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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危机重重


陵城警察局大院内黑漆漆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唯独局长办公室还亮着灯。黄简人坐在太师椅里正握着一串红珊瑚手串发呆,桌子上摆着几件儿挑拣出来的古董。

        二龙山一战让黄简人遭到极大打击,非但没有端了土匪窝,差点把自己的老命给搭进去,而最让他恼火的是二龙山土匪使了一招“围魏救赵”的狠毒计,老宅被洗劫一空,损失了三千多大洋和两大车粮食!

        好在黄简人善于公关,想尽办法扭转不利局面,一面派人宣传陵城警察队和保安团之强力剿匪之事实,一面向顶头上司说明剿匪之过程,把损失和伤亡抚恤之费用全部呈报,当然少不了送几件让他心疼肝疼的古董宝贝。

        而最让他头疼的是城外暂编团那个饿鬼——小舅子耿精忠擅自调兵剿匪,造成军火库守备空虚让土匪们有了可乘之机,暂编团也是损失惨重,现在那个不成器的家伙正被羁押,不日将递解军法处!

        黄简人最了解这个不成器的小舅子,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把自己给供出去——当务之急并非是什么报仇,而是想尽办法把冯团长给稳住,把耿精忠给弄出来。

        正在此时,办公室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继而传来敲门声:“局座,我是二狗子!”

        黄简人一愣,慌忙把桌子上的古董一股脑地塞进桌下的口袋里,然后点燃一支雪茄:“你他娘还有脸见我?”

        门被轻轻推开,二狗子鬼魅一般闪身进来:“局座,还在生小人的气啊?我这是给您道喜来了!”

        攻打二龙山的时候二狗子奉命守卫黄家老宅,这小子喝了不少烧酒,回来的时候才知道老宅被土匪端了,吓得屁滚尿流,组织人手追击土匪而未果,差点被黄简人给崩了。

        “你他娘的就是一个丧门星,这会不待在老宅又来报丧?”黄简人怒不可遏地骂道。

        “局座,我接到确切消息,二龙山匪首进城了!”二狗子舔着瘦狗脸神秘道:“守城的保安队兄弟是我铁哥们,下午的时候发现的,确凿无误!”

        黄简人立即站起来,阴冷地盯着二狗子,上去就是一个响亮的大嘴巴:“你他娘的是猪脑子啊?下午发现土匪进程为何现在才汇报——是不是你那个混蛋哥们拿了土匪的好处!”

        二狗子捂火辣辣的脸不敢放个屁,委屈地直掉眼泪:“局座,您听我把话说完!”

        “你他娘的还委屈呢,老子差点被你害死,有屁快放没屁就给我滚!”

        “我那兄弟也是刚刚听别人说的,二龙山土匪黄昏的时候进的城,来了多少人不知道,进城干啥也不知道——我日他先人板板的,要是全二龙山的土匪进城了那还了得?所以我先回老宅安排人手加强警戒,又联系保安巡逻队加强夜间巡逻,都整完了才敢向您汇报!”

        黄简人长出了一口气,脑子里飞速思索着。二龙山土匪进城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守城门的保安队那帮混蛋终究不是正规警察,警惕之心和侦缉能力有限,二狗子做的没有错,甚至应该嘉奖。

        “狗子,这件事儿还谁知道?”

        “我那铁哥们,我,还有就是您!”

        “做得好!告诉你兄弟,这事儿要守口如瓶,带我筹划筹划,若是抓住匪首的话你们就是大功一件儿,你那铁哥们进入咱警局我一句话的事,明白吗?”

        二狗子喜不自胜,立即敬了一个不甚标准的军礼:“二狗子明白!”

        “一定要外松内紧,不可打草惊蛇——另外你的任务是老宅警戒,城里的事不用你们。”黄简人扔给二狗子一盒香烟:“对了,一会你给我跑趟腿,查看查看城外暂编团的动静,有啥风声立即汇报!”

