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宿命已定
夜空深黑，稀疏星点镶嵌，广袤而单调，看不到尽头。木叶簌簌而落，名璇忽地感觉到身上有股凉意。
楚留玉朝名璇的方向走去，五步之内，停下脚步。名璇似乎感觉到什么，转过头去。
“有件事，需要你做”楚留玉对上名璇的目光，“布下虞山传送之阵，将伤营的士兵，送到安全的地方。”
“你终于肯告诉我，带我来北的真正目的了么？”
楚留玉神色严肃，“这只是其中之一，若明日北丹输了，他们必死无疑。我要你做的第二件事，便是用你虞山弟子的身份，尽最大的力量，保护北丹百姓。”
名璇愣在原地，原本复杂的内心更觉说不出话。北丹全军而出，势必要争个你死我活，楚留玉在大战前夕，却惦记着伤员百姓的生死。
“这些日子，你已经看到了，真实的北丹，并非豺狼恶虎，”楚留玉顿了顿，“亳洲大地像是危耸高楼，摇摇欲坠，无论谁胜谁负，或许，在较长一段时间内，很难会有和平存在。为了生存，所有人，只能掠夺。”
“你曾说过，要答应我很多件事。我要你做的，只三件。”
“还有一件是什么？”
“待你做完前两件，自会有人告诉你”楚留玉说完，转身便要离去，没有多余的情绪。
名璇瞬的上前，没等他迈出一步，已经抓住他的右手腕。楚留玉偏头，眼神有过一瞬的动容。
“我，早已在军营内设下阵法”名璇微微抬头，“但原想的，是混入军队，如有意外，方便救人”
“差点忘了，你确实还是个二十岁的小丫头，”楚留玉轻笑，眉眼却是无情的。“你想救谁？救了然后呢？藏起来，还是被围剿？”
“真的要拼个你死我活吗？”名璇眼眶有些泛红，“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楚留玉漠然看着她，并不答话，名璇沉默了，把手放下来，良久，楚留玉偏过头去。
“回去吧”
一前一后，两人静静往回，只听得见若有若无苟延的蝉声。
“今晚，你要跟我一起睡么？”楚留玉到主帐，名璇还在他身后。
名璇缓了缓神，眼神有些迷离，不知怎的，她心头有千丝万缕的情绪，却像是被强堵住一般，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你，好好休息”名璇转身，眼角却落下泪来，楚留玉看着她的背影，良久，还是转身了。
“名姑娘”名璇施法完毕，布尔从身后而来，她猛地回头，“他把你留下了？”
“我奉少主之命，护送姑娘回北丹”
“不，我可以自己回去”名璇情绪激动，脸部颤动“我就在这，若他没输，第二件事便不算数”
但，若北丹赢了，输的人就是付玉蒙，不可以，他们都不能死。名璇瞬的要起步，后肩闷得受了一掌。
“姑娘，得罪了”布尔眼神落向远处，犀利又复杂，带名璇上马，往北去了。
“这什么东西？”钱歇眼见蝶语手中锦囊状的物件，心生好奇，“自你到此，日日都要拿着它，让我看看”
“大战在即，看什么看？”蝶语一脸神秘，双手背在背后。
“切，不看就不看，谁稀罕”说着，钱歇眼神还是不住往她身后瞟。
“不稀罕，你瞟什么？”蝶语微微抿嘴而笑，片刻，她对上钱歇的目光，“这战赢了，我便告诉你，那是什么”
语毕，蝶语扭头有些娇羞，顺势出帐了。钱歇刚想说什么，看她的背影，轻轻一笑，戴好头盔，也跟着出去了。
“蝶语将军，情报处偷袭我们的北丹副帅，带人往后营方向来了”
“他也敢再来尝尝姑奶奶的厉害!”蝶语愤恨而自信，“牵制龙云的力量，该需要北丹至少八成兵力，他最多能带两成至此。那便让他看看，我东影战士，如何教他有来无回！”
后营列阵，按原计划埋伏，蝶语带人向前，警惕冷静，不一会儿，双方交战。一如计划，北丹偷袭人员，悉数被灭。“姑奶奶的地盘，也由得你们撒野！”
“蝶语！”清理死伤时，钱歇远远奔马而来，“计划有变！”
蝶语眉头紧皱，“什么意思？”话音刚落，四周万箭涌入，来不及反应，数名士兵中箭而亡。
“走！”钱歇拉起蝶语，防御着轻功而逃。
“为何还有这么多人？北丹到底有多少兵力？”蝶语挥剑斩矢，心头不安。
“北丹下死注，元帅为饵，后防偷袭。”
“如此，将军定能赢下”蝶语忽地有些激动，“啊——”
“蝶语？”一招不慎，箭矢刺中蝶语肩膀，钱歇护她之余，也受一箭，两人吃痛落地。
“杀啊——”北丹士兵杀红了眼，后营将士，悉数倒地。
“蝶语，坚持住”钱歇护住她，乱阵中，蝶语掏出毒器，向外一洒，几名士兵倒下。
“你快走，他们越来越多了，你轻功好，别管我”蝶语用力推开他。
“闭嘴！”钱歇有些力不从心，“你这个蠢女人，我怎么丢下你不管”
“小心——”钱歇话音刚落，蝶语冲上前，一刀刺穿她的心肺。
“蝶语——”钱歇触目惊心，移步抱住她，乱刀也刺进自己身体。
