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宋白关上小卖部的卷帘门，明天要上学，他将钥匙塞到了门口旧垫子裂开的小口子里面，方便明天上班的人开门。
十二区的法令规定身体健康无疾病的孩子满16岁就要离开福利院。
于是宋白他们在离高中不远的小巷里租了个房子，房子很小只有四个房间，一个房间给艾莉一个女生单独住，其他三个男孩子就买了张二手的大木床，每天晚上挤在一起睡觉。
剩下的就是一间小厨房，平时都是由宋白和付忆负责一伙人的伙食。
至于上厕所和洗澡就要去巷子的公共卫生间，平时其实还好，但是厕所一旦堵住就非常麻烦，那臭味可以飘到方圆几里的地方。
李小壮和艾莉初中毕业就没读书了。
艾莉找了个给人理发的活儿，至今还在一家小发廊里给人当学徒，受尽了排挤，每天回来都是眼泪汪汪的;小壮人高马大，被经常走街串巷修理电线的维修工一眼相中，把他招过去继承自己的衣钵。
宋白和付忆则继续自己的学业，在空闲时间边看书边兼职，一方面赚点钱凑房租，另一方面可以买点辅导书和资料。
十二区实行严格的宵禁制度，每晚九点全区统一断电，早上八点恢复供电。
但是即使是白日，供给的电压也不稳定，跳闸停几个小时的电都是惺忪平常的事。
宋白从小卖部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小巷子里特别黑，伴随着一股风吹得人凉凉的。
他打着手电筒背着包，手上提着店长给他的一些零食。
这个时候夜晚的星星繁密闪烁，不过宋白现在没什么心情去看，他轻轻屏住呼吸，听到后面响起一阵动静。
他转过身拿着手电筒朝声音响起的地方照过去，一只黑猫正翻上低矮的水泥墙，绿幽幽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十分幽森。
宋白松了一口气。
然而当他放松地将手电筒向下移，照到的画面又让他提起一口气，心高高悬起好像吊到了嗓子眼。
只见一个小柴房的门微微敞开，露出一张看上去有些痴傻的面孔，这个人身上脏兮兮的，衣服破开了好几个裂缝，充满油渍的头发大把大把地黏在一起。
原来他在黑暗中一直悄悄盯着宋白。
手电筒的光照到了他的眼睛，他反而朝宋白露出一个笑容，露出一口黑黄的牙齿。
宋白咽了一口口水。
这个人是这条街有名的傻子，父母早亡，家里唯一的婶子也不管他，他就经常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上个月因为偷窥别人上厕所还被狠狠打了一顿。
宋白刚来这里的那几个月，上下学的路上他就发现这个人总是躲在暗处用一种□□裸的目光盯他。
尽管宋白的内心十分不适，但是傻子也只是喜欢看他，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宋白也就随他去了。
宋白回到家里的时候李小壮已经睡了，他跟着师傅每天要跑上跑下，几乎是一沾床就睡着了。
付忆打了个小灯在饭桌上写练习题。
宋白把零食袋子放在桌上，接了口水喝，小声问道:“艾莉今天睡这么早？”
付忆没抬头，飞速地在草稿纸上演算：“她今天又是哭着回来的，这会儿哭累了，睡着了。”
“又被老板娘骂了？”宋白从包里掏出自己的辅导册，坐到了付忆旁边。
“嗯，叫她换个工作她不换，”付忆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纸张：“她就是喜欢那些好看的染料和奇形怪状的头发，我看以后谁娶了她受得了！”
宋白笑了笑，看着付忆：“你真舍得她嫁给别人？”
“我，我有什么舍不得的？！”付忆一下烧红了脸，立马低下头欲盖弥彰似的捂住耳朵：“我巴不得她早点嫁出去呢，一天到晚就是哭，烦死了。”
宋白已经拿起笔纠错，闻言看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是谁总让他带点好吃的零食回来安慰艾莉。
十二区只有一所高中，学生人很少，一个年级几个班总共也就一百个人不到，校区小，坐落在十二区的出关关卡附近，环境僻静。
