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赵朴树顿时傻了眼。那个唯一可以被确认的罪状,这么一会儿便彻底凉透,不仅不是罪状,反而还成了康王妃身上的一处闪光点!
韩薇儿的言行,再一次震憾到了杜云栖,他没想到这个小女子自己已身陷危境,竟还想着为毫不相干的寒山寨众人开脱说情,如水的清眸底不禁缓缓漾出些许微亮。
他不易察觉的轻轻吸了吸鼻子,强抑住心底的感动,稳了稳心神,又一躬身:“皇上,今日我来,还另带来一个人,她亦有话要讲。还请皇上允准!”
“哦?还有人?”慕容复的虎目中虽闪掠过一抹惑色,还是微微颔首点头:“准!”
话音刚落,便见大堂门口处不疾不徐走进来一名女子,虽戴着宽沿大面纱的帽子,看不见真容,但从娉娉婷婷的身姿可见,应该是个美人儿!
该女子稳步走至韩薇儿的右手边站定身子,款款向慕容复福身行礼,温婉出声:“风若汐参见皇上!”
此言一出,瞬间令四周寂静无声,大家全都满脸不可置信的齐齐直望向她!
慕容轩和云非月亦被惊到了!他们的整个计划里也没安排这一出呀!
韩薇儿更是震惊到不能自已,樱唇微张,水眸都瞪圆了。
风若汐说完话,直起身子,随手将头上的帽子缓缓摘了下来。
一张如芙蓉出水般的精雅面孔瞬时出现在大家面前!
“我的汐儿!”愣怔了好一会儿,风满楼才醒悟过来,面前的场景不是幻听幻觉,原来是真的!他颤抖着站起身子,喑哑的轻喊了一声,直奔自家女儿而去。
“父亲!”风若汐刹时泪流满面,亦向他奔了过去。
大家也纷纷缓过神来,除了赵朴树,每个人都展露出发自真心的欣喜笑容。整个大堂的氛围立时热络起来。
慕容轩和云非月是欢欣惊喜的,那么多个日子,那么多人的费力寻找,都没有踪迹可寻,没想到今日竟自己出现了!
韩薇儿更是激动到不能自已,漂亮的丹凤眼潋滟着晶亮的雀跃之光,原本苍白憔悴的小脸亦浮上两抹红晕,干涩的樱唇嘴角高扬,都快咧至了耳际。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吧?!
自己心心念念的头等大事儿这下彻底落了底,终于可以给风公爷和风夫人一个完美的交待了!
这就是有脚镣手铐加身,再加上膝盖肿痛,要么她定乐得在原地蹦上几圈,以表达此时涌上心头的滔滔不绝如黄河之水般的喜悦之情!
感觉到时候差不多了,慕容复作势清咳了一声,唇角微勾着语气轻快的问道:“若汐,这是怎么回事儿?”
哭得梨花带雨的风若汐这才从父亲依然激动到颤抖的臂弯处回过身来。
她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又走至韩薇儿身旁,乖巧的向慕容复福身道:“回皇上话,去年三月十五那日,我独自一人在别院处的湖边散步,却不想碰到了林暮然。”
语音稍顿,她眼睑微垂着,轻轻抿了抿红唇,波光水眸缓缓漾起微微迷离,思绪也似随着回忆飘到了那段悚人的时光中。
对于“林暮然”这个名字,在场的诸位都是耳熟能详的。那可是引起孙府惨案的罪魁祸首,一个当时被大家称为魔鬼的狠辣女子!
回想起那三个月惊悚骇人的种种,风若汐瘦弱的肩膀不自主的瑟瑟微抖起来,语气中也夹杂着些许微颤:“因是幼时玩伴,所以我并未对她有丝毫提防,不料想却被她迷晕。待我醒来,已身处一间秘室中。她将我囚禁了三个月后,为了再次羞侮我,便准备将我卖入寒山脚下的一处豪宅。”
赵朴树听到这儿,面色骤变,细长的三角眼紧张的望向慕容复,却见慕容复只专心的在听风若汐说话,他紧忙不动声色的偷抹了一把额间的汗。
坐在一旁的韩薇儿,敏锐的察觉到风若汐似微微有些抽噎着说不下去的悲戚神态,善解人意的伸出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黑白分明的水眸扑闪着直望过去,唇畔轻扬,勾起一抹笑。
林暮然是什么样的人,她可是亲睹过的,孙月漓那具残无四肢的躯体至今还令她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风大小姐可是与那个恶魔一样的女子整整呆了三个月,这其中的各种煎熬和折磨可想而知。
风若汐这才从痛苦的回忆中缓过神来,看到韩薇儿脸上的温煦笑容,瞬间感觉心安了不少。
她稍调整了一下幽暗情绪,亦微微勾起唇角回给康王妃一个笑,随即轻仰起脑袋,口齿清晰的继续讲述道:“在运送我的过程中,我听闻了此事,便找机会偷溜下了车,不幸被押送之人发现,在他们紧追不舍的情况下,我没办法,咬着牙从一处高壁处跳下,然后就不省人事了。待我醒转发现,竟幸运的被无意中路过的这位杜先生救起。由于从高处落下时,头部受伤,虽性命无碍，却也因此失去了所有记忆。直至一个月前,我无意中又碰了一下头,才忆起我是谁,家住哪里。因为康王妃用着我的身份,而我又深深感怀于她的大义和胸怀,便准备好隐姓埋名过往后的日子。不料想却有人胡乱编造我是康王妃害死的,所以若汐此次出面,便是特意来替她证清白的!”
