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一颗奶糖
每次满怀希望而去，总是失望而归。
逐渐地，他也就坦然接受了孙子变傻这个现实。
方睿哲痴傻之后，为了方氏集团后继有人，方国斌考虑再三后，将从小养在他身边的姑姑女儿的儿子林楚淮认入方家门下，改姓方姓。
这也就是方楚淮，方国斌自小教养他，待其成年后，安排他进入方氏集团管理公司。
而方睿哲自从变傻之后，方国斌便时时刻刻将他带在自己身边，对他很是宠溺。
一来是因为方睿哲是他独生女儿拼尽全力留下的唯一血脉，也是方家最后一点血脉，二来方国斌始终对这个孙子心怀愧疚，当年要是及时一点，也许孙子也不会烧成傻子。
寂凉生神思百转，盯着方睿哲满是受伤的眼，那一句“你还要继续装傻下去吗？”再也说不下去。
她烦躁地拧了拧眉，暗道方睿哲虽然烧成傻子，看来还是对当年母亲去世一事铭记在心。
只是提到这个名字，潜意识里就会悲痛欲绝，仿若骤失母亲的小兽。
有点可怜。
可怜？
寂凉生觉得这个词也不太合适，准确来说应该是同命相连。
方睿哲失去母亲，她自己又何尝不是骤失双亲，方睿哲还有个全心全意宠溺他的爷爷，可自己呢？
一无所有。
她动了动唇，冷声道：“闭嘴！”
方睿哲极伤心的眸子聚气雾水，被她一喝，打了个嗝。
“哭有用吗？”寂凉生微眯双眼，眉下戾气一闪而过，转而一笑，道：“睿哲，你不想你的东西被你弟弟抢走，是吗？”
她虽笑着，眸中却丝毫无笑意。
方睿哲抬起双眼，故作终于听懂了这句，重重点了点头，磕磕绊绊道：“……不准……我不准他抢。”
眉梢眼角流露出薄怒、委屈，好像在说，小时候抢他玩具就算了，现在为什么还要抢他东西？
“很好。”
寂凉生笑意更深，伸出另一只手薅了一把方睿哲松软的发顶，继续道：“我不会让他抢你的东西的。”
方睿哲眸子一亮，混合着雾水，像是点燃了漫天星辰。
寂凉生触及他眼中的光亮，微微一怔，不知是失望还是松懈，大概也只有傻子才能做到如此不留痕迹地情绪切换吧。
随即移开视线，扯着嘴角，对方睿哲道：“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方睿哲歪了歪头，笑容中带着迷惑，“媳妇，你……要我答应……你什么事？”
忽地，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呵呵一乐，大呼：“我……知道了。”
寂凉生不懂傻子的脑回路，看他耍出什么花来。
下一刻，方睿哲不知掏出个什么东西，美滋滋放到了寂凉生的手掌心。
寂凉生不知他搞什么鬼，蹙了蹙眉。
下一刻，她那双冰冷的眸子染上了一丝诧异和意外。
在她的手掌心，安安静静躺着一颗牛奶糖。
白色的包装纸，甜味似乎要溢出来。
方睿哲刚刚塞进去的。
寂凉生怔仲不已，心脏的地方像是被什么攫住了，动弹不得。
顿了半天，她口气僵硬道：“你干什么？”
方睿哲眨了眨眼，乐颠颠道：“我……把所有糖……都给你。”
寂凉生面上几分无语，一股怪异的情绪却慢慢滋生出来，像是在她冷硬的心底种下了一粒种子。
这粒种子不知什么时候破土而出，什么时候生根发芽。
但种子拥有无限的潜力，等到雨露滋润时，就会蓬勃生长。
方睿哲给完糖后，盯着甜滋滋的奶糖吞了口口水，跟馋猫似的。
寂凉生差点丢给他一记眼刀，冷着脸道：“不是这个事。”
方睿哲歪着头，“诶？”了一声，随后睁着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眼。
寂凉生淡着嗓子，视线紧紧盯牢他，“一颗糖可不够，我要睿哲你以后什么都听我的。”
方睿哲嘀咕了一句，“爷爷说……我要听媳妇的啊！”
寂凉生颇感头疼，觉得自己和方睿哲根本不在一个次元里，拍开他的狗头，暂且撂开这个话题。
她重新转回去，目不斜视，仅淡淡吩咐司机开车。
殊不知，她侧身瞬间，如刀刃般锋锐的冷光劈开方睿哲脸上那层无形的面具，得见天日。
那双眸子深沉似暗夜之海，情绪翻涌似惊涛骇浪，足以将一切吞噬。
唇形姣好的薄唇微勾，似打量，也似好奇。
他的这位新婚妻子，还真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眼光独到，比谁看得都要通透。
方楚淮的狼子野心在她眼中仿佛是皇帝的新装，纤毫毕现。
想到这里，方睿哲内心不由“啧”了一声，暗道自己今后可也得谨慎小心一点。
他的这位新婚妻子一直怀疑自己是装疯卖傻，三番两次试探，要是一个不慎，可就要被她识破了。
不过，他虽然这么想，却也不是真的担心，他装傻可不是一天两天，长年累月的角色扮演早就让他熟稔至极，这么多年骗过了所有人的耳目，演技可不是盖的。
再说，要是演的不够精湛，方睿哲宽阔的额间闪过一道戾气，暗道，那他自己恐怕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赵安澜岂会让自己全须全尾活到现在？
异常瞬间消失，他打了个哈气，歪了歪脑袋，随后靠到了车后座的靠垫上，进入梦乡见周公去了。
在他的身侧，寂凉生见他呼呼大睡，懒得管他，一直紧紧攥住的手掌心微微松开。
五指张开，那粒奶糖已经沾染上了些许体温。
寂凉生撕开包装纸，将奶糖放进了口中。
顷刻间，浓郁奶香包裹住口腔，味蕾似要爆炸。
甜丝丝的。
寂凉生其实不爱吃甜食，甜食控只有厉恒澈那个家伙。
只是童年时候，她就跟小大人一样，板着个脸，比大人都较真。
与父亲下棋的时候，父亲故意输给她，冰雪聪明的她怎么看不出来，立刻跟父亲较真，说父亲不遵守规则。
父亲当时哈哈大笑，点了点她的鼻子，说她是个小机灵鬼。
结果她较真了好久，一直板着脸，不搭理父亲。
父亲变出一堆奶糖，哄她开心。
那堆奶糖后来全被厉恒澈那个家伙偷吃了。
已经是太久远的事，父母遽然去世数年，这数年间她汲汲营营忙于公司事物，一刻也不曾停歇，父母的音容笑貌也逐渐模糊起来。
满心只记得刻骨仇恨。
当年父亲哄尚是小孩子的她的画面不再清晰，可当时的糖味她却记到如今。
一如现在，奶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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