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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番外之前世


订阅比例≥5o%可正常阅读,  否则需延迟三日,补足可立看  她怔的工夫,桓澈已经登岸。丫头秋棠见顾云容只是僵愣着,上前小声道:“姑娘,  咱们可还是照着头先说的来?”

        姑娘昨日跟太太和大姑奶奶说,  谢家的表姑娘曾私底下提过一嘴,  说是听表舅老爷和表公子说,  朝廷要派遣大员李博远来浙查案。李博远是明理之人,若在李大人抵浙时寻机前去鸣冤,  或可得一线生机。

        只是姑娘说来的人多恐不便行事,  好说歹说让太太跟大姑奶奶在家等信儿,  姑娘领着她们几个先来探探路。

        顾云容回神,却是有些不知所措。

        情况突变,  打乱了她的计划。

        表姐谢怡与她闲话时,  确实跟她说过李博远之事,  她对母亲和阿姐说的是实话,  但她有此一行并非因着这个,而是由于那深刻的前世记忆。

        她父亲其实是被卷入了于思贤一案。

        因沿海接二连三的战事失利,  朝廷派遣钱永昌督察军务。在嘉兴、平望等地的抗倭战役中,副总兵于思贤大败倭寇。本是振奋人心的大捷,  却因钱永昌嫉贤妒能,被歪曲成造谣欺君。皇帝震怒,  命浙江巡抚陈翰将于思贤暂时收押,  等候钦差查办。

        于是就有了李博远来浙一事。而万良在那场大战中贪生怕死,  险致钱塘县沦陷。万良担责不起,便自导自演一场,假称自己是被细作坑害。结果后来装模作样地查了一通,就查到了她父亲头上。

        李博远是北人,前世来浙后便开始水土不服,折腾了两个月才有所好转。这期间,李博远不能全心查案,万良等人趁机暗中捏造证据意图坐实父亲罪名,并藉由狱卒百般威胁父亲,逼迫父亲认罪,父亲不肯,因此吃了许多苦头。

        后又逢战事吃紧,父亲的案子被搁置,父亲也一直在牢中押着。等此案连着于思贤案一起重审,父亲沉冤得雪,已是一年之后的事了。

        父亲出狱时,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自此落下病根,后来不论使多少金贵药材,都没能调养过来。

        她不想让父亲再历前世苦难,于是决定在李博远水土不服之前请命鸣冤。李博远跟浙闽官场这拨人不是一路人,甚至有利益冲突,巴不得大干一场。

        她一早便命小厮盯着衙门那边,等万良他们出了城,她便跟了过来。只是没想到看见的不是李大人,而是这个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人。

        不知桓澈来浙缘由为何。若为查案,她倒是可以安心了。桓澈没有理由跟万良他们站在一起,应该会很快查清真相,将父亲释放。

        顾云容长吁口气,顿觉浑身松快,回头低声对众人道:“咱们可以回了。”

        然而她说着说着,即刻又紧张起来,

        桓澈也是北人……不会也水土不服吧?

        船埠这边,在一众大小官吏的礼敬下,桓澈行至车舆旁。

        微微俯身入内之际,他的目光往樱花林那边扫了一眼,又不动声色地收回。

        随侍左右的护卫握雾与拏云瞧见桓澈这细微举动,迅通了眼色,又若无其事地转过眼。在桓澈入了车舆后,两人的视线在两侧卷起的湘帘上停留须臾,似乎终于确认了什么,才放心地稍稍退开。

        顾云容在一番仔细回忆之后,觉着她当初在钱塘县遇见桓澈时,他似乎没什么水土不服的迹象。

        她思量之间,看着簇拥王驾远去的车队,心头滋味万端。

        她如今这般好像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必再累死累活啃桓澈这块骨头了。她跟他原本就相差悬殊,若非前世因缘际会,根本不会走到一起。

        况且皇家处处尔虞我诈,她的死未尝不是与此有关,远离是非也是好事。

        顾云容深深吸气。

        桓澈这个人往后就跟她没什么干系了。日子久了,兴许她能忘掉他。

        顾云容归家之后,将今日所见大致跟母亲和阿姐说了一说,只是略去了她认得桓澈那一节。

        徐氏神色沉凝,掩好门窗,忧心道:“纵然那位王爷是来查案的,也不可确保就能秉公处置。”

        在徐氏看来,贵为龙子的亲王殿下大老远跑来是不会办什么实事的,而且很可能跟万良他们是一伙的。

        顾淑郁也作此想,沉容附和:“若是那李钦差倒还好办些,咱们可去擂鼓鸣冤。但眼下,咱们一来不知这位王爷来此有何公干,二来兴许咱们还没跑到王爷跟前喊冤,就被万良他们说成是惊扰亲王大驾的刁民,被拿去牢里也是有的。”

        徐氏被长女说得更愁了:“这可怎生是好?兜兜说那王爷极是年轻,这回敢怕是借着公干下江南游玩来了?”

