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清晨清夕清月三人随郑敏言赶着马车在申时赶到了燕鸣寨，这是她们三人从被劫到黑虎山第一次下山，行走在燕鸣寨中，周围陌生景象，让她们有恍若隔世之感。直到看见站在堂前等着她们的女郎和小公子，心中安定。

        “清晨，燕鸣寨里关了些女子，希望你能去开导开导。清月略懂些医，也与你一起。”四人走到近前，清琇开口。又对清月道：“若是有不懂可以问寨中的老大夫。”

        几人听清琇这般说，还有什么不懂的。特别是清晨等三人，愤懑涌着胸腔，憋红了双眼。

        “以后会好的，这时候最重要的，是有人能拉她们一把，别让她们钻牛角尖里头了，明白吗？”清琇心里不好受，可日子总要往前走。

        三人沉默着点点头，拿手帕拭去眼泪。清晨道：“女郎说的对，”她拉着清月，“咱们现在不就过得好好的嘛，走，先去看看她们。”

        清琇叫来莽子带着二人过去，又对清夕郑敏言二人道：“我带你们去库房，东西太多，得一一清点。”

        此时庞武寻了过来，“大当家，那四十余人中三十五人愿意留下，皆带着家眷。只是那些妇孺有些不愿离开，在寨门口吵闹…”

        “去看看。”

        “是！”

        一行人到了寨门口，有些人领了银钱早已离去，只见一群妇人带着孩子在与几个清风寨的人撕扯吵闹，那几人握着刀柄的手早已气得爆出青筋，只因周旭吩咐过不许再伤人便极力克制。忍耐着怒气道：“再没多的了，上头发话就是妇孺每人二两，不管你丈夫之前是谁都是这个数。”

        吴氏是王二虎的夫人，她周身的除了王二虎的妾室还有前二当家三当家等人的女眷。一群人之前在燕鸣寨说一不二惯了，哪能受这个气，吴氏扯着面前人的衣领就开吼：“不管我丈夫？王二虎之前可是这燕鸣寨的寨主！现在你们清风寨占了我燕鸣寨想遣散女眷，只这二两银子打发叫花子呢？我一个簪花都不止这个价！”

        旁边的周氏也上前对那几人道：“今儿每人没个百八十两，休想我们会走！”

        周围亦有几人嚎哭，“你们清风寨把我夫君都杀了，还不给银子，让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啊！”

        几个孩子没了爹，又见娘哭得撕心裂肺，有的跟着哭，有的红着眼眶攥紧小拳头面露恨意。

        被拉扯的几人头都大了，见清琇一行人过来，忙行礼：“大当家！”

        “在你口中那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好似是我清风寨，夫人这般口才不去说书可惜了。”清琇声音清淡，面色冷漠，“清风寨只杀手上沾了无辜人命之人，念在你们只是平时跋扈些并未害过人命才放你们离开，懂吗？”

        那吴氏见能做主的来了连忙朝清琇扑了过来，被庞武拦在了二米外。却也不妨碍她诉苦，她大着嗓门道：“大当家，您也知道妾身等人只是平时跋扈些，这些年在燕鸣寨养尊处优惯了，若是只给二两银下山，那是要饿死我等啊。”

        “是啊，大当家，求您开开恩，就算不为我们，也怜惜怜惜我们可怜的孩子吧。”

        “大当家，求求您了…”

        一群人又扑跪到了清琇这边。

        “你们的养尊处优是王二虎等人砍杀无辜之人的血肉，掠夺辛勤之人的财物得来的。说白了你们之前和坐在尸骨堆上吸食血肉也一般无二了，念在你们劳动力不如男子还有孩子要养，二两银子已经很合理了。”

        “若是担心生计，不日燕鸣寨山下会建浆洗棚，能吃苦的便可领份活计，再多的便没有了。话已说完，速速离去。”

        清琇说完这番话，周围看热闹的一些妇人倒是将话听进去，不少人带着孩子离开。

        吴氏等人那肯善罢甘休，仍是哭的哭壕的壕，人群里一个妇人突然拔簪朝清琇冲来，庞武提刀便将妇人举簪的右手砍下。

        “啊——”妇女尖锐的叫声刺破吴氏等人的哭嚎，“我的手！我的手！你们不得好死！”

        “娘——”她的女儿哭叫着跑到她跟前。周遭惊惧一片，只剩母女二人的痛哭声。

        庞武只冷冷道：“大当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吃了这么久的人血馒头，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才放过尔等，以后最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吴氏等人看着仍在地上痛嚎的妇人呐呐点头，一群人抚着心悸的胸口带着孩子快步离去，再没回头看一眼。

        “郑…兰？”庞武正准备问清琇这二人如何处置，郑敏言惊疑道。

        那妇人见有人喊她，寻声看来，仔细辨认一番，震惊过后眼神躲闪，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女儿王鹃愤然道：“喊我母亲做甚？！”

