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人性真是个复杂的东西

许是天气转暖的缘故,水池中的睡莲已渐次绽放,嫩嫩的花瓣,闪着柔柔婉和的光泽,好看极了;碧绿色的叶子轻盈的浮逸在水面,衬得各色花朵更加色彩明艳,娇艳欲滴。

        清澈澄明的水中,一条条锦鲤,自由无拘的悠闲游曵着穿行在花叶之间,为静谧的娇美睡莲又增添了无数轻灵生趣。

        花儿开得清爽,看一眼便令人豁然开朗、心生愉悦。安闲的韩薇儿坐在水池边的矮脚圈椅里,惬意的喝着茶观花赏鱼,飘飞的思绪却充盈在头脑中久久徘徊。

        三字经有云:人生初,性本善。可是为什么有了心思之后,人的心性却千差万别了哪?

        再明显不过的,孙小胖,原本那样心性单纯如稚子般的男孩儿,经过孙府巨变一事,竟真正的成长为有责任有担当,说话做事沉稳有力的男子;韩白亦,刚生下来的时候,也不是只专盯着美女转不动眼睛的吧,但现在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猪蹄子,连想去两千年后的理由都只是为了看美女!毓婉,刚生下来的时候,也如所有人一样开心就笑,不舒服就哭的吧,怎么现在竟变成这样喜怒都不形于色,心机深沉甚至连自己血脉亲人都暗下黑手的蛇蝎之人?还有寒山寨的张大勇和杜云栖,以千数人的幸福为己任,努力内外延展求索着,他们心存的大义大善也不是与生俱来的吧?

        人性还真是个复杂的东西,原本如一张白纸样的心的,后来竟被染画成天差地别的版面!

        想到杜云栖,便想起前几日他曾提到寒山寨的山路很快要修好了,那么接下来就要准备在山脚下建客栈了。

        韩薇儿以前便简略想过,客栈要建成两层,上层弄几间客房,下层弄成饭厅。至于菜品,由于寒山寨山多地贫,出产的菜类自是不如平地富壤般品种丰富,但寒山寨盛产的土特产却不少。

        想到这儿,她拿起手边的纸笔,在黄花梨小几上勾画起来。

        伙计大林子眼尖的看到从门口屏风处转过来一个娉婷女子,急步上前,待看清了来人,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惊诧出声:“请问您——您是——”由于过于诧异,口气不自觉的有些结巴。

        “我来找康王妃。”风若汐对于他的惊讶失态没表现出任何不悦,只温婉浅笑着,礼貌的轻声回道。

        还没待大林子再次搭话,韩薇儿听到门口有动静,抬眼一看,竟然是风若汐,惊喜的倏然站起身子,兴奋的高呼了一声:“若汐!”

        风若汐向依然愣怔中的大林子微微颔首点头,向韩薇儿方向缓步过来。

        “若汐见过康王妃。”风若汐走至近前,恭敬的向韩薇儿福身行礼。

        韩薇儿作势乜斜着她,佯装生气的轻拍了一下她的胳膊,轻嗔道:“我打死你!叫长姐!”

        韩薇儿亲切的语气和动作令风若汐朱唇轻扬,她随即改口,乖巧的又福身行礼道:“若汐见过长姐。”

        “这才对嘛!快过来坐。”韩薇儿转嗔为喜,拉着她的胳膊,热络的招呼她在矮脚圈椅里坐下。

        “今日天气晴好,我闲来无事,便想着上街随便转转,刚好看到店门口停着长姐的马车,想着你应该在店里,便进来看看。”风若汐清澈的水眸望向韩薇儿,言轻语细的解释道。

        她准备添置一些东西,便带着随身丫头莲儿一道上了街。远远的,莲儿指着停在避风小筑门口的马车,告诉她,那是康王妃的马车。想着自从刑部大堂一别后,再未见过康王妃,她便进店来看看。

        韩薇儿从小几的炭炉上拿起茶壶,给风若汐倒了杯茶,递向她:“嗯嗯,没事儿的时候你就应该多出来转转才好,总在府里闷着多无聊!对了,母亲的身体可好一些?”

        她原本打算过完十五便回风公府与大家好好聚聚。对于公府的众位家人,她是真心惦记的,那些人给了她从未体味过的完整家庭的温暖馨和,真的是她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母亲只是略有一点发热咳嗽,并无大碍。听到长姐怀了龙凤胎的喜讯,母亲高兴得合不拢嘴,若不是担心过给你,依她那性子,定会当时抬脚便去看你。”风若汐礼貌的双手接过茶杯,朱唇嘴角噙着浅笑,温缓回声。

