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第36章
原来是一所尼姑庵。
依云庵不算太大，前面是一个黑砖围砌的院子，正殿对着院子门口，两侧有几间厢房，应该是庵里弟子们的休舍！
流苏扣了好一会儿门环才听到缓缓而来的脚步声！
开门的是一位极为年轻的女弟子。
那女弟子身着藏青色长衫，眉眼生的清秀，看上去很乖巧，眼神里有种万物皆永生的清澈！
女弟子看到是身着素衣的修士，连忙躬身行了一礼，“施主快请进，这方圆几十里只有我们这一处可以避雨的地方！”
流苏回敬一礼，淡然道：“多谢！”
南域现在是战乱后饿殍遍野，多半人都北上求生，能南下而来的极少。
除非是有人南下寻找亲人，其它应该没有人愿意来这个能饿死流浪狗的地方！
刚刚走到院子中间，正好有两个尼姑从主殿出来，那领路的女弟子行了一礼，“师傅，这些人路过前来避雨的！”
那位被称为师傅的尼姑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尼姑，眉眼有种说不出的慈祥和积怨的复杂神色，微黄的脸颊上很明显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扫视了流苏众人，看其着装虽算不上精致，却也得体规整，个个脸色清秀，气若神鹤，有种仙气笼罩的感觉！
她对流苏众人颔首鞠礼，“诸位驾临依云庵，真是令小小庵社蓬荜生辉！”
流苏等人也回敬了一礼，“我等是昆仑峰修士，依照仙尊吩咐前来接济众生！赶路至此已是天黑，加上落雨，可否借宿一晚？”
老尼姑身侧的小尼姑听到要借宿，急忙说道：“师傅，他们这么多人要借宿！我们大殿都被那些灾民占满了，那里还有地方让他们留宿？”
老尼姑也没生气，只是言辞凌厉的教训弟子，“同为修行之人，岂能拒之千里之外？”
小尼姑被教训后，颔首缩成一团，软糯的回应道：“弟子知错了。”
教训完弟子，老尼姑对着流苏又是一句谦语，接着道：“自从前段时间南域战乱，这里流民不断前来索求施舍，可是鄙庵能力有限，只能捡危在旦夕的难民收留！如果诸位道友想留宿，我们倒是可以腾出两间休舍供道友们凑合一宿！”
流苏浅浅道：“我们来到贵庵已经叨扰，怎敢再作过多要求。我们就在大殿休息一宿就行！”
老尼姑听流苏这么说，也不再过多言语，只是侧身让出路，“请诸位道友随我来！”
不一会儿，老尼姑将他们领到了大殿。
尚未进入大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低低的声音，像哭泣，又像是痛苦的哀嚎，还像哀怨的叹息声！
种种声音混合在一起，分不清道不明！
进入大殿后。
钟朝暮才看清楚，殿内两侧躺满了人，一眼扫过至少有数百人之多！
这些人有老者，有孩童，但多半是妇人。
没有毯子，也没有稻草之类的隔潮气的物件，每个人都衣衫褴褛的躺在地上。
即便有这么多人进来，那些灾民也没什么反应，或许他们不想浪费力气去看与自己无关的人和事！但是，更像是没有力气去睁眼看进来的人！
楚宝灵神情微恍，看着眼前的情况，问道：“他们都怎么了？为何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这时候，老尼姑叹了口气，哀声道：“都是战乱惹的祸啊！”
楚宝灵急忙问道：“他们是没吃的没喝的，才饿成这样了？”
那老尼姑低叹道：“有一部分是生病了没有大夫给医治，但是绝大多数都是没有吃的才会这样！”
听完老尼姑的话，楚宝灵神思敏捷的说道：“我们有粮，有馒头，我们可以救他们。”
说着，不由得朝流苏看去。
流苏脸上没有表态，眉宇像蒙上了一层雾，暗的让人看不到情绪波动！
那老尼姑摇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幽怨道：“即便现在山珍海味摆在他们面前也无济于事！”
楚宝灵疑问道：“为什么啊？”
这时候，老尼姑并不想回答，换作脾气不好的人定会凶道：“你是瞎子吗？看不到这些人的样子？”
但是，老尼姑只是摇头，一个劲的摇头，不知道是在叹息这些灾民还是感叹楚宝灵的愚昧无知！
正当楚宝灵疑问未解的时候，钟朝暮替老尼姑解释道：“因为这些人已经饿入膏肓，已经没了吃东西的力气！”
这时候，那位老尼姑才开口说话，“刚开始庵里还有几天的口粮，收留了这些人以后，不出一天便弹尽粮绝了，前段时间都是一锅水下着一勺米，再后来就是半勺，直到半个月前就断了米！”
楚宝灵挠了挠头，再次疑问道：“那你们是怎样熬过来的？”
