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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西荒径泽忆往昔


殿堂中的光亮全部熄灭了,燃了一个火折子,但四周阴气太盛,将火苗渐渐地压死。

        几人摸索着前行,触到了墙壁,贴着墙壁走走停停,转角有扇门,即将踏入之时地面上没有任何预兆地显露出了一个洞来,生生将人陷了进去。天恕伸手去抓,可是自己却被一种力量拽着,给拽了回来。

        其他四人一股脑儿地跌入了地洞中,沿着一条狭窄的坡路一个挨着一个地骨碌碌地滚了下去。触底落地时,个个晕头转向,站将不起。当终于可以稳妥地站起来时,环顾四周除了一片漆黑,还是一片漆黑。

        云展道:“糟糕,我们被关起来了。”

        子苏回想刚才落入洞中的瞬间,公子明明是被人拽了上去,慌张无措道:“我怎么觉得是公子被人抓走了,茗落小姐,我们公子被人抓走了。”

        云儿附和道:“落儿,那鬼女不会真看上天恕了吧?”

        云展道:“看上正好,让他无事献殷勤,正好留在此处,省得出去祸害别人。”

        “唉,你怎么说话呢?”子苏冲了上去,一个眼睛瞪得两个大。

        “就这么说。”云展依旧不甘示弱。

        “你再说一遍试试。”

        “都别吵了,我们先要找路出去。”落儿难得地大喝一声,倒真让激动的双方偃了旗息了鼓。

        被单独留在上面的天恕面前出现了刚才那位女王,此时空荡荡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气氛显得略有尴尬,不过如此倒可以说得更直接,天恕还是开门见山地问起来:

        “前辈,可是夜黎厉?

        “前辈可知二十六年前洗劫王城,害死大祭司,害死大盛国君的主谋是谁?

        “我知道你是东梁人,二十六年前是神官府派你来的,可否告知丰捷城的神官府在哪里,传闻神官府处于幻境之中,怎么找到,又如何进入?”

        那女王惊奇地盯着眼前人,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此人像极了一位故人,心道:看来此人来历并不简单,竟让我来看看你究竟是谁。

        她决定用穿魂术验验这个知道很多前尘往事的年轻人究竟是何来历。

        穿魂术是用自己的魂灵附体另一个活人的魂灵,灵力更为强劲的灵魂可以感识另一个魂灵的过往经历和全部记忆,当灵力足够强劲时,甚至可以吞噬所侵占的魂灵,而如果自身灵力不足则是无法穿透另一个魂灵的。

        一股强劲的灵力将天恕的身体吸了过去,并让他无法再动弹,两人面对面站立着,夜黎厉魂灵出窍,入侵而来。

        乔天恕大喊着奋力挣脱:“滚开,离我远点。”

        “‘美人’,我可不是什么人都喜欢,这穿魂术如同你我合二为一,不喜欢的人我是不会对他使用穿魂术的,你可是‘唯一’之后的‘第一’。”

        “滚开,什么‘唯一’、‘第一’?离老子远点。”

        一番抗争后,那鬼女的魂灵在穿进一刻后就被净推了出来,连那身躯也被推出数丈远,不过她似乎已探得一些事情。

        “乔伯楠是你什么人?”她情绪激动地涌上前来,“你是那个孩子?告诉我你是不是那个孩子?你可知道你中了断舍离,你有一段记忆被抹掉了。”

        天恕厌弃般倒退了两步:“你又到底是什么人?”

        她终于停在了原处没有上前来,眼神空洞无物:“我是什么人?一个躲起来的可怜人,一个一直盼着某个人的痴心人,一个只想按自己的规矩而活的不幸人。”

        她的眼睛转而又闪动了起来:“孩子,我就是夜黎厉。”

        可喜的是,他守护的人还活着——

        他喜欢的人是高高在上的天圣宫中的人,而夜黎厉是东梁人。

        二十多年前的祭天大典时,作为派往盛国的巫覡,她参与了对邑都王城的屠杀。凤鸣君出了神坛地底,率领白虎营,黑龙营等军团奋力阻截,将东梁的人马斩杀殆尽。

        夜黎厉受了重伤,躲在某个街角边的蓬窝里,在那里她遇到了国舅爷乔伯楠。在他面前她装得可怜无辜受骗,不知事情的真相,她只是前来观礼的普通百姓,而乔伯楠全部都信以为真。