高中上课时间短，往往不到下午五点就放假了，宋白和付忆结伴回家，交流着今天在练习册上遇到的难题。
到了家门口，他俩发现铁门被人砸歪了。
宋白和付忆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带着诧异。付忆急忙掏出钥匙开门，屋子里静悄悄的，家里的一些家具都被人砸得稀巴烂。
这是怎么回事？
宋白皱着眉头从厨房走出来：“厨房的锅和碗也被砸了。”
“不会是入室盗窃吧？！”付忆气愤地环顾四周，重新买这些东西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宋白摇头：“应该不是，这个巷子住的都是穷人，有什么好偷的。”
“也是。”
正当宋白和付忆还沉浸在“屋子被人砸了”的震惊中时，一阵开门声响起。
艾莉抽噎着从自己的房间跑了出来飞快扑到付忆怀里，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好像生怕付忆会把她扯下来一样。
她的眼睛肿成了个大桃子，小巧的脸上还残留着一道道干涸的泪痕，她把头埋进付忆的脖子里，又失声痛哭起来：
“对，对不起……我，我不想，不想让他们，进，进来的……”
付忆沉默着用右手摸了摸艾莉的头发，左手则环住她的肩膀，宋白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给艾莉擦眼泪。
过了好一阵，艾莉的情绪总算稳定下来，她坐在尚且还能工作的木床上，擦了擦鼻涕和眼泪：“老板娘叫了一大群人把房子砸了。”
原来是艾莉的老板娘看艾莉长相清秀还年轻，发廊里的小伙子都围着她转，就连自己的老公也时不时和艾莉聊天说些暧昧的话，她一下火冒三丈认为艾莉就是个发骚的狐狸精。
老板娘天天为难她，不是骂她工作不认真就是在别的地方挑刺，这些艾莉都能忍。
谁想昨天老板要送艾莉一条手链，艾莉不肯要，拉拉扯扯间又被老板娘看到了，这个蛮妇直接把她拖到街上扇了她好几个巴掌，任凭艾莉怎么解释也没用，还大声嚷嚷着叫周围的邻居来看小三。
艾莉看着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和唾骂声，哭着跑回了家。
艾莉本想从今往后再也不去发廊了，没想到老板娘带了一群人找上门，把房子砸了个遍，走的时候还往地上吐了口痰：呸，贱货穷鬼，东西都不够砸的！
“那条手链，我不要的！才十几块钱的东西！”艾莉咬着嘴唇委屈地看着付忆说道：
“我和那些男的什么关系也没有，你都说了以后赚很多钱给我买贵的首饰，我才不稀罕他们的东西呢！”
付忆单脚跪在艾莉面前看了看她还有些红肿的脸，昨天晚上灯光很暗，他竟没有发现艾莉的脸被人扇过。
“我知道的，你那么虚荣，怎么看得上十几块钱的东西，等我考出去了赚很多钱，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那种十几块钱的东西配不上你。”
“而且最重要的是，你没事就好。”
艾莉闻言破涕为笑，也不计较付忆骂她虚荣了。她用手轻轻点了下付忆的肩膀，语气娇嗔之中还带了点泪音：“你这里被我弄湿了。”
“等会儿就干了，没事，”付忆见她终于笑了，不免松了口气，心里又像是被堵了一样：“她以后还会不会找你麻烦？”
艾莉摇摇头，“我不知道。”
“这几天你别待在家里，和我们一起去学校，”付忆还是有点担心：“先别和这种不讲道理的人再起冲突，吃亏的还是自己。”
艾莉点头，看到宋白正往外走，急忙问道：“宋白你去哪呀？”
“给你们带点吃的，今天厨房是用不了了。”宋白朝两人挥挥手，向学校的方向走去。
他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很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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