——但我没有迎来残忍的坠落，而是就这么浮在空中。清晰的疼痛和寒冷无比明确地告诉我，这一切不是梦。
“thisisit”一个低沉的男声压过那些嘈杂声从附近某个方向传来，我下意识地扭头看过去，辨别出旁边那幢房子的屋顶上一个几乎完全溶于夜色的身影，虽然相隔很远，但我还是能够清晰地听到他说的每一个字。“theradiationsource”
那人话音刚落，我就听到飞机降落一般的破空声从我背后迅速接近，我好不容易让自己在空中转过身子，就看到一只在月光下倍显白皙的手臂向我伸来，臂弯箍住我的脖子，带我坠向地面。
“放开我！”我下意识地挣扎，想要推开那只手的主人，却被狠狠砸在地上，后脑勺只是略有钝痛。
——我什么时候这么抗打了？
我惊讶地瞪大眼睛，然后看清了把我按在地上的人——飘逸的黑发，健美的身材，以及看上去闪亮亮的星星图案的短裤，无一不是正义联盟里一个超级英雄的标志——
“神奇女侠！”我叫出对方的称号，不仅喊破了音，喉咙也痛得要命。
这时，刚刚那个低沉的声音在旁响起：“easierthanithought”
——他什么时候从楼上下来的？
我的注意力又被这个几乎是凭空出现在旁边的男人吸引了过去，他戴着一顶黑沉沉的头盔，身着一袭黑衣，宽大的披风在身后随风微微飘荡，我盯了他头顶那两个小耳朵似的凸起半晌，隐约猜到了什么，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吐出另一个名字：“……蝙蝠侠？”
巨大的惊疑让我停下了动作，眼睁睁地看着神奇女侠摘下挂在腰间的一根金绳，把我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whatareyou？whyareyouradioactive？”她用英语发问道。
“我是地球人祖籍亚洲中国，我也不知道辐射是哪儿来的我刚刚睡觉被一个女人吵醒了她打了我然后整个房间就开始冒绿光我吓得跳出窗外然后就被你揍了。”刚刚的经历脱口而出，我不可自控地说了一大串话，反而松了一口气。
那根金绳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真言套索”了，既然用了这个东西，神奇女侠应该不会怀疑我回答的真实性。
蝙蝠侠和神奇女侠对视一眼，望向我房间的窗口沉声说道：“nobodyexceptherparents”
“我没说谎！绿光刚刚冒出来时她还在那儿的！”我激动得坐了起来，差点又力气过大撞到神奇女侠腿上。
神奇女侠蹲下来，用稍稍平和下来的语气问：“doyouknowthatwoman？”
“不认识。”我出于真言套索的作用立刻回答，之后灵光一闪，又改用英文补充：“当时天太黑，我又太慌乱，记不太清她的相貌了。那个，正义联盟有一位会读心的……火星猎人对吧？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麻烦他直接读取我的记忆呢？”
两位超级英雄又对视了一下，简单交流了几句，似乎又用通讯器之类的东西和其他人说了什么，随后，神奇女侠伸手把我从地上提起来，一飞冲天。
我顶着劲风努力睁大眼睛，俯瞰着身下掠动的云彩，对于此刻的移动速度感到惊叹。我掌握不了如何飞行，索性把自己当成麻袋一般放松身体，任自己在神奇女侠臂弯里像面旗一样四肢摆动。不一会儿，我们就在华盛顿纪念碑前降落了，矗立在我眼前的正是巍峨的正义大厅。
“哇哦。”纵使是在这么诡异的情况下，我还是忍不住感叹出声，不停地上下打量正义大厅，好一会儿才发现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正从大门冲这边走过来。
蓝披风，绿皮肤，红眼睛。离着很远我就认了出来，那是火星猎人。
——他们还真答应我让火星猎人帮忙了吗！我不禁张大了嘴，心中暗暗惊呼。
“she''stheoneitoldyou”神奇女侠握着我的肩膀把我推向火星猎人，缓慢而谨慎地解开了一直缠在我身上的真言套索。
火星猎人向她颔首致意，随后把目光转向我，用中文打了个招呼：“你好。”
“呃……你好？”我全身紧绷，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回应。
“这位小姐，很高兴你能在需要帮助时想到我。”他说着露出一个微笑。“我能感受到你不是坏人，所以请别担心，我不会把你当罪犯对待的。”
“……谢谢帮忙，麻烦你了。”我感觉自己紧张得声音都在发颤了。
火星猎人低声跟神奇女侠交代了些什么，随后单独带我来到正义大厅中一间似乎是接待记者用的房间里，他安排我坐到茶几旁的一张沙发上，自己坐到了我对面那一张上，说道：“为了搞清将你变成这样的女人究竟是什么人，我要读取你刚刚一段时间的回忆——仅仅是读取那一部分，不会探索到你大脑里其他东西，请放心。”
“我知道了……”我刚要回答，心里却升起一股不安，仿佛有一种本能的需求让我想要去靠近火星猎人，想向他求援……
