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赤裸裸的挑衅！

“什么？你再说一遍？”孙世明不可置信的又追问了一句。送走了赵太医，他放下还未醒转的儿子，就和徐管家一起开始了全方位的细致搜查，想到绿蕊的出处，即刻派遣徐管家去万花楼搜寻线索。

　　“老爷，我带人赶到万花楼的时候，一切都无异常。只是检查到头牌红珠房间的时候，她房门紧闭着，敲门也没人应声，我们撞门进去，却见她已死去多时，面容暴惊，目突口张，看得出来是处于极度惊恐中，被活活吓死的。”徐管家垂首沉声禀报。他也是一头雾水，像红珠那样一个常年混迹于青楼的女子，所见所闻自是不同于寻常女子，实在想不出红珠到底是看到了什么被吓成那样，以至于被活活吓死。

　　“给我查！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祸害给我翻出来！”孙世明气急败坏的拍案而起。他脸色铁青，唇边的胡须随着气喘微抖着。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这么窝囊过！一个柔弱小女子，竟然把魔爪都伸到自己老巢了，差点儿要了宝贝儿子的小命，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如果真的传扬出去，他这个堂堂掌管刑部的老大，还怎么立威，还不得被同僚们笑死！

　　孙小胖醒过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母亲紧张慈爱的脸，他不禁有些心急的在围观的人群中检索一个人影，却怎么找也没找到。他努力的抬了下手，动了动拉着自己小手哭泣着的母亲，急急的问：“娘，绿蕊哪？”

　　孙夫人看到自家儿子终于醒转过来，立时惊喜的低呼了一声：“我的儿，你终于醒了！”待听清楚了孙小胖的问话，她眸光闪躲着，没有直接答话，只是用温暖的手轻拍着孙小胖的小手，欣喜的抽噎道：“万幸我儿没事儿！万幸我儿没事儿！”

　　孙小胖看到母亲敷衍着不明言，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莫不是真如梦中所示吧？

　　他刚才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见一片青青碧草地，他和绿蕊手拉着手在草地上尽情的笑着，跑着；绿蕊那张素日里清秀淡然的脸，此时竟灿笑如花，笑弯了秋瞳目，笑弯了绯唇畔，似万物枯黄的暮秋，偏狭的一隅，突然探出头盛放的一朵花，明媚，娇艳，瞬间惊艳了天空，惊艳了大地，惊艳了他的眼睛；他心思狂乱着缓缓把自己的脸凑了过去，却不料想被人扯着后脖领硬生生拽了回来，刚要动怒，抬眼映入眼帘的却是父亲那张狰狞的脸，只见孙世明手中握着一柄长剑，闪着沁人心脾的寒光，一挥手刺向了正笑靥如花的绿蕊的胸口，待他回过神来，绿蕊那张清秀的脸已经枯萎干瘪，那幽怨的眼神似利箭一般，刺得他的心似被什么东西锥着一样的生疼。“不要——”他哭喊着奔向绿蕊，但绿蕊却如烟似雾，他摸不着，够不到。天地无声，万籁俱寂，只余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然后他就醒了。虽面前的场景，没有梦中的那般惨烈悲虐，让他的心稍稍落了底，但那锥心的疼痛却似真实般存在，没有因梦醒而减少分毫。

　　“娘，绿蕊在哪了？”孙小胖费力的挣扎着坐起身子，肉乎乎的圆脸轻颤着，满眼紧张的直勾勾盯着母亲。

　　“你还问我们她去哪儿了，我们都找不到她！你也不先问问你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找那个下贱女子！”孙世明实在按捺不住心中愤怒，又不忍过份苛责，冷冷的丢下一句话，一拂衣袖，怒气冲冲的转身而去。

　　“娘，我这是怎么了？”被孙世明这一提醒，孙小胖才感觉出身体虚弱得厉害，就连这样坐着都得用力一些才能坐稳。

　　“没事儿了，都过去了。你爹也是担心你，你不要怪他。”孙夫人言轻语细的温言安慰道。她拿起指尖的丝帕，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痕，挥手遣退了众人，才一五一十的把今日发生的一切，轻言讲给孙小胖听。

　　孙小胖静静的听着母亲讲，目光一瞬不瞬。这一切听起来是如此荒唐，简直比自己的梦境更荒唐！

　　至到孙夫人讲完全过程，他依然一言未发，只那样沉静的凝眸紧盯着母亲的脸，仿佛刚才母亲讲到的事，是别人的事，自己只是个看戏的局外人。不，看戏的局外人都算不上，至少看戏的时候也会随着故事情节有悲欢，可是他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古井无波！