        “无大碍便好!这几日我还一直惦记着了。确是,母亲性子直爽,一向待我又好,我能想得到。”韩薇儿灿然的露齿一笑。

        韩薇儿说的是真心话。许是出身于将门之家的关系,风夫人性情爽直开朗,行止亦丝毫不拖泥带水。风夫人对她,真的如自家女儿一般。那日在刑部天牢中韩薇儿可以看得出来,风夫人红肿的双眼,慈爱不舍的目光,抽泣至微抖的背影,丝毫没有因为知道了了她的真实身份,有丝毫怨怼反感,对她依然一如既往的疼惜怜爱。

        “长姐的膝盖伤可痊愈了?父亲,母亲一直惦记着了。”风若汐细声问道。

        那日刑部大堂她可是看得明白,康王妃的膝盖定是伤得不轻。风公爷和风夫人确实也不时的提起,心中担忧着她的伤势。

        “已经完全好了。我现在是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好得很。你回府后替我向父亲,母亲讲一声,免得他们惦记。”

        “嗯,好。”风若汐边回声边抬起水眸四处探看着,晶亮的眸光中闪掠着止不住的新奇惊艳之色。

        韩薇儿听到厨房中传来一阵嘁嘁喳喳的低语声,还睨到厨房门口处的那道布帘不时的轻动一下,她知道,大家定是对同框的自己和风若汐相同的相貌,心中充满了惊奇,不禁“扑哧”笑出声来。

        风若汐紧忙收回眸光,不解的望向韩薇儿。

        韩薇儿眼波流转着,伸出纤长指尖,悄悄指向厨房方向并努了努嘴。

        风若汐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看向厨房方向,心中了然大家的诧异心态,不禁也会意的莞尔一笑。

        她端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了一口,缓缓放下手中的杯子,水眸轻转着直望向韩薇儿:“不仅是别人感觉惊奇,我自己都觉得太不可思议了。我从未想过,这世间竟还有长得与我如此相像之人。”

        “是哎,我也想不明白。你看——”韩薇儿也是刚刚发现端倪,她倾身向前,拉过风若汐的净白小手,将两人的手掌合在一起,语气愉悦的说道:“我们的手掌大小、指形竟然都完全一样!”

        “真的哎!”风若汐亦惊喜得眸光顿亮:“我们相像度如此之高!怪不得我被林暮然带走后,大家对你的身份不疑有别!”

        提到林暮然,她的眸光瞬时暗了下来,如花面颊不自主的微抖着。

        自从回到玉兰苑后,许是空闲时间太多了,她不经意的总会想起被林暮然囚禁的那三个月。地狱般煎熬的往昔,梦魇一般死死缠绕着她,怎么挥也挥之不去。夜里更是整晚整晚睡不好,每每在睡梦中惊醒,才发现混身已被冷汗湿透。

        韩薇儿立时察觉到了她的心理波动,疼惜的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里,嫣红唇畔勾起一抹浅笑,轻言道:“若汐,你还不知道我的身世,反正今天闲来无事,长姐便跟你随便聊聊。在我三岁时,我娘便离家出走了,不知所踪;我爹因此受了打击,整日酗酒不问正事,于我七岁那年也撒手人寰了;从那以后,我一直与唯一的亲人奶奶相依为命。我奶奶为了养活我,白天要去工作赚钱养家,所以自从七岁起,我的脖子上便挂着家里的房门钥匙,自己一个人下学放学。”

        风若汐从没想到过,性格清明的康王妃竟出身如此凄惨的人家,不自禁的从自己的惊惧心境中脱身出来,疼惜的眸光一瞬不瞬的直盯着韩薇儿。

        “我至今仍记得清清楚楚,有一次下了大暴雨,不仅雨大,天亦黑沉得厉害,还不时的打着雷;放学后,别家的小朋友都被家长接走了,只余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檐下等雨停,可是等了好长好长时间,大雨依然没有停驻的迹象,我便咬牙冲进了雨幕中;可是那个雨特别大,风也大,将我弱小的身子吹得直趔趄,周围没有一个人影,只有暴雨无情的冲击着我的脑袋,砸得我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当时我感觉整个世界是如此冰冷,感觉自己好可怜好无助好悲惨,甚至对未来都失去了热情和希望。”韩薇儿想起当时的情景,眼底不自主的泛起泪光。那次暴风雨真的是她人生的转折点,是她今生永远不会忘记的场景。

        “就在我心灰意冷时,头顶一道炸雷响起,虽把我吓了一哆嗦,却也将我彻底从心颓中唤醒。我突然想到,每一年都有三百六十五天,而这三百六十五天每天的天气都是阴晴雨雪不定,但若真的论起来,还是风和日丽的日子更多些,像这样的暴风雨天气又能有几日哪?然后我便豁然开朗了,心情也跟着好转起来,瞬间感觉风雨似乎都没有之前的大了!”

        韩薇儿的话已停顿了半晌,风若汐还怔怔的望着她,盈盈水眸中有泪无声的淌着,沉浸在悲戚中久久没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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