        顾云容直按脑袋。若非她知桓澈的性子,听着这俩人一人一段,她也愁。

        不过桓澈此行目的她确实不知,还要想法子去打探一下。

        然而她很快现,衙署那边如今守备森严,铁桶一样,连门口的衙役嘴巴都严实得紧,拿银子也撬不开。

        不知是陈翰他们为了护卫亲王大驾,还是桓澈为公务保密下了什么命令。

        就在她安慰自己父亲过几日应当就会无罪释放,见天盯着县衙那边的小厮传了个消息回来——父亲被从县大牢转到了巡抚衙门的大狱里。

        顾云容由此越确定桓澈此番来是代李博远来查案的。她本以为桓澈这是要将于思贤跟父亲的案子并案调查,但她足足又等了一个月,关于案情进展却迟迟没有动静,

        反倒是桓澈出了两次门,似乎是检阅水师去了。

        顾云容想想父亲还关在大牢里,就禁不住想到父亲前世在牢里遭的罪,在家里急得团团转。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在此时,谢家的表舅谢高又带着夫人杨氏来解除婚约了。

        顾云容重生之后迎头便碰上了父亲这桩事,这一月多来栖栖遑遑的,几乎将她的这门婚事抛到了脑后。

        谢家与顾家向来交好,早在她总角之年,两家长辈便给她和表兄谢景立了婚约。虽然两家只是互换了信物,但已将对方视为亲家。

        而这都是她来之前的事。

        因她并不是这个时代的土著,起先是排斥这种父母之命的婚姻的,但她必须适应这里的生活,谢景人品样貌也瞧着没挑头,她似乎是应该接受的。

        只是那么些年过去,她始终也无法喜欢上谢景。亦且,她现她跟谢景可能性情不和。

        后来就在她以为她要在及笄之后按照婚约跟谢景成亲、就此平平淡淡过完一生时,变故陡生。父亲入狱后,谢家解除了婚约,顾家境况也越淹蹇。再之后,她就嫁给了桓澈。

        徐氏正因丈夫之事蹀躞不下,听了谢家夫妇的来意,火气蹭的一下窜上来,冷笑道:“果真日久见人心,你们这等亲家我们也不稀罕,这亲不做也罢!”

        杨氏好面子,并不想担上背信弃义的名头,但顾同甫都入狱一月有余了还没个说法,大约是要定罪了。她可不想跟通倭犯做亲家,她夫妇两个纵不要脸面,她景哥儿可还要进学科考的,若真顶个通倭犯女婿的声名,前程不是要受阻?

        这可万万不成。不如趁早退掉,跟顾家撇清关系。

        只景哥儿心心念念要娶容姐儿,他们此番是背着他来退婚的。回头若是被他知晓了,还指不定要如何闹。

        杨氏思及此便觉太阳穴跳着疼,起身道:“你们也休要怨怼,我们也是不得已……实在对不住,还望夫人谅解。”

        徐氏已经气得懒怠多言,径直示意丫鬟送客。

        送走了谢家夫妇,徐氏转身对一直默立一旁的长女道:“此事暂不要告与兜兜。”

        顾淑郁笑了一笑:“她迟早要知道,早知晚知并无分别。”

        母女两个正说着话,就见春砂匆匆进来禀道:“太太,姑奶奶,外头来了一帮官差,说是要传太太、姑奶奶并姑娘去衙门里问话。”

        谢家夫妇的话都被顾云容的丫鬟秋棠听了去,秋棠犹豫之后也觉着应当告诉姑娘。她正跟顾云容学话说着谢家人来退亲的事,就有一个小丫头来报了官差来传人的事。

        顾云容一惊。

        谢家夫妻才出门坐上马车,就听到了顾家门口的动静,掀帘一看,竟是一群衙差齐齐围了上去,瞧着倒像是来拿人的。

        杨氏直拍胸口:“这亲退对了。看这架势,说不得顾家满门都要受牵累。”

