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出征

垂钓本身就是功夫活，需要极强的耐心和敏锐的观察力，因此除了船那边的宋仁骢不时和心不在焉的孙静怡努力搭上几句话，剩下的人都沉下心观察着平静的湖面，整条船都显得极为安静。

        杨思婉坐在晓月公主和宋仁和的中间，除了不时安抚下即将耐心告罄的晓月公主，她便一直安静的望着湖面。

        宋仁和一改往昔的热络，甚至没有主动和身边的杨思婉礼貌的寒暄过一句话。杨思婉刚开始沉得住气，后来慢慢觉得局促和不安，熟悉了宋仁和的主动，现如今这种冷漠，使得她越发不自在。

        正好晓月被太阳晒得有些昏昏沉沉的，她便借着带她进船舱避暑的由头狼狈的逃离了这有些令人窒息的环境。

        他们一共呆了约莫一个时辰，最后宋仁骢以一条小鱼的优势险胜，他当着孙静怡的面赢过了那个宋仁和，自然是喜不自胜，直说让宋仁和不要放在心上，日后多加练习也能赢过他。

        杨思婉看着宋仁和笑呵呵的应承下来，甚至还谦逊的表示要个皇兄学习，谄媚的表情全然不似刚刚那个故意将咬钩的鱼儿放走时的闲适模样。

        晓月公主终究是年纪小，渐渐就对钓鱼失了兴趣，并言辞凿凿的表示，日后再也不来游湖了，要带着大家一起玩儿更好玩儿的。

        此后杨思婉在给皇后请安或是陪晓月公主去学堂学习时，遇见宋仁和很多次，那人似乎全然不认识她一般，一直远远的躲着她，还屡次当着她的面跟孙静怡说说笑笑。

        杨思婉日日看见这种景象，心中只觉得越发难过，渐渐对这宫中的生活觉得厌倦了。因此她屡次以回家陪伴祖父的由头向皇后请辞，都被皇后不舍得她离开的借口打了回来。

        皇后将她召进宫本就是为了撮合她和大皇子，现如今这位大皇子和三皇子都围着孙静怡打转，完全违背了皇后的期许。言官虽然在朝中抱团，实力不可小觑，但是终究是纸上谈兵。西域问题、内乱问题，哪个不需要武力镇压？现如今宋仁和势头强劲，骢儿又因为结党营私的事情，刚刚被惩罚过，已经有不少大臣见势头不妙，转投宋仁和的阵营了。若是现在他们能借着迎娶杨思婉，将蓟州侯拉入他们的阵营，到时候皇位自然如探囊取物、轻而易举。

        可是骢儿偏偏对这位杨家小姐不感兴趣，一门心思的要获取孙家小姐的好感，前两日甚至动了将孙家小姐娶回家做侧妃的心思。

        其实本来骢儿只是有些喜欢孙静怡，但是自从他看到宋仁和对这位孙小姐格外殷勤之后，他的好胜心就被挑起来了，一门心思的想赢过宋仁和，将这位孙小姐娶回府，无论她怎么规劝他向杨家小姐献献殷勤，他都不肯听。

        “娘娘，既然大皇子是因为三皇子才逞一时意气，何不趁着景州内乱，趁机将三皇子打发走呢？到时候，战场之上，刀剑无眼”

        皇后听了自己乳母的建议，沉思了片刻，便吩咐她赶紧给本家递消息，让家父想办法在朝中运作这件事，赶紧将这个恼人的三皇子送走。

        杨思婉最近总是有些心不在焉，也越发沉默寡言，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喜欢窝在房间里看书或是刺绣，虽然说是刺绣，但是她的手艺很糟，只不过是想办法消磨时间罢了。

        青英见小姐有些闷闷不乐，便主动找话题和小姐聊天，但是小姐对她说的那些事情也没什么反应，只一门心思的闷着头一针针的绣竹子。直到青英说起三皇子将去景州平乱之时，小姐一针扎在了手指上，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去景州？”

        “是呢，据说是特意让他去军中坐镇，替皇上出征。”青英小心的为杨思婉擦干手指上的血液，“不过他贵为皇子，自然会被大家保护，应该不会有事的。”

        自从听说三皇子即将出征，她才发现确实有几日没有看见他了，她也不知为什么，心中总觉得七上八下的，就像每次送祖父出征那般忧虑，吃不下也睡不着。

        孙静怡也听说了宋仁和即将出征景州的消息，前几日特意和晓月公主请假，在宫中的佛堂里潜心礼佛，甚至亲自求了一个平安符，准备送给宋仁和，让他时刻戴在身上保平安。

        杨思婉此刻倒是有些羡慕孙静怡，也不知是羡慕她的大胆、热烈，还是羡慕她可以肆意选择自己所爱。杨思婉最近看孙静怡找她茬时，都不再觉得厌烦了，甚至还觉得这样性格的孙静怡倒也值得羡慕。

