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小姐,小姐,你看那个大莲花灯多好看!”丫头莲儿兴奋的指着不远处一个店铺悬挂的似铁锅样大的莲花灯,惊喜的喊道。

        在莲儿未指示前,风若汐便看到了那个大莲花灯,  粉的瓣黄的蕊绿的叶做得惟妙惟肖,形象逼真,确是好看。但她更感触于莲儿的纯真心性,是以莞尔一笑。

        莲儿原本就是玉兰苑的丫头,只不过秋月在的时候,她做一些洒扫类的粗活。虽年纪小了些,有些贪玩,但胜在心性单纯,所以风若汐选了她做自己的贴身丫头。

        两人在穿行不息的人群中慢慢移步向前。每看到好玩的或者好看的,莲儿都要停驻一下。反正也是无事闲逛,所以风若汐反倒迁就着她,随着她的脚步在或走或停。

        自从前两日在避风小筑听到康王妃一番发自肺腑的说辞之后,她这两日再也没有做恶梦,睡得很安稳。只是总感觉这种锦衣玉食,死水无波的生活似乎缺少了点什么。至于缺少什么,她又说不好。

        “小姐,那个糖人看着好好吃的样子!”莲儿晶亮的眸光直勾勾的凝盯着身边糖人摊子上闪着莹莹光泽的糖人,下意识的咽着喉咙。

        “好,你看哪个好,买一个便好,反正银子都在你身上。”风若汐唇畔噙着温婉的笑,看了她一眼,轻笑着出声。

        莲儿似得到特赦令一般,满面喜悦的迫不及待伸手便拿起了心中早已选定好的一个花朵糖人儿,乖巧的递向风若汐:“小姐,我看了一下,这些糖人里就数这朵花的最好看!这个给你。”

        “我不要,你自己吃就好。”风若汐欣慰的轻回了一句,眼角余光睨到旁边有卖首饰的摊子,波光水眸瞬间被摊子上的一个木质手环吸引了。她直接移步过去,将手环拿在手中仔细看着。被拧成麻花状的手环,也不知道是什么木质做的,在灯光的映照下,泛着油汪汪的清润光泽,简单大气。

        眼波流转间,她不自禁的想起了自己深藏在首饰盒里那个龙须草手环。她原本以为只要将那个手环放下,关于编手环的那个人的所有记忆也会随之放下,却不承想,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越是压抑着不去想他,想他的心越是如野草般疯长!这种思之如狂的感觉,在她有生之年里从未有过,甚至要达到了思念成疾的地步。

        她这两天一直在想康王妃那日说的话,虽道理易懂,但若是真的说出口,却需要很大的勇气。毕竟婚姻大事儿,一向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且与自己联姻的还是平王爷,若是真的要退婚,岂不是让他很没面子?

        “一看小姐就是识货人。这是个乌木手环,雅致大气,与小姐这样超凡脱俗的气质最是相配!”卖首饰的老板脸上堆着热情的笑,积极出言建议。

        老板的话将风若汐从飘飞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她轻嗯了一声,目光依然停驻在手中的乌木手环上,轻言道:“莲儿,付银子给老板。”

        没听到莲儿回话,她转眸向身侧看去,哪里还有莲儿的身影啊!

        这个贪玩的小丫头,定是被什么好玩的东西吸引,跑过去看热闹了。风若汐无奈的扬起一抹苦笑,探头四处张望着,在穿行不止的人群中找寻莲儿。

        突然,她在人头攒动的人群中,竟发现似有一张熟悉的面孔闪过,再凝眸细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个高高大个子,双目大似铜铃一样的男子她可是见过的!

        她看过去的时候,发现那个大个子也正向自己这边望过来,心头大惊,手中的乌木手环随即惊落,转过身慌不择路的随便找了个方向小跑去。

        那个大个子男子,她在林暮然的地宫里见过。当时就是因为那双铜铃一样显眼的双眸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从而记住了他。

        那三个月非人的炼狱生活,惊悚恐怖的片片断断瞬间齐齐涌上脑海,令她心思惶乱到不能自已,无意识的在汹涌的人群中跌跌撞撞的向前方跑着,已记不得找莲儿,更记不得分辨方向！她此时此刻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定要甩开那个大个子男子!