        谢高也舒了口气,旋又道:“亲是退了,可景哥儿那头,怕是有的闹。”

        杨氏的太阳穴又开始疼:“倒是不怕他在自家闹,怕就怕他舍不下容丫头,背地里跑来顾家。”

        谢高蓦地沉了脸:“其实今年正旦来顾家走动时,我就生出些悔意。当年也未往深了想,见今那容姐儿生得越惹眼,将来那容貌怕更是了不得。咱们并非大富大贵之家,娶个美貌太过的媳妇,可未见得是好事。”

        莫说谢家夫妇,就连顾云容也觉着官差是来捉拿她们的。但待到忐忑地出了门,才知对方是奉命来带她们去听上头问话的。至于这个“上头”具体指的是谁,官差并不肯多加透露。

        等母女三人到得巡抚衙门签押房外的阶下,将她们领来的长班做了个噤声止步的手势,随即示意顾云容随他一道入内。

        签押房外□□林立,守卫严密,廊上阶下遍布甲胄分明的兵士,严整庄肃。

        顾云容一怔,环视一眼,低声道:“只我一人?”

        长班颔:“正是。”

        顾云容轻轻吸气,理了裙钗,拾阶而上。

        桓澈应当已经阻止了那场交易并擒拿了相关海寇,为何还会有倭寇前来袭扰?难道是另一拨海寇?这倒也极有可能,毕竟如今正是倭寇频繁来攻的时节。

        她被母亲、姐姐并父兄一路互相拉着,匆匆出了郭家。

        她看众人那反应,还以为倭寇已经打进来了,但城中也只有惶遽四散的百姓,并未见倭寇入城的迹象,倒是有几队军牢在安抚疏散人丛。

        走到半路,马车忽停,丫鬟春砂下去问了状况,回来报说谢家的表少爷在外头,欲前来拜见。

        徐氏才摆手说不见,就听谢景的声音自外面传来:“姑母,小侄知晓一些城中状况,可说与姑母知悉。”

        谢景话音方落,就听得顾同甫的声音响起,似乎是在与谢景对话。

        不一时,谢景来到马车车窗外,隔着帘子向内中几位女眷叙礼后,随即略陈了目下境况。

        原来,倭寇并未攻到杭州城外,但倭寇而今在距杭州府不远的长安镇外。如今杭州府城已闭城戒严,但北面武林门外郊关四乡百姓为求庇护,正聚集武林门外请求入杭州府城避难,人数众多,约有十万之众。

        武林门提学副使倪宏图开门迎纳,如今杭州府城内涌入大量城郊百姓,消息传到钱塘县这边,便引了惊慌。

        顾云容面色微沉,掀起帘子问道:“倪宏图是否未经上峰准许擅开城门?”

        谢景有些时日未见到顾云容了,如今一见之下便是一怔。

        施了淡妆换了新衣的顾云容,越光彩照人。

        “我亦不甚知晓,”谢景摇头说罢,见顾云容要放下帘子,又忙道,“不过灾民已开始往本县疏导,我约略知晓路况,我给你们带路。”

        顾云容道了句“多谢表哥解答”。落下帘子,她转向徐氏:“表哥之言,父亲母亲拿主意便好。”言讫,坐回自己的位子,陷入思考。

        若杭州府这边有桓澈调度的话,那么倒是无虞,只盼倪宏图此举不会惹来麻烦。正好于思贤的事解决了,长安镇外头兴许是他在守着。

        顾云容暗暗叹息,国朝国大民众,就这样还在倭寇手里屡吃败仗,这里头的问题大了去了。但愿桓澈能在浙江多盘桓一阵子,大刀阔斧斩除积弊,不然倭寇这颗毒瘤还不知何时才能除掉。

        大半月之后,顾云容自顾同甫口中得知,倭寇已被打退至乍浦的滩涂附近。

        虽算是打了个胜仗,但桓澈却是在海宁县衙大雷霆,吓得当地属官士绅伏跪满地。

        据说是因为当地乡绅因着一己之私,险致海宁县沦陷。

        顾云容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越觉得桓澈不能离开浙江。他顶着亲王和钦差的双重身份,有头脑有魄力,再没人比他更适合来操这把刀。

        顾同甫见倭寇已被打退,便又打起了摆宴择婿的主意。徐氏也觉着这事宜早不宜迟,夫妻两个这两日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

