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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梦魇


也许是太过疲惫,沈子言靠着座椅竟沉沉的睡了过去,这一觉丝毫并没有减轻他的疲惫。

        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雨夜,宽敞的车内十分的沉闷,寂静的仿佛只听得到他粗重的喘息,雨刷不停的在破碎仍带血迹的车窗上,摩擦出‘吱哑‘的声响,他颤抖着手几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才将副驾驶的车门推开,身形摇曳的走出了车外,眼眶里的雾气让眼前的事物变的模糊不清,却还是隐隐约约能看见地上躺着的中年男子,没有了任何生气。

        大雨倾盆的洗涤着地面,却还是冲刷不掉,那人身下不断涌出的殷红血迹,心情沉重的仿佛忘记了呼吸,身体脱力般的跪倒在地,颤抖着手打探着他鼻翼下的气息,停止了呼吸,停止了心跳,仿佛时间也随着这人停止了。

        “凌…凌叔叔…”沈子言颤动着睫毛,单手费力的扶着胸口,断断续续的一声声呼唤着,可是地上的人却再无任何反应。

        就这样长跪了许久,直到从身侧冲出的身影将他狠狠撞开,嘶声一遍遍的哭喊着‘爸爸‘,即使雨滴不停的打在她清秀的脸颊,沈子言依然可以清晰的看见,她墨色的眼眸里不断泛起一层层的水雾。

        她缓缓抬起头,眼底一片朦胧,却还是发现了停靠在一旁的车子,车窗上的斑斑血迹格外刺目,她将父亲逐渐冷却僵硬的身体轻轻放下,不再抽泣,只是抬手用力的拽住了沈子言垂在身侧的手臂,用格外刻薄尖锐的目光看向沈子言,话语里丝毫也不掩饰内心的怀疑:“为什么要这样做?!”

        沈子言垂下眼睑,水珠沿着浓密的睫毛低落,身上的衣物早已被雨水打湿,原本干净利落的碎发也黏腻的贴在额头,好不狼狈。

        他沉默了许久,对视上凌浅然空洞决绝的眼眸,他又怎么忍心在她刚刚失去父亲的时候,告诉她是她哥哥开的车,那对于她将是多么沉痛的打击。

        沈子言终是微微一笑,抬手将她额际散落的发丝拨开,眉目低敛,淡淡的说了声:“对不起…”

        他对不起凌浅然没能留住她父亲的性命,他对不起凌浅然无法告诉她真相,但这句对不起却无关他做了什么错事。

        凌浅然听完这句之后却愣住了,随后仿佛被这一声对不起彻底的击垮了内心,他没有任何解释,甚至连道歉都满含笑意,瞬间心底一片寒凉,颓然松开了拉扯着他的手,话语愈加的尖刻:“还真是戏子无情,杀了人还可以如此若无其事,难道你就不会良心不安嘛,像你这种丧尽天良的人,为何死的不是你!”

        沈子言骤然抬头,语调一贯的温和,眼底一片凉薄:“浅浅,你就当真如此恨我?”

        凌浅然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父亲,她又如何说服自己不恨他,而此刻眼前的沈子言却没有半分悔意,甚至关切的只是自己恨不恨,或者是在担心他自己会不会锒铛入狱,凌浅然鄙夷的冷哼一声,开口时带着刻骨的恨意:“我恨你,恨不得杀了你!”

        沈子言凝视她的眼眸,看着她瑟瑟发抖的身形,顿时胸口剧烈的起伏,呼吸也变的十分急促,修长泛白的指节握住她的掌心,却被她狠狠拂开,另一只手毫无防备的从身侧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刀锋带着森然的寒光直指沈子言的腹部:“不要碰我!你这双沾满鲜血的手,实在让我无比恶心!”

        沈子言垂下头,看着她手里眼熟的匕首,那是他为了送她防身用的,却没想此刻她竟用在了自己身上,沈子言再抬头时,眼里的寒意又深了几分,他的声音微微破碎暗哑,却十分宁静:“如果杀了我能减轻你的痛苦,那你动手吧。”

        凌浅然没有听出他话语间的半分深意,反倒听出了几许威胁和挑衅。

        “别以为我不敢!”凌浅然手下顿时用力,温热的触感,夹杂着血腥涌了出来,没入一半的刀尖停顿了下来,手不住的颤抖,无论是倒在身旁的父亲,还是眼前的沈子言都使凌浅然喘不过气。

        沈子言眼睫极其细微的颤了颤,身体不住的轻晃,眸光暗淡,清冷一笑:“浅浅…都结束了……”

        猛然将凌浅然瑟瑟发抖的身躯拥入怀中,凌浅然毫无防备之间,顿时整个匕首深深的刺了出去,只剩下了刀柄,沈子言身体脱力的靠向凌浅然,喉咙里的腥气控制不住的溢了出来,划过毫无血色的唇角,染上夺目的红痕,眼前越来越朦胧,意识也逐渐抽离。

        直到沈子言再次睁开眼,一手抵在隐隐作痛的腹部,额头布满了虚汗,梦里的画面依然清晰的,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抬手轻轻扶过额际,躺了好几分钟才回归现实,完全清醒后,看着屋顶精致华贵的水晶灯,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酒店。

        “你醒啦?”方赫成见沈子言醒了过来,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转身为沈子言倒了杯温开水。

        “这是在哪?”沈子言揉了揉眉心,撑着床坐起身,但只是一个起身的动作,就让他好一阵喘息。

        “你别乱动,手上还挂着点滴呢,你刚刚在车上晕倒了,我差点就叫救护车。”方赫成将杯子放在一边,为沈子言整了整身后的靠枕:“原本想带你去我家的,但是旅馆靠的近些,就送你到了这里,既然你醒了,一会我就接你去我那里先住着,你住在这,我实在不放心。”

        “不必了,我可以照顾好自己。”沈子言接过方赫成睇来的玻璃杯,轻抿一口,眸光深邃,偏头望向微微敞开的落地窗,秋风带着一丝寒意佛过薄纱的窗帘,悠然浮动,窗外夜色已浓,深沉的夜色透着若有似无的斑驳,沈子言眼神片刻的放空,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后一黯:“现在几点了?”

        方赫成垂下眼睫,轻缓的抬起手,看了眼手表:“七点。”

        沈子言执杯的手顿在了半空,随后将杯子放在了一旁精致的床头柜上,蹙了蹙眉眼,坐直身体:“你怎么不叫醒我。”

        方赫成不免抬眼,见他神色匆匆,对于他的想法早已炳若观火:“明天还要赶戏,今天哪都不许去。”

        沈子言并没有理会,只是淡定从容的欲摘掉手背上的针管,方赫成只能认输作罢,无奈的摇头:“好了好了,怕了你了,等这瓶点滴挂完,我就带你去。”

        沈子言这才停下手上的动作,仰头看了眼上方的吊瓶,趁方赫成不注意时将点滴的速度调到了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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