“给，给，你的——”蝶语口吐鲜血，面部狰狞，从怀中颤抖拿出那香囊，递到钱歇胸前。
“不——”钱歇两泪滴在蝶语脸上，忍痛伸手去接她的香囊，眼神含情，蝶语对他轻笑，眼皮永垂。
“蝶，蝶语”钱歇再吐一口血，喘不过气，浑身颤抖，眼神恨绝，也倒在血泊中。
香囊寸寸被染红，踩踏、泥溅、压挤，终不成形。
“元帅，副帅以兵符抽去我们一半兵力，抄道直奔敌军后营，现已无人可救援”
“什么？”楚留玉面颊有血，眼神狠厉，攥紧拳头，“按原计划，撤，快！”
原定举类带人偷袭，由他正面迎战，少数诱敌，拖延以待救援。如今龙云军团碾压而来，北丹一半兵力已然落于下风，无后援支撑，只能拼死一战。若他败了，后营一半兵力，独对龙云，胜算更不会大。举类，为了私人恩怨，你要以北丹作代价么？
布尔策马，拼命向前，将她送到领地边境，便可带人折回，北丹军队数量虽占优势，虽不大可能，但若举类王子在此节骨眼上出差池，仍是祸患。
“驾——”倏的一瞬间，布尔眼前，一位白发老者从天而降，“什么人？”
“年轻人，好好睡一觉吧”那白发老者抚着胡须，轻轻挥手，不知什么东西洒了出来，再轻轻一动，便到了马车口，掀起布帘，“好孩子，受苦了”
说罢，喂下名璇一粒药丸，不一会儿，名璇便醒过来。
“师父？您怎么来了！”名璇定睛一看，激动中有些疑惑，“虞山戒令，长老不得下山是禁令，为何您？”她更注意到清风的发色，“为何，仅是数月不见，您的头发，竟花白了如此之多？”
不仅是头发，连老者的脸上，也有了斑斑皱纹，名璇满眼心酸，离山这段日子，师父变成这样，自己却没能在他身旁。
“璇儿，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做好心理准备”。清风并不在意名璇的担忧，神色严肃。
名璇有些诧异，还是点点头。
“你可曾记得，你问过我，你在虞山，究竟呆了多少年？”
“记得，师父把我带回来后，我苏醒过来到现在，是七年”
清风点点头，“但，其实你身处虞山，已经十五年了”
“十五年？”名璇震惊失色，“自雪山到现在，已经过了十五年？”
清风看着她，轻轻叹气，“亳洲西部雪山，一直生存着集大地灵气而生的西角族人，他们能够预知未来。生来的使命，便是守护维护平衡的紫水晶，让亳洲大地按照既定的轨迹发展。百年前那场天灾原本要毁灭亳洲大地，西角人借紫水晶之力，换得亳洲再百年存续，却导致大地原有自我修复功能紊乱。”
“所以，如今的北族聚集地草原退化，就是这个原因”
“不止北部，南部也很快会因为粮食短缺，战乱频繁，环境恶化”清风看向名璇，“你母亲，便是西角一族圣女，十五年前，西角发生动荡，我遵从你母亲之意，和清水、清扬将你带离西角，雪山结界外，亳洲南北两族边境有乱，你不慎掉落雪山下，半年后，我才将你找到，那时，你已经奄奄一息。”
“师父，当年，雪山脚下救过我的人，是，付玉蒙吗？”名璇嘴唇颤动，眼眶有些湿润。
“西角人只能生活在西部雪山冰川之中，离开极寒环境，便会迅速衰老。但你离开西角时，部分紫水晶随你而分。我重新找到你后，施法将紫水晶之精注入你体内，保你身体无恙，紫水晶在虞山形成结界，我们长老三人也因此受到庇护。几经波折，你的身体，便沉睡了八年。”
“所以，因为我体内紫水晶，自七年前醒来，我的身体便再无有过任何变化，”名璇对上清风的目光，垂下眸子，“而师父，却因为离开虞山结界，瞬的衰老了”
清风默默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璇儿，我早已看不清，这亳洲大地最后的结果，百年期限将至，势必将有个天翻地覆的变化。”
名璇带着哭腔，“那，北丹与东影，是早已注定的？”
“北丹统一亳洲，在你未出生之时，你母亲便占卜到了”清风顿了顿，“但，他们都会付出代价”
名璇愣在原地，目光呆滞又无力，代价？什么代价？楚留玉与付玉蒙，他们会怎么样？
“好孩子”，清风慈祥又心疼地看着名璇。“这，是他们的宿命”说罢，清风深深叹了一口气。
不，不可以，他们都不能有事，一切都不是他们所能决定的，他们所做，根本毫无意义——
“去找他们吧——”清风语毕，名璇瞬的反应过来，奋不顾身。
清风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眼神复杂。人的一生，若从一开始，便被注定，还会有什么样的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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