        顾云容只是听之任之。她前世未留意过她的其余表兄,若这回能现个合适的倒也好。

        眼下正值梅雨季,外头的天不是正在下雨就是准备下雨,太阳极少露脸。顾云容头先因着杭州府城戒严,近一月都没出过门,思及回头定亲了说不得出门更加不易,于是她趁着徐氏带着丫鬟忍冬出去采买胭脂水粉的机会,央徐氏将她一并带上。

        顾家住的巷子附近就有一溜铺子,因此一行人俱是步行。

        由于外头到处都是积水,不能太讲究,顾云容便穿了一双旧的高底绣花靴出来踏水。她一头与徐氏笑着说话,一头步子轻快地慢慢挑拣物件。

        然而出了胭脂铺子不多远,她就忽地停了步。

        徐氏诧异问她怎么了,她僵了须臾,哭丧着脸道:“我的……鞋子似乎坏了。”

        她这双鞋子穿了两三年,旧得都已有些褪色,但因鞋底是木制的,结实耐穿,江南又雨水多,她便习惯踏着这双鞋出来踩水,谁想到今日这靴子的鞋底竟脱了小半边……

        她左边那只靴子的后半边已经脱开了,她只要一抬脚走路,后半边鞋底就会一掉一掉的……

        她的裙幅又不够长,根本无法遮挡住。

        徐氏明了了状况之后,忖量一回,交代忍冬回家去,让小厮将骡子套上,驾车来接,她们就在原地等着。

        忍冬答应一声,领命去了。

        忍冬前脚才走,天上便又飘起了雨。徐氏手里只有一把伞,其余两把让忍冬顺手带走了,谁知道竟这么巧。

        雨势越来越大,一把伞遮不住两个人,徐氏无奈之下只好搀着女儿到商铺屋檐下避雨。

        握雾无意间瞥见这一幕,小声对一旁的拏云道:“你看那是不是顾姑娘?”隔着雨幕看不真切,他也不能确定。

        拏云仔细瞧了片刻,扬声道:“还真是顾姑娘,一旁那位看着像是顾家夫人。”

        握雾捂了捂耳朵,正想说你喊那么大声作甚,就见自家殿下目光转了过来。

        夏日的阵雨暴成瓢泼之势也只是转瞬之间的事。雨借风势,伞有同于无,顾云容的衣裙霎时淋湿,母女两个预备入店避雨,但门口的伙计好像不答应。

        桓澈盯着看了少顷,忽道:“先前那件事若论起功来,那顾家幺女也有一份,眼下倒可给她行个方便,算是酬答。”

        拏云深以为然:“公子英明!”心里却道,想请人过来还非要拐个弯。

        顾云容竭力撑伞遮挡风雨,正自瑟瑟,一抬头就见撑伞而来的握雾来邀她们去斜对面的茶馆避雨。

        顾云容循着他所指看去,虽则雨大看不真切,但她勉强认出了这是她家附近一家大茶肆,出了名的高雅去处。

        这地方是不会让她们这样一身狼狈的客人入内的,何况顾云容并不想跟桓澈打照面。

        握雾仿似根本未听到顾云容母女的推辞,不知打哪里叫来了两个女子帮忙,一路连搀带架将她们拉到了茶肆门口。

        顾云容因着鞋子的缘故,有苦说不出。正好有伙计上来阻拦,说是她们鞋上沾着泥水,衣缘也往下淌水,入内会弄脏地面。

        她刚要顺势告辞,左右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谁知握雾一把挥开那伙计,看也不看,便将一个茄袋甩手扔给了一旁管事模样的堂官,带着顾云容等人呼啸而去。

        那堂官直至几个人影消失才回神。打开茄袋一看,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整整十两的二七宝银,成色比细丝纹银都要高!不仅如此,连那装着银子的茄袋也是上好的南京紵缎制成的,上头那花样的绣法他见都没见过。

        观者皆抽气不已。

        顾云容问过才知,那两个将她们搀来的女子是桓澈命握雾临时寻来的,俱是茶肆里专司唱曲儿的。两女与几个伙计一道忙活着,给她们母女两个搬来了熏炉,烘干了衣裳,这便出去复命去了。

        等雅间里的闲杂人等退出去后,徐氏便开始审问顾云容是谁帮她们解围。

        顾云容对于桓澈的举动也颇为费解,但不论如何,在桓澈肯之前她不能擅自暴露他的身份,所以她只是说兴许是家中哪门远房亲戚,只是人家记得她们,她们不记得人家。

        等两人收拾得差不多了,便被引去拜见桓澈。

        顾云容头先以为就要那么湿着去见桓澈,她穿得单薄,雨水洇湿了胸前那一块衣料,她方才几乎一直抱着胸。要就那样站在桓澈跟前,以他那个目力,怕是连她内里穿了什么颜色的抹胸都一目了然……还好把衣裳烘干了。