        杜云栖接手康王妃发往寒山寨的一批元宵节物资,让寨子里的兄弟们运送回去,他独自留了下来。

        本性不喜欢热闹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留下来,留下来要做点什么,只是莫名的的就想留下来。

        此时的他手中握着一个闪着柔光的乌木手环,正慢悠悠、百无聊赖的随行在万头攒动的人群中。虽灯海锦簇,人海潮潮,仍觉得了无生趣,内心空寂一片。

        看到这个简单大气的乌木手环的第一眼,他不自主的想起了自己编的那个龙须草手环,想到花儿已凋,空余光秃秃的草环还被人戴在皓腕上,莫名的便买下了这个手环。买下来之后才反应过来,竟不知道买来要做什么。

        杜云栖清淡的黑眸透着从未有过的落寞,空无一物的眸光机械的从各色花灯上扫过,漫无目的的随着人群缓步轻移。

        虽他生来性子清淡,但还从未有过心中空落落的感受，更不知道孤寂、怅然若失是什么滋味,现在他却每日都身陷在这几种情绪中走不出来。从学堂回到后院,他竟觉得清冷非常,心中空落落的感觉更甚。以至于现在不到天黑睡觉时候,他都不愿意回到后院,硬要捱到困得不行,才不得已回到房间。

        突见前方人群伴着惊呼声似慌乱骚动起来,就在杜云栖微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的时候,迎面急奔过来一名女子,直奔愣怔的他而来,一头撞进他的怀里。

        看到撞过来的人因用力过猛似要跌倒,他紧忙下意识的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风若汐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也不知道撞到了多少人,更不记得平日里撞到人要道歉的礼节!她只记得自己要逃,要拼命的奔逃,千万不能被大个子抓住！

        这样乍一被人抓住了手臂,她以为是大个子赶了上来,惊惧的抬眸看向身前的男子,待看清面前之人竟是心底里最熟悉的那个人,一股委屈的情绪霎时释放出来,想都没想,直接投进杜云栖的怀中,“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待看清撞向自己的人是风若汐时,杜云栖清淡的眸瞬间顿亮,眉眼不自觉的轻轻扬起,刚要开口说话,被风若汐这样突入其来的的主动投怀送抱惊得眸光一怔,一时之间竟慌了手脚,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直到耳边真切的传来风若汐的哭泣声,他才稍缓过神来,感觉自己的心似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般生疼,不自主的伸出大手抚慰的轻拍着她的后背。

        与周围欢悦气氛不和谐的一幕,立时令川流不息的人们纷纷停驻脚步,围观过来。很快围观的人越聚越多,里三层外三层的将风若汐与杜云栖围在了中间。

        “这个正哭着的小姐,刚才从我眼前跑过的时候,怎么看都像是风公府的大小姐!可为什么竟与陌生男子相拥在街头?她不是平王爷的准王妃么?”人群中一个锦衣公子率先不解的出口。

        “确是风公府的大小姐!只有她与康王妃长得一模一样。可康王妃与康王爷一起在街那头看灯哪,我那会儿见到过。”旁边另一个长相清秀的公子接过锦衣公子的话,笃定出声。

        “看这哭得梨花带雨的架势,应该是思念成疾、久别重逢后的喜悦!原本就听说风公府的大小姐无故失踪了半年之久,前几日才回来。想来是与情郎私奔后,又被公府的人抓了回来。如今无意中一对有情人又在街头偶遇!哎——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轻拈着颌下的胡须,有声有色的自行推理着,最后伴着一声韵味悠远的词句结束。

        很快大家的窃窃私语声转变为一片嗡嗡之音,直接盖过了风若汐的哭泣声。

        虽杜云栖不清楚风若汐到底因为什么惊慌失措成这样,但依他对她的了解,一向知仪懂礼的风若汐之所以如此,定是遇到了非同寻常之事。

        眼见民众的嗡嗡之音渐有鼎沸之意,已彻底回过神来的杜云栖,剑眉微挑了挑,如墨的黑瞳微敛,深邃的眼底透着无比的稳重镇静,轻拍着将脸埋在自己怀中依然哭到不能自已的风若汐,在她的耳边轻轻柔柔的说道:“这里人多眼杂,你抓紧我,咱们先离开这儿!”

        被深深恐惧侵扰至娇躯依然瑟瑟抖动不止的风若汐想都没想,下意识的伸出双臂锢紧了他的腰。

        杜云栖单臂环上她的纤腰,深吸一口气,原地腾空而起,直飞上附近的商铺屋顶,然后在大家的一片惊呼声中,眨眼之间便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

        一轮满月静悬在深蓝的夜幕中,皎洁的银光温柔的轻笼着天地万物。相拥着飞离的两人恰似花灯中的剪影一般,在圆盘样的皎月中一闪而逝,只留下脚下万盏缤纷彩灯,与久久抬头仰望着还没回过神来的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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