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坦白
梅远山已经回家很久了，他知道自己已经快油尽灯枯了。哪怕他才三十岁不到。
可是只要一想到自己曾经那么那么喜欢的人能够活下去，他就觉得自己所做的牺牲都是值得的。哪怕换回来的只是一具躯壳，他也甘之如饴。
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他就找了个理由辞了医院的工作，父母问起来他也只是说回乡下看看爷爷奶奶。
看到他回来，爷爷奶奶都没有说什么。老两口都知道管不住他，也就随他去了。
虽然他俩都看出来他的不对劲，但是也没有敢开口问，只是默默担心着。他们显然也只以为孙子是累了，所以才回乡下休息休息。
年后，方筱梅挑了个日子，坐了一天一夜的铁皮火车，才到了梅远山的老家。
下了车站，她才发觉这里真的跟他们所在的军区有很大的不同。这里的空气非常干燥，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子一样，不一会儿就觉得脸上都能干裂开。
还好，她在出发前问了梅远山的同乡，提前了解了这边的气候条件。准备了一些好用的东西。这才能勉强适应这样的气候条件。
齐斯年怕她过来一路上太辛苦，特意让她多带点钱。还给他从军区换来了好些压缩食品和罐头。这些东西带着不占地方，也方便拿取。
而且出门在外，有这些东西就是在向外人说明她是跟军区有关系的人。也能让那些心存不轨的人有所忌惮。
这个时候，虽然民风淳朴，但也不是没发生什么骇人听闻的事件。
比如之前就广为流传的买卖妇女儿童案件。听说警方可是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把案件破了。可是那个时候，好多家庭已经因为这件事分崩离析了，还有家庭的家属在案发后就喝药自杀的。
当时可是闹的沸沸扬扬，方筱梅也是有所耳闻。为此，部队还特意提醒所有回乡探亲的军人军属注意人身安全。
所以，为了个人安全方筱梅出了车站都没敢跟任何人搭话，只埋头赶路。
由于带的东西足够多，她也没去买东西吃。
在思考了一下后，她还是觉得去火车站附近的派出所询问一下。
去派出所纯属临时起意，但是在到了地方，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后，她才知道男人居然在这里还有个战友。
这位警官本来是在旁边工作的，结果一听说她是齐斯年的妻子后，就和接待她的警官说了几句话。
然后，她的事情就由这位警官接待了。
方筱梅看着面前的这位年轻警官，突然就觉得一切都太巧合了，只是一瞬她就明白了这八成是男人的小计谋。心下暗自笑了，真是够了解自己的。居然能猜到自己会来警察局。
很显然，由于齐斯年特意的交代。她在警官的帮助下，很快就知道了去梅远山家的路线，对方还把坐什么交通工具都说得一清二楚。他的热心服务让方筱梅觉得自己在这个异乡感到了难得的温暖。
在再三感谢了这位胡警官后，她就离开了警局。
想了想他交代的路线图，她觉得自己现在还是赶紧找一家旅社住下来比较好，毕竟今天已经有些晚了。
现在的交通自然没有后世那么方便，去乡下的车也就更少了。甚至有时候一趟，有时候两趟。可以说全凭师傅的心情。要是天气不好，直接不发车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也不能全怪师傅，毕竟现在的路也不好走，有的直接就是泥路，要是碰到下雨下雪的天气，路就更不好走了，要是一个不小心，出了什么事故，这样的事情谁都负不起责。
而方筱梅要乘的车就是这样，一天就发一趟，而且还是早班车。早在她下火车的时候，车就已经发了。所以她现在只能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刚刚胡警官已经给她推荐了几家还比较安全正规的旅社，在她实地考察之后，最终选定了一家。
她之所以选择这一家，一是因为距离，二是因为价格。
距离上来说，旅社离火车站比较近，距离她要乘车的公交站也比较近。而且价格也很公道。
在入住了这家旅社后，方筱梅就把东西留在房间出门了。她想对梅远山的家乡多一些了解。
走在还算干净整洁的街道上，她不禁想象着曾经的梅远山是怎么在这里生活的。虽然她这辈子不会和他成为爱人，但是她在内心里把他当成兄长。
在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下午之后，她就又回到了旅社。
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她突然就想起了当初齐斯年还没有回来时，梅远山对她说过的话。
现在再回想起来，她觉得对方一定隐瞒了自己什么事。但到底是什么事，她也只有等见到人了，才能知道。
就这么胡思乱想的，她竟然后来就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等到她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大亮了。她连忙起身穿衣服，收拾了东西就退了宿。
等办好手续，她再看一眼时间，发现离发车只有十来分钟了。还好她从店里出发到站台也只需要五分钟。
所以，为了不错过这趟车，她还是动作迅速地往站台赶。理论上说是准点发车的，但是谁能确保师傅不会一个开心就提前发车。既然乘车就要做好等车的准备。而不是让车等自己。
等她赶到车站的时候，才发现车还没到。反正闲着也是没事，她就站在那儿四处张望。谁知道居然就听了一个瓜。
旁边一起等车的几个大婶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她们刚知道的事儿。
方筱梅一听，不淡定了。她们说的出事的旅社居然就是昨天自己准备入住的几家中的一家。
大婶们说警方居然在那家旅社发现了有拐卖儿童的团伙。方筱梅无比震惊。
她显然没想到，居然在连警官都觉得安全的旅社里能发生这样的事儿。
不过没等她再多想，车就来了。她的心思就全部收了回来。
花了得有两个多小时，她才到了梅远山的老家。
看着面前写着梅家村的石碑，她才有了一丝真实感。
而面前的泥路，让方筱梅觉得自己真是十分的有先见之明。为了来这里，她特地穿了一双黑色的休闲鞋，鞋面是少见的皮面，底是牛筋底。
这样的话，即使是走在这样一步下去一个脚印的泥泞小路，也不会把鞋子弄脏了。
一路走一路问，终于到了梅远山的家门口。