        二狗子感激涕零,抓住香烟贱笑道:“局座您放心,耿营长的事儿就是小的的事!”

        黄简人挥挥手把二狗子打发走了才长出了一口气。这条消息让他忧心忡忡,并没有像以往那样亢奋,估计是被打怕了的缘故。二龙山的土匪愈加猖獗,这才几天的功夫就敢大张旗鼓地进城?不怕被包了饺子瓮中捉鳖?

        他想立即命令全城戒严,把那帮土匪一网打尽,但思考半天也没有下定主意,关键是那帮家伙都是亡命之徒,弄不好狗急跳墙会做出惊天的大事来。如果就此放任土匪在城里横行,那帮奸商们又会找理由告状说他姓黄的的不作为!

        黄简人咬了咬牙,这是个不错的报仇机会,二龙山的土匪纵使是生了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杀出陵城,但要做好周密部署才行,我倒要看看土匪究竟长了几个脑袋,到了我的一亩三分地还敢放肆的话,老子叫他有去无回!

        想及此,黄简人抓起电话给保安团周茹川打电话,让他准备三路保安巡逻队立即展开行动,但没有告诉他是土匪进城等信息,只说是要加强夜间巡逻云云。

        黄简人不愧是一支老狐狸,在做出部署的同时设想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其中包括抓捕失利的情况该如何摘除自己的责任等等。算计了半天,黄简人才稳稳地坐在椅子里把玩着手串,忽然想到一件最致命的问题来:只听到了二狗子的一面之词,连土匪的影子都没见到半个,更不知道该把兵力重点部署到何处。

        信息不对称啊!黄简人惊出了一身冷汗:好在没有下令警察出动,否则这种情况只会把陵城搅和乱套,让土匪有了可乘之机!

        黄简人思虑再三,决定派出一支特别行动组——全部由警局侦讯科组成的暗探——即刻撒下人马,全城搜捕二龙山匪首,抓住活的赏大洋一千元,打死了赏五百大洋。

        黄云飞如同鬼魅一般安全出城,守城的保安队根本不知道二龙山二当家的竟然在他们眼皮底下出出入入几次,更没有想到那个得到二龙山土匪进城的消息就是他“无意”透露给二狗子的。这招阴损的“嫁祸于人”的狠毒计让宋远航立即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但他却茫然不知。

        陵城保安团忽然加强了夜间巡逻,让老百姓们颇为意外,而活动在大街小巷里暗中查访的警察局侦讯科的人也展开了前所未有的行动。一明一暗的抓捕行动让陵城立即陷入风声鹤唳之中,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实际上却剑拔弩张,暗流涌动!

        蓝家大院,张管家慌慌张张地跑进蓝笑天的书房:“老爷,外面有些不对劲啊!”

        蓝笑天正在把玩几件儿宝贝,就是耿精忠送来的三件儿东西,见管家如此慌张不禁眉头紧皱起来:“什么事?火上房了还是土匪进城了!”

        “保安队全城巡逻那,说是二龙山的土匪进城了!”张管家抹了一把额角细汗惊疑道:“老爷,小人向晚回城的时候还没有这么紧张呢,不知道姓黄的是不是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了!”

        “什么意思?”蓝笑天不悦地问道:“我聚宝斋做的是合法生意,从不招惹是非!”

        “老爷您怎么糊涂了?昨天大小姐不是上山给送余下的货物么!”

        “那又怎样?”蓝笑天冷哼一声:“那是二龙山预定的货!”

        张管家咽了口涂抹,心里是七上八下:不管是二龙山预定的还是您亲自送给人家的,都等同于“通匪”!不过这话不能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蓝笑天老谋深算地看着管家,眉头紧蹙:“不过这事也不能太张扬,咱的生意铺得太大该收收了,兵荒马乱的世道,谁知道徐州的战火能不能烧到陵城?对了,可儿怎么还不见个影子?”