风若汐的语调虽温婉平稳,却自带着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
风满楼看着自家女儿,朦胧的泪眼中透着疼惜,亦透着欣喜。他没想到原本那样柔柔弱弱的性子,现在竟也能独挡一面,说话掷地有声了!
赵朴树是相当郁闷的。原本心中设想的种种美好,只半个时辰未到,莫名就变了,且大有幻灭之势!整个大堂亦没有一个人替自己说句话。原以为皇上是自己最大的协作者,现在看来,皇上竟也有向对方偏倒的倾向!
难道康王妃事件要告一段落了?那自己的升职岂不成了镜中花水中月?
那怎么行!自己可是花费了无数心血,各种心思,好不容易才走到的今日,绝不能就此罢休！
想到这儿,他上前两步,向慕容复躬身道:“皇上,这个女子说话不可信!她说自己是风若汐,便是风若汐?原本大家还一致将康王妃认作是风若汐哪,结果一细查,还不是假的!臣以为,应该将此女子收押,待确认身份后再议!”
风若汐不以为意的淡瞥了一眼赵朴树,面色从容的向慕容复福身道:“皇上明鉴,刚才杜先生奉上的那本千人名册,便是若汐所书。皇上若心中有疑,大可找来以往若汐的书作,仔细确认一下。”
慕容复剑眉轻扬着笑吟吟的道:“朕自是相信你便是若汐。你是朕看着长大的,又怎会认错!”
他那会儿看到那本千人名册时,就觉得此笔迹似在哪里见过,现在才醒悟过来,原来是那日赵朴树拿来与康王妃字迹作对照的风若汐的笔迹。
以前错将康王妃认作风若汐,是因为两人相貌完全相同,又因从未想过竟还有假冒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并未怀疑过。
如今两人站在一处,不用细看都能立时分辨出谁是谁。虽两人面容相同,但风若汐神行温婉,眉宇间自带着一股江南女子的柔婉；而韩薇儿则灵动,混身上下从里到外都透着跳脱轻灵。
慕容复双手轻拍了一下公案,顺势站起身子,语气轻快的道:“今日真是个好日子！众位也都乏了,各自回府休息去吧!”
赵朴树一听这话,心里当时咯噔了一下。皇上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是要放了康王妃之意!
那哪成啊!今日若是把康王妃放回府,便等同于放虎归山!她归山不要紧,要紧的是肯定会反过头来咬自己的啊!那以后自己哪儿还有好日子过呀?
他略一思索,暗沉的三角眼里涌出一抹笃定狠决,恶向胆边生,大步上前:“皇上请留步。康王妃万万放不得!”
慕容复面色立时黑沉下来,眉心紧紧蹙起,转回身,虎目微敛的凝盯向他,毫不留情的叱责道:“赵朴树,这儿好像还轮不到你作主!”
“皇上,难道您忘记了那个星象、卦象之说?”赵朴树毫无惧意的迎对上慕容复的严正目光,隐讳的提示道。
虽他深知这句话不应该摆到明面上来说,但事态紧急,已顾不了那么多了。
啪——
一声脆响自慕容复手底传来,震得堂上众人不自禁的眸光一紧。
怒发冲冠的慕容复用惊堂木愤然在公案上用力砸了一下,随手直接将手中的惊堂木甩向赵朴树。
赵朴树虽眼明手快的躲过了惊堂木,却被天子之怒吓得脸色煞白,浑身不停的哆嗦着,眼见的额间有豆大的汗珠冒出。
慕容复稍稍平复了一下愤怒的心绪,沉静的眸光从堂上众人面前一一扫过:“且不论亲近之人,单从外人讲起,内有内侍公公、宫娥,外到天雍百姓、寒山寨的众人,大家纷纷为康王妃鸣不平,这是为什么?就是因为康王妃德正品高!她将自己的真心无私的给予了别人,别人才同样给予她真心。这样无私大义之人,朕又怎能因未知的事迁怒于她身上?”
随即他冷戾的眸转盯向赵朴树,高声喝道:“如今你还一味扯住康王妃不放,难道你要拉上朕一起做这种不仁不义的无耻之徒?你是何居心!难道非要让朕沦为后世人眼中的昏聩帝王么?”
赵朴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空白一片,不自觉的双膝一软,直接扑倒在地,浑身颤抖着,吱唔着愣是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皇上,刚才提到星象、卦象,草民杜云栖又想起另一件事儿来。”说着话,杜云栖从袖口处掏出一个小小竹筒,恭敬的躬身递向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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