看着面前的老旧木门，方筱梅没想到梅远山的爷爷奶奶居然住在这样简陋的房子里。
在门口犹豫了几秒，她才在门上扣了两下，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人来开了门。
看着面前满脸皱纹，但精神十足的老太太，她猜测着这人应该是梅远山的奶奶了。
老人一脸疑惑地看着方筱梅，她才反应过来要做个自我介绍，于是她就对着老太太说：“您是梅远山的奶奶吧，我是他在部队的朋友方筱梅。因为他突然失去了联系，我们都很担心他，所以这才来看看他。”
听完她说的话，老太太面上挂上了真诚的笑意，上前拉住了方筱梅的手，一脸认真的对着她道谢：“姑娘你好，我是远山的奶奶，感谢你来看我们家远山啊。”
说着，还拉着方筱梅的手把人领进了屋子。
可能在屋子里休息的梅远山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竟然从屋子里出来了。
两人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见面了，随后梅远山就过去跟他奶奶说了几句话。
老人在听完以后，只是朝着方筱梅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就去忙活了。
之后，二人就进了他们家待客的客厅。说是客厅，也就是一个厨房餐厅两用的厅堂。
不等方筱梅先说话，梅远山却先开了口：“你怎么来了，这地方可不好找啊。”
看着面前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同时还有心情开开玩笑的人。方筱梅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来意说清楚：“我和斯年，还有陆从南他们知道你辞职了，又不声不响地离开军区。所以想过来看看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梅远山听完，端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口水。再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后又沉默了很久。最后，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样，缓缓开了口：“我就要死了。”
而方筱梅听到他的话后，显然是震惊的。他什么意思？什么要死了？
这么想的，她也是这么问的：“什么要死了？你是得了什么病吗？”
谁知，对方却只是轻扯嘴角，像是不在意似的轻描淡写地说：“就是字面意思。我之前就说过了。我知道你的事情，也知道你是怎么继续活下来的。难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吗？”
看着面前一张小脸充满了疑惑和震惊的方筱梅，梅远山却像是上了膛的机关枪一样，继续不停歇地自顾自说着。
说不清是为了什么，或许是为了让她心怀愧疚，或许是为了让她因为感恩永远记住自己，他继续说：“因为，我就是那个让你重生的人，而代价就是以命换命。是不是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可是我成功了不是吗？”
看着盯着自己的梅远山，方筱梅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听不懂他的话了，她原来只以为对方是无意间发现了她重生的秘密，却没想过原来自己的重生竟然是因为有人为了救她牺牲了自己？
她所有想说的话，最后都变成了一句：“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
可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却是最清楚的，还能是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他喜欢原主吗。
没来之前，她是为了一个答案而来。但是当她知道了这个答案之后，她又觉得自己承受不了了。
所以，她没有搭理梅远山，而是心烦意乱地从这里逃离了。
一个人走在路上，她反反复复回忆了好几遍梅远山的话，她觉得自己真的承受不了另外一个人因为自己而失去宝贵生命的这个残酷事实。
但是，在她思索再三之后，她还是觉得要和梅远山把事情说明白。
等她再回去的时候，发现梅远山并没有离开，显然是在等她。
看见她后，梅远山选择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方筱梅，我知道你不是曾经的那个人了。而且我之所以愿意用自己换回她的躯壳，跟你没有太大的关系，所以你不用有任何负担，你只是刚好用了这具身体而已。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要不是你，我也没有机会再见到活生生的她了。”
看着面前显然已经陷入回忆的男人，方筱梅觉得自己也有必要坦白自己隐藏的秘密，毕竟自己确实受益了。
于是，她上前一步看着他，认真地说：“我是林兰，也就是斯年的那个短命前妻。你应该知道的。不管怎么样，还是很感谢你。虽然你的本意不是为了救我，但是你确实给了我一次重生的机会。”
梅远山显然没想到居然能听到方筱梅的坦白，良久后才像自我嘲讽一般说：“看来，一切都是注定好的了。还真是羡慕齐斯年那小子啊。”
说开了的两人，之后的谈话轻松了不少。
梅远山或许是为了让方筱梅好过一点，最后对她说了一句话：“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只希望你以后都能好好地活下去，这才不枉我以命换命。”随后就把人推出了院子，“砰”的一声关上了院门。
看着面前紧闭的大门，方筱梅知道自己这趟旅程已经结束了。她是时候回家了。
虽然她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又似乎都没有必要再说。
眼下她唯一能做的也许就像梅远山说的那样，好好去过自己的日子，珍惜这条来之不易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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