        “回禀老爷,大小姐他是先于小人回城的,这回估计早到了吧!”

        “你们没有一同回来?”蓝笑天脸色紧张地质问道:“究竟又发生什么事儿了?”

        张管家唯唯诺诺地苦着脸:“大小姐一上山就去找死冤家宋远航,闻听说那家伙进城了才气呼呼地打马回城的……”

        蓝笑天冷冷地看着管家,想要发火却强自忍住。当爹的最了解女儿,那段孽缘还没有尽啊,该如何处置才是正道。

        作为陵城顶级富豪的蓝笑天,作用黑白两道人脉关系,里外通吃八方进财,几乎没有什么事能难住他,但唯独独女的婚事让他费尽了脑筋。可儿对死冤家宋远航痴心不死,每每念及当年那段不堪的婚事变会大发脾气。

        不过精明的蓝笑天一番眼皮便想到了一件事:今晚保安队加强巡逻是因为二龙山土匪进城之事,岂不就是那个死冤家进了城!

        蓝笑天被吓出了一头冷汗,慌忙收拾好几件儿古董,转身出门到后堂女儿的住处,根本没见到可儿的影子。问了两个老妈子都不知道小姐跑哪去了,心里更是焦急不已。

        蓝可儿此刻正心事重重,不知如何面对死冤家宋远航。无论是在二龙山暴打还是在锦绣楼嚣张跋扈,那都是表面现象,谁解女儿心呢?如果让时间倒退五年的话,她或许连死冤家的名字都会不认得,更不会如此痴情,此所谓孽缘。

        “你拎着破箱子逛陵城不怕被黄狗子给盯上?”蓝可儿凝神看一眼宋远航手里的小皮箱不屑道:“都说二龙山出了个儒将山大王,挥手之间便把治安团保安队和暂编团打得落花流水,今天我倒有了个特别的看法,想不想听?”

        宋远航黑着脸坐在荒草坡上,一股冷风迎面袭来,漠然地摇摇头:“不想听!”

        “不想听也得听!”蓝可儿一抖手,软鞭如同毒蛇出洞一般砸在地上,掀起一片烟尘:“死冤家臭小子混蛋王八羔子……老娘这几年费尽心思找你个登徒子,好不容易找到了却不想听?我愚昧无知,我无礼没有学问——”

        “你很有自知之明!”

        “放屁,老娘当然有自知之明!”

        “既然有自知之明就应该知道我不喜欢你——不喜欢!”宋远航把皮箱仍在地上,发出一阵叮当山响,又心疼地把皮箱抱住:“不喜欢,你无知愚昧浅薄!”

        蓝可儿气得七窍生烟,面对这样的男人他能怎样?一刀杀了他以解心头之恨?她做不到。

        “远航哥哥,我不过是性格粗犷罢了,其实……”蓝可儿想说一些温柔一点的话以显示自己并非粗鄙之人,但话还没有说完便感觉一阵恶心,从来没有在男人面前如此做作,更不会低三下四地说那些“不要脸”的话!

        “肉麻!”宋远航翻了一下眼皮嫌恶地看一眼蓝可儿,却发现女人竟然梨花带雨起来。

        女人的哭泣是一剂良药,让她把心中的苦闷和忧烦发泄出去,让快乐的心境重新回到身边;女人的哭泣是一种毒药,任何男人听了看了感受了都会心生恻隐,不再以仇视和狭隘的语言去攻击。

        但蓝可儿显然是那种不加掩饰的哭泣,是从心底向外的悲伤和无助——一个自恃优越无比指手画脚骄横跋扈的少女——她本没有所谓的大善大恶,更谈不上什么穷凶极恶,她的哭泣当然是真实而且充满悲凉。

        宋远航悠悠地叹息一声,一切皆因缘而起,一切也都因缘而灭。世间倘若真的有“缘”这种事物,他宁愿不顾一切地抛开它。但似乎是命中注定一般,缘——从字的表象意义来看——便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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