        郑敏言胸腔剧烈起伏，“原来你躲在了这燕鸣寨…”他被寡母扶养长大，母亲也因接了缝补的活日夜缝补熬瞎了眼，又遇朝廷征兵，他便遂了母亲的意与同是郑家村的郑兰结亲，原是想他离家郑兰能看顾老母一二，不想这贱妇把他家房地卖了后与人跑了不说，没给他母亲留下半文钱，他母亲被赶出来后只好乞讨为生，不慎落入水里溺亡。

        清琇见此情景便拍了拍郑敏言的背以示安抚，“你自己解决，寨中还有其他事务，我等先去忙。”说完便与清夕等人前往库房。

        郑兰见清琇等人离开，忍痛爬到郑敏言跟前，从前在郑家村他便是出了名的俊朗，为人又和善，“郑郎，你听我解释！”

        “不必了，找你这么多年，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看来你与你姘头王大伟在这寨里过得不错。”郑敏言打量她的衣着，眼神冰冷道。

        “郑郎，都是他逼我的，若是我不愿…他…他就要杀了我们的孩子！鹃儿，快过来！这是你父亲，快叫爹！”

        王鹃抽噎着，面带疑惑地起身走到郑兰旁边与郑敏言对视，只见面目俊秀的男子眼尾猩红，对她问道：“你几岁了？”

        这是她爹？她仍处于迷茫中，见男子问话愣愣答道：“十岁。”

        旁边郑兰忙道，“看吧，郑郎，岁数对的上的，那年你十六娶的我。我们…”

        话没说完哽在喉头，只见一只修长的手扼住了她的脖子，缓缓将她提起，“那你知不知道我滴酒不沾是因为一杯即倒且不省人事，你再说一遍，那晚喝了交杯酒后，我们有没有夫妻之实。”

        他的手越收越紧，郑兰的脸色逐渐发紫，生死之间，她艰难开口，“没…没有…郑…郎，放…过我…鹃儿…孩子…是…无辜…的”

        然而脖间的手却在越收越紧，在她要以为自己今天要丧命于此时，喉头一松，她被掼到了地上，王鹃此时才回过神，自己的身世转了几转她的生父还是那个生性残暴动辄打骂的王大伟。

        郑兰按着胸口剧烈咳嗽，眼冒金星，断手的血将她身前的衣襟染红一片。

        郑敏言却毫无动容，“郑兰，你卖我祖产，害我母亲，我本该杀你。”闭了闭眼，还是掩不住眼中恨意，“今日将你休弃，自此别再让我看见你。”说罢转身离去，他怕再看一眼都会改变主意。

        郑兰见郑敏言离去微跛的身影，松了口气又恶狠狠道，“呸，死跛子！”反手用完好的左手扇了王鹃一耳光，“你这赔钱货，还发什么愣！还不把你老娘扶起来去看大夫！”

        若是那个斯文的男人是自己的父亲该多好，她掩下自己的心思，顺从地捡起断手，扶着郑兰下山。

        ……

        库房内，清夕看着堆满的赃物咋舌：“这…这么多不义之财！燕鸣寨该被千刀万剐才是！”

        清琇等人一直忙到深夜，库房清点出两万五千七百三十七两白银，两千两黄金，绸缎千余匹，布匹三千二百匹，茶砖二百箱。

        清晨早已来回禀过，关着的姑娘都愿意重新生活，已经安排房间住下，清月在逐一询问查看她们的不适之处。

        上官澍举着水壶喂她喝水，几口温水下肚，清琇浑身舒坦，想到寨门口的人来报的消息，她问道：“你郑叔呢？”

        “清风说是在山头。”上官澍指着肩头的清风答道，清风看着清琇，似是在等着被夸。清琇了然地掏出生肉块喂在了它嘴里，真不知为何这清风如此通人性。

        清琇寻到后山山头，发现郑敏言一动不动，“还坐着呢？”她寻了他旁边的石头坐下。

        郑敏言见是清琇寻来开口问道，“女郎可是有事找我？”

        “无事过来看看你。”清琇看了眼天上的冷月，又看向他开口，“郑哥，你是个好人。”

        郑敏言无奈一笑，却听那清冷好听的声音继续道：“我也遇到过好人，为了其他人的安危舍身相救，最后又甘愿赴死。”

        “他们的善影响了我，以至于现在的我做任何事都会保留一丝善意。”

        郑敏言静静地听着，郁结的心情稍缓些许。

        清琇起身：“回去吧，你一日不在，清晨她们老问起。这大冬夜，这大冷风，吹久了容易着凉。”

        “不说还不觉得，女郎这么一说，这风确实挺冷的。”郑敏言也站起来扫了扫身上的土，与清琇一道往山下走。

        下了山后，清琇突然问道：“郑哥，方才你在山上觉得孤单觉得冷么？”

        “孤单倒是不孤单，冷还是挺冷的，不过每天练功强身健体也能抵得住。”虽然疑惑女郎为何如此问，他还是老实答道。

        “嗯，郑哥今日刚来或许不知道，我与二当家在燕鸣山杀的魏延等二百多人就埋在后山山头，郑哥感伤时，或许他们也正陪着你…”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先行一步。

        郑敏言：“……”

        现在回忆起后山时不时吹来的冷风他背脊一凉，又见女郎难得的促狭，终是摇头一笑。娘，儿没辜负你的教导，一直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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