        后来夜黎厉在乔府养伤并住了些时日,她发现乔伯楠喜欢的是一位叫桐儿的姑娘。夜黎厉一向自傲,信心满满地要将乔伯楠的心抢过来。

        乔伯楠告诉她,自己已心有所属,不可能接受她,况且她是东梁人,两国之间已势同水火,但她不为所动,仍然一头扎了进去,而且一直在乔府住了五个月。

        “在伯楠面前我乖顺得很,一如既往地喜欢着他,有一种信念,总觉得日子久了他定会爱上我。

        “而我也一直不忘要除掉凤鸣君,在知道那个叫桐儿的姑娘心系凤鸣君后,我便想到了一个主意,利用了桐儿。”

        轲征在祭天大典上代替凌冰因与国君拜了天地,她追国君而去时,所有人都看到了,所以在世人眼中她就是国君所立的新后。

        轲征带着国君的遗体回来之后,就宣布了废除前王后乔祯的后位。因国君姚庭铄原本就要在祭天大典之时废旧后立新后,所以祯王后被废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又因为国君、大祭司双双殒天,王城遭遇洗劫,人们都在巨大的悲愤和伤痛中,也没有人更多地关注后位。

        但乔祯毕竟怀着王位继承人,为保继承者顺利降生,乔祯生产之日,凤鸣君会守护在她的殿外以防不测。

        乔祯怀胎十五月都没有一点动静,王城纷纷传言胎儿早已胎死腹中,亦或是个有不祥之兆的怪胎。那一天,乔祯突然有了反应,要看孩子就要降生了。

        也就是在那一天,夜黎厉教桐儿做了一份家乡美食——君缘糕,说家乡有一种习俗,让心仪的男子吃了这种东西就会收获他的心,很灵验的。

        桐儿满心欢喜地把这份君缘糕给凤鸣君送了去,凤鸣君刚好品尝过后,突然得知乔祯生产在即,便火速入了宫。

        此时已入夜,他在入宫的路上毒发难忍,偏偏这个时候夜黎厉杀了出来,趁其不备,一剑刺中。随行的侍卫也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总之,在乔祯生产的整个过程中,凤鸣君一直在与夜黎厉揪斗不止,无法看护她。那一晚,宫城内也因为要捉拿刺客,显得混乱不堪。

        幸亏乔祯也有所筹划,国舅爷乔伯楠早已准备了一男孩换出了刚出生的小国君。

        他们逃离之时却不巧碰到了桐儿,因桐儿是征王后的随侍,乔伯楠担心万一,便无奈说这孩子是他自己的。正在吞吞吐吐,支支吾吾之际,夜黎厉来了,她也一口咬定这孩子是她与乔伯楠的。

        两人带着婴孩仓皇离去。桐儿心中一时百感交集,这才明白过来,乔伯楠一年前去过东梁,看来他们两人是早生情愫,私定终生,而夜黎厉就是因濒临生产,才来到乔府住了下来并休养了数月之久。

        难怪她在乔府俨然女主人的样子,原来他们两个已经有了孩子。她对乔伯楠很好,而且她真的很美,如果他们是真心相待,应该得到祝福。

        那边两人前脚刚走,这边凤鸣君便追至而来,桐儿看出凤鸣君中了毒,又受了剑伤,很是严重。这才知道原来夜黎厉教自己做的君缘糕是有毒的,而她的目的是要刺杀凤鸣君。

        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狼狈的凤鸣君,桐儿刷得泪如雨下:“夜黎厉到底是什么人,她为什么害你?”

