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鬼先生

刚进入山洞，楚隐看到的是黑暗，隐约有黑烟环绕，都在二弟的狂吠中散去。再深入一些，偶有白光入眼，这是这些年楚隐唯一看到的亮光，是源于峭壁上生长的一种植物，叶子似兰草，如荧光冷冷，月光淡淡，用手触摸，流光在指尖萦绕，稍许又消失不见。

        山洞底部很宽敞，突出的岩石上刻着“迷津阁”三字，笔法走势行云流水却丰筋多力。靠洞壁放着几个书架，一个红衣红袍的青年男子伏在案前书写着什么，乌黑的头发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感到有人来，微微抬起了头，只见他眉目如画，一副清雅出尘、翩翩浊世家公子的模样，与这周遭简陋的环境格格不入，但那一脸的恬静、淡泊如隐世君子风，又不会惹人疑问。

        楚隐走向前方隐隐蕴着萤光的身形，摸索着书案的位置坐下，例行着每晚的读书写字。

        此人便是楚隐的先生！

        六年前楚隐搬到这山间的木屋独居，每到夜幕降临，总有黑气在他身边环绕，偶有冷风邪气的吹落物品，翻动床帏。

        牛叔曾说过这个山间小屋废弃的已经有几十年，以前的屋主是个读书人，不知为何吊死在房后涯边的古树上，至此小屋闹鬼不断，请过巫师做法均无效果，再不敢有村民靠近。

        楚隐每晚抱着二弟躲在被中瑟瑟发抖挨到天亮，那时的二弟也怂的像牛叔家的小羊羔。忍了几日，不见黑影有伤害他的行为，想着日子长久，一劳永逸，便壮着胆跟随着黑影出了门，来到涯边古树，黑影在古树穿梭急转带着树叶在半空回旋，连风都变的凌冽，很快又消失在山壁中。楚隐在黑影消失的地方摸索好久，不见端倪，可每次想离开时，黑影又会变得焦躁凌冽，绕着树转后撞着山壁，带着山风低吼，声音甚是渗人。

        楚隐害怕，不敢离开！直到二弟刨着古树山壁间的碎石，黑影才逐渐平静下来，楚隐便跟着刨，碎石之后便出现了这个山洞。

        先生不知是人是鬼或是其他的存在。他也记不得自己是谁，为什么在这个地方！他没有楚隐常见到的鬼的形态，但他也确不是普通的人，世间之大，鬼怪精灵、妖魔邪祟或神或仙，哪里分的那么清楚，只要对他无恶意，又有什么相干。

        将近丑时楚隐才回到木屋休息。

        “阿隐哥，起床了！爹爹让我来喊你呢，”楚隐还未起床，牛叔的女儿二丫砰砰的敲着门，话语中带着急切。

        楚隐双目微启，习惯性的摸了摸睡在床头的二弟，起身开了门。“怎么这么早！”

        “不早了，都午初了，阿隐哥懒猪，起的太晚了！”二丫跳着进了屋，径直地走向窗前。

        二丫走过楚隐，一股清香扑面而来，微甜，“花开了？”

        二丫在楚隐面前摇了摇手中的花束，“山腰那颗梨树开花了！我特意绕过去采来的，你闻，特别香！”说完把手中的花插到窗边的小坛子中。

        楚隐洗漱完毕，二丫牵着竹竿的一头，引着楚隐走在田埂间，“阿姐来了，好像特意过来找你的。”

        “什么事？”

        “我哪里知道，只是让我赶紧来叫你，自己在家喝茶呢！”二丫踢着脚下的小石子，抱怨道。

        牛叔家的小院中，牛婶正处理着兔肉，楚隐被大丫拉到里屋，牛叔编着蓑衣向楚隐打招呼，稍顿片刻，大丫説了此次回家的目的。

        大丫两年前嫁到了南溪村上游的一家农户，生了个儿子叫小石头，家庭和睦，日子过的也算圆满。大丫的丈夫在镇上李家庄内做个小管事，大丫孩子稍大些便将孩子交给了婆婆照顾，自己被丈夫托人安排到庄主夫人身旁做丫头。

        李家庄庄主有一妻一妾，妻妾均各生一子，半年前大夫人所生的长子意外去世，大夫人便有些神志不清，一直由大丫贴身侍奉，但前段时间，小妾所生的二公子得了怪病，每夜梦魇不断，大孔大叫，请了很多医师均不见起色，后来庄里便有传言説二公子是被恶鬼附体了，恶鬼是大夫人招来的。

        李庄主便请了道士做法驱鬼，可是道士换了一个又一个，也不见二公子好转。那小妾便闹着庄主，要将大夫人送走。

        “我家大夫人是个心善的，对我们可好了，对二公子也好，就算有鬼也不可能是大夫人招来的”，大丫愤愤然道。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画本里写着有钱人家妻妾都是这样斗的!”二丫插话，刚说完就被牛叔用竹篾打了一下，“滚出去帮你娘做饭去！”

        大丫长叹了一口气“大夫人自从丧子后，一直是脑子不清楚的，吃饭都不记得，哪里会害人，这次实在没有办法，二夫人闹得厉害，请了高人，这次如果二公子再不好转，庄主説就把大夫人送农庄上去”，大丫看向楚隐，“如果送到庄上，她就活不了了！大夫人还救过小石头的命呢！”说着便哇哇地哭起来。

        楚隐平时以卖各种符咒为生，未曾帮人驱过邪祟，但牛叔一家确实知道楚隐是可以驱鬼的。还是由于数年前牛婶在溪边浣洗时捡到一个发钗，发钗是木制的，打磨顺滑，花纹雕刻精致，大丫看着喜欢便每日带在头上，至此后，牛叔家便厄运连连，大丫变得疯癫，二丫怪病缠身，牛叔更是在赶车时牛受到惊吓摔伤了腿。更甚至，牛叔在午夜惊醒时看到大丫手持发钗，恶狠狠的俯视着他，眼角流着血泪，头发散乱，低语着“我要杀了你！”便向自己的父亲刺去。幸在楚隐提前看出端倪，找了借口留宿在牛叔家中，才避免了悲剧。最终，牛叔和楚隐将发钗埋到了山里，楚隐更是以血符封印，牛叔家才恢复往日安宁。

        牛叔放下手中的竹篾，起身道：“阿隐去看看吧！我去给你们烤兔肉！”

        天生能见鬼驱邪的人在整个雀山地带是被视为厄命，人人避而远之！自发钗事件后，牛叔就让楚隐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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