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蜕变

自从张云起的父亲被带走后，张家就还剩了张母和张云起。

        他母亲受了这一刺激，精神有点恍惚，时常担惊受怕。张云起为了方便照顾母亲，总是会提前完成当天的任务赶回去陪伴。

        转眼，日子就来到了七月份。

        由于南方梅雨季节的到来，一些地方出现了洪涝灾害。

        部队就是在此时要派一批兵去完成救援任务。

        为了这个家，为了他自己，张云起主动提出参与此次任务。

        听说了这个消息，齐斯年是也想去的，但是因为他近期受伤过于频繁了些，部队不放心他的身体，于是没有同意。

        最后，张云起如愿参与了这次任务。

        临行的那天，齐斯年特地赶去送了他，就希望他能平安归来。毕竟他们家现在可以说只有他了，他妈还需要他。他不能有事。

        到了受灾地区，这群平时见惯了流血牺牲的人民子弟兵也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这里没有流血，但是因为水灾而流离失所的人们脸上那不安、恐惧和一丝丝绝望都在侵蚀他们的内心。

        有那心智没那么坚定的年龄小一些的兵，都有些慌乱了。

        还好带队的队长是个有经验的兵，有条不紊地给所有人分配了任务。

        张云起的任务本来是跟着众人一起加固堤坝。但是他非坚持要去救援群众。带队的队长没有办法，只能让他去了。

        随后几天，张云起都是跟着有经验的人乘着他们自制的皮划艇去受灾群众家里救援。

        本来进行的还算顺利，可是在救援过程中遇到了一点困难。

        一位受灾群众是当地有名的孤寡老人。老人一生未婚，所以也没有子女。平时就是靠养一些牲畜过活。现在因为受灾，就要他抛弃自己的那些宝贝鸡鸭，他不愿意配合。

        最后，在队长也调解无望的情况下，大家决定帮他把他那些牲畜也成功转运出来。

        由于皮划艇有限，转运牲畜自然就不能用了，不然太占资源了。所以大家自觉一趟趟地淌过到了脖子的河水，给老人转运这些财产。

        河里的水流流速过快，在里面行走的话即使是在静止的状态下都有些困难，这种状态下自然又困难了一倍不止。再加上手里还高举着鸡鸭。这些东西说重不重，但是说轻也是没那么轻的。

        就这么一趟趟地，大家在浑浊的河水里高举着老大爷的鸡鸭，忍受着大雨的瓢泼。很快，有些兵就出现了体力不支的情况。这个倒下了，下一个就顶上。

        其实，张云起也有点坚持不住了，但是他知道这次来的人本就不多。由于受灾地区太多，所以部队分了好几个批次。

        如果他要是撑不住，就得有别人来换他。可是哪来的那么多人可以替换呢？所以他就一直苦苦支撑着。

        等到跟着大家走了足足三趟，到第四趟的时候，在过河的时候，他一个腿软，没站稳，直接摔跌进了激流汹涌的河中。

        一切发生的太快，周围的兵都没怎么反应过来，张云起就被淹没在了河流中。

        还是队长先反应过来，迅速往河流的下游扎了下去，他游了得有百来米，才看见在湍急的河水中挣扎的张云起。

        此时的他已经快精疲力竭了，在水流要再一次淹没他的时候，队长一把抓住了他的后衣领。

        刚刚的那一幕让许多兵都停下了救援的脚步，参与到了拯救张云起的任务中去。

        一路跟着跑的兵发现了队长找到了张云起，立马都一个个进了河里去拉二人。

        最后，在大家的努力下，终于是把二人一起从河里拉了起来。

        所幸，张云起因为平时的训练，没有呛太多水，在队长做了几次心肺按压后，就恢复了呼吸。

        出了这样的事，队长也有些自责。觉得是自己没有注意到队员的异常。想到这里，他率领着这些兵回到了之前的地方。

        只听他喊了一嗓子：“全体都有，集合报数。”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所有的兵队列整齐，开始报数。

        报完数，确认没有人缺席，他又喊了一嗓子：“所有人，如果感觉自己体力不支，出列。都说实话，不要像张云起一样硬扛，他那样是在给队里增加负担。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随着一声声的回答，有几个人出了列。

        在确认了几人的情况后，就让他们几个去干派发物资的活计。

        在这种情况下，当然没有停下来休息一说。所有人都在做事，他们当然也要做。最大的让步就是干一些简单不那么费力的事了。

        之后，张云起就跟着几人一起去帐篷派发物资，想着刚才队长说的话，他就心里一阵愧疚。他知道队长的为人，说的那话并不是针对他，只是对他的一种失望罢了。

        战友看他心情不太好，开解道：“张云起，你也别太在意队长说的那些话，他也是被你给吓到了。你说你这次要真出了什么事。等咱们回去，领导不得让队长为这事负责吗？想开点！”