“那个。”我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就将潜意识中的索求说出了口：“请问……我可以稍微碰碰你吗？我有点紧张……”
火星猎人意外地挑了挑眉，但没有拒绝，他伸出一只手，温和地盖住我搁在桌子上的交握着的双手。一直萦绕在我耳畔的嘈杂霎时间离我远去，只剩下他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凭空响起：“可以开始了吗？”
“没，没问题。”我也试着只用思想来回答他，轻轻闭上眼睛，跟随他思绪的带领一起回溯到不久前的那段记忆中——就像是时间倒流，我重新躺在了床上，重新被那女人吵醒，也许是因为我现在不那么惊慌失措了，也许是因为我做好了心理准备，我得以在回忆中冷静地端详那女人的脸，尝试着找出些线索。
——她很头大。我第一时间注意到的是这个。字面意义上的头大，她整个人看上去相当浮肿，以至于面容变了形，她的皮肤是不正常的青白色，浑身青筋暴起，额头上的血管全部突出，有的地方竟有些泛绿。但她攻击我后，身体明显恢复了血色，甚至有点红润过了头，像是毛细血管尽数破裂了一样。
“这个人没有任何前科，联盟的通缉罪犯列表中没有她。你怎么样，对她有印象吗？”这段回忆结束后，画面静止在我飞出窗外的那一秒，一直跟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的火星猎人开口问道。
“抱歉，我还是不认得……她是得了什么病吗？怎么这么……呃，这么肿？”我没有张嘴，而是尝试继续用思想来回应，感觉自己对于在脑海里说话这件事越来越习惯了。
“我认为她体内拥有某两种，”火星猎人很明显地顿了一下。“很危险的元素，她看上去正是被这些满溢的元素撑变了形。她肤色的变化说明其中一种元素被另一种代替了，而据观察，这种元素应该是转移到了你的体内。”
“——一种很危险的元素在我体内？”我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连忙打量自己是否也像那女人一样肿胀了起来。
“别担心，目前它与你的身体能够相互适应。”火星猎人稍作安慰，解释道：“不过，要想搞清楚它究竟对你造成了怎样的影响，它为何能与人体融合，以及如何将它从你体内提取出来，可能还需要更深入的检测与实验。这个过程可能会持续比较长的时间，你愿意接受吗？”
“我想我没有不接受的余地……等等，这个较长……具体是指多长？”
“可能需要你腾出几天的时间。”火星猎人谨慎地措辞。“也有可能更长，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
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到这样的回答后，完全没有更紧张，反而觉得这所谓的深入检测让我有了请假不上学的正当理由……
“我们会尽量不妨碍你的日常生活的。”火星猎人直接回应了我脑海中的想法，随后才反应过来似的“啊”了一声，抱歉地说：“对不起，该退出你的大脑了。”
“没关系，我不介意。”我依旧沉浸在读心能力的奇妙之中，即使回到了现实世界，也还是舍不得张嘴说话，继续用意念问他：“那，请问我自己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情吗？”
“有。”火星猎人点了点头，继续说。“虽然我们会尽量不妨碍你的日常生活，但在你学会压制、操控你体内的元素之前，我们必须将你隔离起来。”
——诶，我得通知一下我爸妈？……
“其实在你抵达这里之前，蝙蝠侠就与我们在通讯中商讨出这个结果，并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你的家人了。至于你在家里造成的损坏，我们也会帮忙修复。”火星猎人向我这个最迟知道现状的当事人坦白。“所以，现在你只需要开始你的训练。”
“哇哦。”我终于又感叹出声。“我居然能在一夜之间劳烦到正义联盟的三大巨头，这元素还真重要啊。”
本来我只是在自嘲，却见火星猎人严肃地肯定：“正因为它很重要，所以我们才要隔离你。这也是为了你与身边他人的安全着想。”
听他这么一说，本来已经不怎么紧张的我不可避免地又提心吊胆起来，追问道：“那到底……是个什么元素啊？你们……有头绪吗？”
火星猎人半阖眼，思考许久，才下定决心似的开口：“你知道氪石吗？”
——氪石？
我迅速回忆化学课所学过的知识，然后摇了摇头。
“——你体内的元素，有着和氪石一样的辐射，我们怀疑它就是组成氪石的元素。”他又顿了顿，随后把声音移到了脑海中：“而氪石，正是超人唯一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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