        但她不好管人借鞋子,便只好硬着头皮穿着那双坏掉的绣花靴入内。

        桓澈听见外头的动静,竟然感到心底有不可抑制的雀跃涌动。

        虽然算起来没几日,但他感到仿佛已经阔别许久了。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抬头望去。

        入目就瞧见一月未见的少女深深埋,一步一蹭地挪到距他三尺开外的地方,然后就长在那里一样,死活不肯再往前挪,看也不看他,在徐氏叙礼后,僵硬地屈身行礼道了万福。

        桓澈明显感受到了她言行之中的疏离。

        他甚至觉得她在有意躲着他。

        他可是清楚记得,顾同甫还没被放出来那会儿,她胆子大得很,屡屡偷觑他不说,还跑来探病,连他斗纸鸢输了,她都会跑上来温声软语地安抚他。

        这才过去几日,她对他的态度就大不同了。

        他瞬间觉得满腔热情被浇了一盆冷水。

        一种十分微妙的失落受挫感。

        桓澈在她莹白细嫩的脖颈上盯了一下,骤然按下茶盏。

        那“咚”的一声在静谧的室内有些扎耳。拏云与握雾互看一眼,殿下这是生气了?

        桓澈起身客气还礼,命人给徐氏母女看座。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揖礼,由他做来,便如流水行云,遍身风流。偏他容色端雅,举动贵介,不过一个基本礼节,徐氏竟觉自己生受不起,

        她端量桓澈一回,又环视周遭,越摸不着头脑。

        这家茶肆她只零星来过一两回,寻常只去左近那些小茶馆。这家茶肆四时卖奇茶异汤,雅间里插时新花卉,悬名人字画,来此的客人多是出手阔绰的主儿,眼前这个少年衣着虽不张扬,但那穿的戴的怎么看也不是平常人用得起的,还有那举手投足间的气度,一般百姓家里可教养不出这般的雅人深致。

        顾家何时有这样的亲戚?只有一个沾些亲故的沈家勉强能有这般派头。

        徐氏心头一震,她听说沈家的人前阵子来了浙江……

        徐氏委婉询问桓澈身份,并再三对于他的援手表示感谢。桓澈却是有些神思不属,只道是就手儿行个方便而已,不必知晓他的身份。

        顾云容在一旁如坐针毡。她急等着回家更衣换鞋,外头的雨已经小了,可以撑伞回去了。可徐氏此刻倒仿似无甚还家的意思,竟是与桓澈谈起天来。

        顾云容接连朝徐氏打眼色,可眼看着徐氏要转过脸了,桓澈就挑起一句话拉走徐氏的注意力。每次皆是如此,顾云容简直都怀疑他是故意的。

        顾云容使眼色使到抽筋都没能唤起徐氏的注意,又见徐氏似乎对桓澈印象颇好,咬牙暗诽长得好就是沾光,只要愿意,随时随地都能成为妇女之友。

        徐氏说话间感到一阵凉风夹着雨点灌入,忍不住看了雅间的窗子一眼。其实自打她进来就想问为何不关窗,难道下雨开窗是近来时兴的什么雅事?

        桓澈暗暗瞥了顾云容几眼,却见她目不斜视,根本不往他这里看,正莫名气闷,听见徐氏后头的话,忽而转头:“夫人说,顾大人不日将治酒宴客庆贺平反昭雪?”

        是桓澈的声音。

        如若不是周遭人声嘈杂,她一定会以为自己在做梦。

        不对,她做梦也不会做这么荒诞的梦。

        桓澈迅环顾左右稠密的人群,估摸打横抱着顾云容在其中前行会十分艰难。

        顾云容还懵着。她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不明白眼下这般是何状况,在她尚在愣神时,只觉身子一轻,再回神已被他扛大米白面一样扛到了肩上。

        顾云容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奈何倒着脑袋挂在他身上看不到他的脸,只能拉扯他的衣摆,问他能否去救顾家其他人。

        桓澈未作言语,稳稳扶住她,扛了就走。

        顾云容脑袋朝下,只觉得晕晕乎乎了一阵,再次脚踏实地,已是在一辆宽敞的马车前,远处还布陈着上百上千甲胄分明的兵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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