        听着队友的话，张云起觉得自己真是太让人失望了。要不是他自己的固执，也不需要大家一起停下来。

        但他转念又一想，就是因为现在进度慢了下来，所以他才要更努力认真地完成任务。这么一想，他又干劲十足起来。

        对于张云起的这次意外自然也有那看不顺眼的，说部队里同意他出来就是拖后腿。这要是以前的张云起必然要和对方争个对错。可现在的他变了，即使是有和他关系不错的想上去替他说理，他也把人拦住了。只是一门心思做好自己的事。

        当天晚上，队长在休息的时间把他叫出去了。他本来以为是为了白天他跟那些人冲突的事儿。

        结果，根本不是。在这天晚上，他从队长口中知道了一件队长的往事。

        他白天之所以那么处理他落水的事，是因为他曾经带的一个兵就是因为在参与任务的过程中，过于硬扛。不幸牺牲了。

        具体怎么牺牲的，队长并没有说的很清楚。甚至整件事到底说了些什么，他也没有记得很清楚。他只记得最后队长说了一句话。他对自己说：“你们都是我的兵，我不希望你们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张云起觉得自己永远会记得这个夜晚。因为正是这个夜晚让他懂得了自己继续当兵的目的是什么。

        要说从前当兵为了什么，他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是从那一刻开始，他开始有了信仰，有了作为一名真正的的军人该有的军魂。

        他懂得了自己作为一名军人为了国家和人民是应该不惧生死，但是同时也要敬畏生命这个道理。

        后来，雨势渐渐变小，堤坝也加固了，受灾群众也全部安顿好了，他们就撤退了。

        走的时候，本来心怀绝望的群众都满心欢喜地送走了他们的英雄。

        由于他们处理得当，这个受灾地区的损失是最小的。部队特此给他们队里每个人都记了功。

        可是，张云起觉得自己这趟收获最大的不是这个军功，而是他整个人的重新塑造。

        关欣得知了他顺利完成任务，抽空来看了一趟他。

        当张云起得知有人来部队找他时，本来他还心存一丝侥幸，以为是他想的那个人。可来到门口，才发现是那个圆脸小护士。

        “请问你来做什么？”

        干脆了当的问话让关欣愣在当场，但是她还是很快回神，提了提手上的铁饭盒，一脸认真地回答：“我听说你去参加任务的时候出了点意外，特意给你做了点汤过来。”

        听了她的回答，他本不想把人放进来，可是考虑到这日头实在太大，就还是心软让战友开了门。

        关欣显然没想到对方会让她进去，但反应过来后还是很开心地跟着他进了食堂。

        这会儿，人已经少了很多。但是关欣和张云起还是能够感觉到投注到他们身上的视线。

        本来张云起是想回宿舍的，可是一想到和人姑娘孤男寡女，对人家不好。这才拐道来了食堂。

        关欣也不自在，坐下后就把铁饭盒往张云起面前推了推：“你快喝吧，喝完我就回去了。”

        看了看面前的铁饭盒，再看看姑娘一脸的期待，张云起最终还是把饭盒打开了。

        本来还不抱什么期待，因为他觉得面前这姑娘不像是那种贤妻良母型，估计厨艺也不会太好。

        可是现实狠狠打了他一耳光，这哪是不好喝的样子。等他把这汤全部喝完，他甚至想把饭盒都舔干净。但是碍于对面还坐着个姑娘，他最终只是很认真地把饭盒盖好，又推回到对面人的面前。

        关欣来这一趟本来就是送汤，看人把汤喝完了，她把饭盒放进了麻绳提兜，站起身来正要走，却被张云起喊住了。

        “你，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只知道你是嫂子的朋友。还不知道你名字。”

        看着面前男人一脸不自在，又很想知道的表情，关欣心里一阵愉悦，连语气也轻快了不少：“我叫关欣，关心的关，欣欣向荣的欣。”说完没等对方回答，她就小跑着离开了。没办法，那几个围观群众的眼神实在太热切了，她要是再流下来，脸都能烤熟鸡蛋了。

        她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口，就有与他平时处的还不错的上前开玩笑：“行啊，张云起，这刚走一个，又来了一个。你小子，这桃花运够旺的！”

        可张云起却像没听见似的，径自一个人回了宿舍。

        不说别的，这姑娘做的汤是真好喝。

        如果关欣知道对方只记住了自己做的汤，真不知道她是该哭好，还是该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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