　　“赵太医说你已无大碍，你且好好将养几日。至于绿蕊，你就不要往心里去了，以免徒增伤感。待以后有更好的女子，娘再为你筹谋。”孙夫人看着自家儿子丢了魂儿似的空洞的眼神，伸出纤长手指轻抚上孙小胖的面颊，心疼得又扑簌簌掉下了眼泪。

　　缓缓，孙小胖终于似有些回过神来，他不太确定自己是身处梦境还是处于现实。他伸出胳膊想摸一摸面前的娘是不是真的，抬手的瞬间，中指刺心的疼痛让他立时清醒过来。他努力的抬起头，用力睁开细长小眼，努力检索着周围的一切，没错，房间是真的，雕花桌案是真的，面前的娘是真的，自己也是真的，那么刚才娘所说的一切也定都是真的吧？

　　可是那样一个与世无争的清淡女子啊，怎么会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情？自己可是用一片真心对待她的啊，她又怎么忍心对自己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情？

　　孙夫人看到香莲端着药碗进来，缓缓站起身子，不放心的又看了一眼孙小胖：“孩子，你还年轻，等以后你看多了繁花，自会知道，这世间没有哪一朵花会因为你的在意而盛放，也不会因你的挽留而不肯凋零。老天都不允许。”说完，幽然一声长叹，款步离开。

　　“少爷，你慢点儿。”香莲拿过一个软枕靠在孙小胖的身后，扶他斜靠在床头，把手中的白瓷药碗递了过去。

　　孙小胖眼底漾着浓浓的忧郁，精神恍惚的接过药碗，只端在手中，灰暗的眸光怔怔的，不知所思。

　　“少爷！少爷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香莲看到孙小胖眼中有泪汩汩流淌，惊慌失措的急问道。来到虎林苑几年了，还从来没见过自家少爷流眼泪的时候！

　　“我没事儿。”孙小胖这才回过神来。他伸出胖胖的小手，用力的擦拭了一下汹涌而至的泪水，仰头一口气喝下了白瓷碗里的药，一把把手中的空碗塞到香莲手中，语气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香莲你去忙吧，我睡一会儿。”言罢，抻过锦被顺势躺倒在床，一股脑连头蒙在里面。

　　香莲转身欲带上房门，眸光无意中睨到锦被里那微微抽动着的厚厚肩膀，还似有低低隐隐的啜泣声逸入耳畔。

　　天雍城西的一处颓败院落里，林暮然端坐在大堂的桌案旁，凝眸不知所思。一袭天青色长衫，似蹙非蹙两道笼烟眉，如烟如雾两泓秋瞳目，未施任何粉黛的白皙面颊，安闲怡然的行止，淡雅超脱得似不食人间烟火之人。

　　“主子，孙世明竟然真的派人去查万花楼。还好您未卜先知，要么依红珠那性子，定是禁不住各种手段，终会出卖了咱们。”刀疤脸脚步匆匆的从外面走到林暮然身前，恭敬的躬身行礼。

　　林暮然只冷睨了他一眼。自己凌晨从孙府出来，顺便去了一趟万花楼，当红珠在宿醉中被她弄醒，心情极度不爽的伸出丹蔻手指发怒时，自己只给她看了一样东西，那个没出息的蠢东西竟然被活活吓死了，倒也省了力气，免得脏了自己的手。

　　林暮然缓缓站起身子，勾手拿起桌案上的一支笔，轻轻一挥阔袖，那支蘸着朱砂的毛笔飞身过去，似有人握着般，灵巧勾画着，在大堂正中位置的墙面上赫然出现三个大字：孙世明，在这三个大字外面勾画了个圆，在中间打了个叉。那鲜红似滴着血的三个大字，令观望者不由自主的汗毛孔直立，毛骨悚然，随着那支朱砂毛笔“啪”的一声落地，更为这冷窒的空气平添了一份森寒诡谲。

　　林暮然意味深长的凝眸看了一眼墙面上的那三个朱砂大字，缓缓转过身抬脚往外走，轻轻淡淡的吩咐道：“把这里收拾干净，不要留下任何东西。孙世明和幽冥宫还有卜语楼的人，很快会找到这里来。以后这里就舍弃不用了。”

　　走出几步，她倏然停下脚步，却并不回头，只淡淡的问了一句：“孙府可有什么新情况？”

　　“主子，据密报，孙世明的那个宝贝儿子孙小胖所中金线蛊，下午已被那个假冒的风家大小姐给解了，现在已无大碍。哎，咱们又白忙活了一场。”身后传来刀疤脸懊恼的一声叹息。

　　林暮然长长的黑睫下意识的轻轻扑闪了两下，剪水秋瞳目波光微动，绯唇轻抿，未发一言，淡然快步离开。

　　刀疤脸愣怔在原地。对于以往失利，她何时这样风清云淡过？好像一次都没有！真的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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