        “她是东梁特使,祭天大典的特使都是带着任务来的,乔伯楠被她哄骗了。她不仅骗了乔伯楠,还骗了你。”

        桐儿满眼心疼泣不成声,堵在凤鸣君剑伤上的手瞬间染遍了殷红:“对不起,我不该听信她的话,害了你。”

        凤鸣君强撑身体安慰道:“傻丫头,别难过,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桐儿依旧哭得不止:“我们回去,你需要止血、解毒。”

        “桐儿,夜黎厉他们去了哪里?”

        “他们,他们抱着孩子走了。”

        “孩子?他们怎么会有孩子?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乔伯楠在一年前确实去过东梁。”

        凤鸣君一脸不可置信:“她能操控人心,乔伯楠恐被他操控了,你别误会。”

        “没什么,我一直觉得他们很般配,可是她欺骗了他,我总是很担心,担心她会害了他。”

        凤鸣君身子陡然一沉,殷红的血喷涌而出,手握龙孙蛇祖跪撑于地:“桐儿,祯王后那儿恐有变数,麻烦你……送我到祯王后……殿外……”

        凤鸣君伤口汩汩地流血不止,终还是昏倒在地。

        乔伯楠和夜黎厉趁着月黑风高,连夜逃出宫门,在市井中躲藏了一夜。

        第二日天明,正欲启程离开之时,突然街巷中传来沸沸扬扬的议论声,那声音听得真真儿,确实是在说前祯王后生了一个怪物,难产而死,那怪物也被即刻斩杀。人人都相信十五个月也不降生的孩子根本就不可能是个人,祯王后的母族也因此获罪,当天夜里就被斩杀殆尽。

        而同天夜里凤鸣君遇刺伤重,重返神坛地底。

        乔伯楠一阵眩晕,踉跄着走了两步,摔到在地,脑子里一阵空白过后,强撑着坐立并迅速地让思绪理顺:没有了凤鸣君的保护,阿姐果然还是出事了。自己抱走阿姐刚出生的孩子时,阿姐明明还好好的,哪有什么难产。如此想来凤鸣君遇刺是蓄谋已久,行刺他的人与杀死阿姐的人是同谋。

        昨夜,夜黎厉的出现太过机缘巧合,当时她身上有血迹,如此看来行刺凤鸣君怕是她所为,原来她一直都是有目的的,只怪自己太轻易相信了她。

        东梁与大盛同司祭天大典本就是一场阴谋,大祭司和国君都不在了,天圣宫和王宫都受到了重创,母族也覆灭了,如今自己怀抱中的这个孩子成了唯一的希冀。

        思量间,夜黎厉把水壶递了过来:“喝点水吧,你一直水米未进。”

        乔伯楠将那水壶掀翻于地,死死地盯着她:“你是神官府派来的对不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不管你做了什么,你休想伤害这个孩子。”

        “你怀疑这些事都是我做的?其实我早猜到这孩子是谁了,我的任务只是对付凤鸣君,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更没有想过要害王后和这孩子。不过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有人要害你们,王宫危险重重,你们千万不要再回去。”

        乔伯楠冷言讥诮:“我还能再信你吗?”

        “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伤害这孩子,要怎样才能让你相信我?”

        “我信你又怎样,不信你又怎样,你能跟神官府一刀两断吗?”

        夜黎厉眼神坚定:“如果你不相信我,杀了我,我不会反抗的。”

        “你走,不要再跟着我们。”乔伯楠踉跄着往前走去,夜黎厉依旧一步不离地跟着。

        他走了几步,猛然转身怒吼道:“不要再跟着我们,你最好躲得远远的,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是不是我躲起来,让神官府永远也找不到,你就会信我?”夜黎厉眼中闪着星星,“如果你信了我,有一天你会来找我吗?”

        乔伯楠看着怀抱中的婴孩,手握得更紧了,他自嘲地冷笑了两声:“会有这么一天吗?……如果你真是值得的人,我会去找你。”

        “可是你不知道我去了哪里,怎么找我?”