那老尼姑面容忧虑，自惭形秽的解释道：“我们提前准备了一点口粮，也就是说私粮！”
楚宝灵吃惊道：“原来你们……！”
楚宝灵准备说，你们这些尼姑原来有粮食，却眼睁睁看着这些灾民饿死？
但是，从来没挨过饿的楚宝灵怎么也体会不到饿得生不如死的时候有多无助！有的甚至去换食人子！
但是，这些灾民即便自己饿死，也做不到吃人肉的恶心事！
这样想来，谁的命都值得留在这个世上，当然每个人都会事先为自己考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才会去帮助他人！
老尼姑一脸茫然，低喃道：“如果我们不北上，最多坚持一个月，也就会没吃食了！”
楚宝灵又问道：“你们可以到附近城池去购买粮食。”
老尼姑摇摇头，“依云庵的钱财大多都是香客所赠，仅有的那些银两和铜钱，十天前就接济了那些流民，现在依云庵里再无分文！”
听到这里，楚宝灵突然觉得老尼姑留口粮并不过分，因为毕竟她自己也要活下来！
大殿里烛光燃起了。
那些横七竖八的灾民有的睡得很深沉，有的发出低微的呼吸声！
与其说睡得深沉，不如准确的说是已经没了生命迹象，永远的沉睡了！
流苏让其他昆仑峰弟子去一个个检查看看有没有还可以活下来的人！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一时间，雨声隐去了大殿里其它的声音，只看到昆仑峰弟子附身挨个的检查能否救活的人！
钟朝暮和楚宝灵冒着雨，出了院子，在依云庵门口马车里取出来一箱馒头和水果。
即便是生病奄奄一息的人，也会得到馒头和水果！
最起码，让这种人在死前也吃一口食物，也许这也是对他们的最后慰籍。
楚宝灵不明白，为什么对这些生病都要死的人去施舍粮食，把这些粮食用来接济其他流民那不更香吗？
或许在浅显的层面上，楚宝灵的想法是对的！
但是，流苏的境界不一样！
他要让这些人灵魂得以安息。
说是休息，这一晚谁也没有真的休息，不是忙着给有的灾民喂食物，就是检查看有没有能够救活的。
总之，能救下一个人，也是一份功绩。
老尼姑看到昆仑峰的弟子都这般好施恩德，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情愫在里面翻转，于是叹道：“世间如果再多几个像昆仑峰这样的仙门，那该多好！”
钟朝暮走到老尼姑面前，淡淡的问道：“请问师太，这方圆几十几可有购买粮食的地方？”
那老尼姑是个乐善好施的主，听到钟朝暮问起买粮食的地方，便毫不隐瞒的说道：“你们来到依云庵之前应该经过江城，那座城可是南域最富有的城池，屯粮甚多！只是那城主耶鲁是个藏污纳垢的主，在他眼里灾民的生死就如同蝼蚁！”
听老尼姑这么一说，钟朝暮了然，为什么那么多流民都围在江城城门外面，原来江城的富足早在南域家喻户晓了。
钟朝暮对流苏讲道“流苏师兄，就眼下的情况来看，很多灾民即便得到了救助金也无处买粮食，我们可否把金银铜钱多换些粮食，这样更贴切眼下灾民的需求。”
流苏思衬片刻，答应了钟朝暮的提议。
深夜，钟朝暮却无心睡眠，看到这么多灾民能救活的少之又少，每过一会儿就有安静死去的！
或许天亮前还有更多灾民死去。
但是无能为力！
流苏坐在大殿门口的石阶上，看着烟雨中的苍穹，有些出神。
钟朝暮走过来，在他身侧坐了下来。
流苏感觉到了有人，侧头看了一眼钟朝暮，钟朝暮微微一笑，“流苏师兄也不瞌睡啊！”
流苏眉宇深锁，叹言，“有那么多的灾民在受苦，在经历生死的考验。我流苏遵循仙尊嘱托，所以我时刻都谨小慎微，生怕有人在我面前死去！，可是……！”
钟朝暮自从流落在外身受流民之苦，对这些流民的遭遇感同身受，现在看到流苏为流民之苦倍感忧心，她就想着自己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钟朝暮下意识的顺着流苏的视线看去，黑夜中的烟雨很冷清，像极了心中的惆怅之雨！
“是啊！这战乱让多少家庭分崩离析，让多少人背井离乡的寻找生机！又有多少人在奄奄一息的和命运做斗争，最后无声无息的死掉！”
“如果不是流苏师兄带我入昆仑峰修行，只怕我现在还在那间包子铺务工！就是心系苍生也难为其力！如今我能来到家乡接济流民也是对这里百姓尽一点绵薄之力！”
流苏知道，钟朝暮意志坚定，是一个要强的人！听到她能说出这番话，只觉得当初带她入昆仑峰是正确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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