        杨思婉终究是没有鼓足勇气去佛堂礼佛，也没有向孙静怡那般亲自去找宋仁和道别，只是在他出征的前夜，一直不停的抄写佛经，直至夜深也不肯休息。

        杨思婉的手都抄累了，但是因为心静不下来，甚至屡屡出错。她又一次将写错的宣纸团成一团，扔到了地上，那纸团滚了两圈，被一双蜀锦做的鞋挡住了。

        杨思婉并没有注意到屋内进了外人，而是深呼了两口气，又一次从头抄了起来。那人将地上的纸团慢慢捡起来攥在手中，一步步走到了杨思婉的书桌前：“若是累了，就别再折磨自己了。”

        杨思婉听见熟悉的声音，眼眶一红，下意识迅速抬起头，确认眼前是否是那个让她心烦意乱的人，当看见心心念念却许久不见的宋仁和时，她竟然一时不知如何伪装自己的情绪，只任由自己展露了自己忧虑、痛苦与悲伤。

        “你来干什么？”杨思婉沙哑着嗓音问道，“你不是已经不打算理我了吗？”

        宋仁和本就是在不停的压抑自己，让自己不来找她，现如今她这般委屈模样，他只觉得自己为了逼她就范，逼她认清自己内心的行为太过激进，平白让她暗自难过了：“我明日就要出征了，我从未上过战场，恐怕自己没法活着”

        杨思婉用手指紧紧捂住宋仁和的嘴，不让他说出她害怕、忧虑的事情，她看着他的眼神热烈，一个眼神中包含了千言万语，她似乎终于放过了自己：“别乱说，你会旗开得胜，凯旋而归的。”

        宋仁和拦住了杨思婉想收回的手，握着那只手捂在胸口处，他似乎终于看到了曙光，眼神也由灰暗，变得神采奕奕：“你这么说，是不是意味着你终于肯考虑我了？”

        杨思婉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将手利落的抽了回来，将手捂在胸口处，迅速转过身去，唯恐再在他面前失态。

        “你快走吧，你的影子会落在窗上，被人看见可就糟了。”杨思婉想了想，又补充了两句，“在战场上别一门心思的身先士卒，刀剑无眼，万事小心。”

        宋仁和听出了她话中的浓浓关切，他终于鼓足勇气上前将她拥入怀中，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在烛火的映衬下，宛若浑然一体，杨思婉也没有激烈的挣扎，只是象征性的试图挣开他的怀抱，见没什么成效，也就不再挣扎。

        “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会小心的。此去山高水长，数月难归，你莫要日日为我忧虑。待到我凯旋之日，我定要上蓟州侯府求亲，用十里红妆娶你回府。”

        杨思婉并不记得她是否给了宋仁和肯定的答复，她只记得他离开后，她那一颗悬着的心似乎终于有了归处，她跌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被宋仁和归置到一处的纸团，呢喃道：“完了，我真的陷进去了。”

        宋仁和出征时，圣上亲自携百官亲送，据说当宋仁和带着部队顺着街市往郊外走去时，周边百姓自发前来送行，甚至不停的路过的士兵塞吃的。

        当杨思婉听说自家义兄跟着宋仁和一起出征之后，她反倒放心了不少，虽然她并不是很待见这位新义兄，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武功高强，且十分精通兵法，是个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

        现在他紧紧靠着祖父的荫蔽，得了一个世子头衔，但是没有军功，也只是空谈。若是到了他这一代拿不到军功，杨家的爵位也存不长久，只有他能操持得了杨家军，能顶起杨家门楣，才不枉祖父对他的信任。

        景州本就路途遥远，再加上最近天气变化极快，隐约有早早入冬的意思，也就给行军带来不小的挑战，因此这支队伍出发近一个月时间，也没能传来任何消息。

        杨思婉知道行军之事急不得，但是最近她已经换上了冬装，可想而知在外赶路、风餐露宿的军队将面临怎样的挑战。一想到宋仁和冒着风霜雨雪日以继夜的赶路，她就越发揪心。

        景州本就属于多山地带、植被茂密、易守难攻，叛军又常年生活在那里，自然熟悉了那里的气候和地势，若是龟缩在山上、林中不肯出来，和官兵打埋伏战，只怕会更加难以攻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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