        乔伯楠似没有想到这些,顿住了。

        夜黎厉眼中的星星终于泄了出来:“好,我信你是君子,言而有信。西荒经泽,鬼畜不生,飞鸟绝迹,我去那里,我躲起来,我在那等着你。”

        ……

        乔天恕痴痴地看着眼前的人,默默道来:原来你这不堪的际遇竟也与我有关。

        与阿舅共度的短暂的五年时光,虽然已经非常的遥远,远得像是上一辈子的事,但是他还记得阿舅曾经说过,还有一心愿未了。

        唉,阿舅的心思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懂吧。

        “本来在这暗无天日地过着不生不死的日子,只有那份期盼撑着我,只盼着他会来找我。可是有一天我知道了,在我们分开的五年后,他竟然死了,他是征太后的人杀死的,所以从那时起我就决定要复仇。”

        “复仇?可是前辈为什么为虎作伥?那黑龙营就是前辈的杰作吧?”

        “他的魂灵在那位仙侍的手里,作为交换条件我需要为他们做事。不过,我只造了狼人可没有做什么鬼面,他们生怕世人认出那是黑龙营,所以将那些人尽数毁了面。”

        “前辈得到了他的魂灵?”

        “没有,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没有做,他们应该就快来了。”她看着天恕,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原本我只想利用黑龙营攻入王宫,替伯楠报仇,既然你还活着,我助你复位如何?”

        天恕万未料想到她会有如此想法:“复位?你还会用同样的手段控制其他军队?”

        一声哀叹传来:“就算我想也做不到了,我没有足够的灵力之源。所以要复仇,还要借助最强大的力量——天圣宫的大祭司,毕竟天圣宫圣德昭彰,神威昭著”

        “可如今,天圣宫恐也自身难保……”

        “祈雨礼成了不是吗?别以为我在这里消息闭塞,不问世事,天下的事情我一清二楚。那个成功唤雨的人将会挽救万民于困厄中,你应该去找大祭司。虽然我不是盛国人,但我赞同你的父王,他做得对,天圣宫与王宫本就该一体,勇敢追求自己的所爱更是令人钦佩。只是可怜了你的母后,不过如果你的父王还活着也定会守护好你们。”

        这么多年来,天恕第一次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那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往昔,并没有人知道真相到底是怎样,如果他们都还活着又会怎样。

        天恕有些同情起这个执拗的人:“前辈若想离开这里,晚辈可以倾力相助。”

        夜黎厉浅笑嫣然:“你当我是不能离开这里吗?我不想离开这里了,等我拿到伯楠的魂灵,我们便可在此长相厮守,永不分开。你是他拼死要守护的人,也就是我要以死相护的人。你来此就是为了要找神官府吗?”

        “除此之外,我还想复原鬼面狼人军,阿舅也定不希望看到你如此为他复仇。那些人也都是可怜人,也都是不生不死地活着,如果可以,让他们换回来。”

        “其实,当日祭天大典之时,我眼看自己的杰作横行无忌,屠城灭性之时,就有了一些悸动。后来是你的阿舅教会了我判断是非善恶,黑白曲直,人间冷暖。可叹我自己在人间走一遭,竟什么都不懂……你放心好了,他们很快就会复原了。”

        夜黎厉忽然变得辞严意正起来:“神官府,那个地方比我这里可怕千百倍,记住我的话,在你没有足够强大的时候,千万不要去。”

        天恕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对他这一反应,夜黎厉倒有些许诧异:“你信我?你就不怕我是谎话连篇?”

        “我信。”

        “好,等他们来了,我就把这个东西给你,它会带你找到神官府。”她轻轻抚了一下颈项上那块红灿灿的石头,如同抚着一颗柔软的心。

        天恕猛然抚额:“与我一起来的人,他们怎么样了?”

        “放心,他们只是困在了陷阱里,一切都好好的。”

        夜黎厉似又想起了什么,调侃道:“你当真知道与你在一起的那位姑娘是谁吗?”

        天恕微微一怔没有回话,疑惑而又紧张地望着她。

        她松了一口气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怕你同你那阿舅一样,被漂亮的姑娘给骗了。”

        天恕亦是松了一口气笑道:“如此你是承认你欺骗了阿舅了。”

        “如果那算欺骗,那就骗了吧。”夜黎厉转身向前走去,“走了,我带你去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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