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架座的门口，一双细白的脚正闲极无聊地点着白龙的尾巴。
白龙停下和黑龙的互动，转过头，大鼻子轻轻蹭了下那双脚的脚踝。
伊恩将口袋里的团子轻轻往里面按了下，视线避开那架金光闪闪的龙车，随手推开城堡大门。
“达克尼斯先生！”如银铃般的呼唤声带着一丝焦灼的意味。
一颗雪白的小脑袋从架座里探出来，纯白如落雪般的睫毛上下忽扇着：“我来府上拜访了。”
伊恩没说话，视线未曾转移半分。
他推开门，径直走进了城堡。
小少年还以为是伊恩没有听到，忙从架座里跳下来，身披薄如蝉翼的丝绸白衣，露出微红的肩头。他赤着脚，脚趾尖通红，踏过遍地积雪，终于赶在大门关闭前抬手抵住了大门。
伊恩望着眼前这张明艳的脸，表情漠然。
“上次说一起吃饭，您说改天，我等了好久也没等到您，不介意今晚让我来蹭个饭吧。”小少年绞着手指，纤细的小腿在雪地里羞赧地划来划去。
“没准备食物，你请回。”伊恩说罢便要关门。
“您变得好冷淡，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少年说出口的语句语气多少像是撒娇，听不出一点埋怨的意思。
“是啊，亲爱的达克尼斯先生，伊洛不远千里迎着寒风只为见您一面，您多少也要给点面子吧。”少年的身后忽然冒出一道暗含笑意的声音。
身着精致白色西装的男人从少年身后走出，白色的长发整齐绾起，露出巴掌大小的脸，虽然脸上是礼貌的微笑，但那双碧绿的眸子中却无一点笑意。
伊恩看了他一眼，没有再继续关门，转过身踏入黑暗的长廊中。
伊洛紧随其后，以及那个笑容看似和蔼却始终参不透内心的男人。
来到大厅，伊恩将伽亚从口袋里掏出来，找了个不太显眼的角落将他放好。
伽亚还在睡，两只小手手握在一起放在胸前，模样虔诚。
两个不请自来的家伙也不同他客气，往沙发上一坐便开始对这座黑暗的城堡上下打量起来。
“达克尼斯先生。”碧色眸子的男人主动开了口。
“希望您不要怪罪伊洛，这次是我要求前来拜访，因为有特别重要的事想和您谈。”男人微笑道。
伊恩不为所动，目光还停留在那只熟睡的团子身上。
男人不着痕迹地看向那只团子，嘴角的笑容一圈圈扩大。
“不久前您利用我们可爱的伽亚殿下冲破了神上在洞穴口设置的圣光结界，并且还将殿下一并带离神界，这么久过去了，我们始终没有伽亚殿下的消息，神上很是着急，再找不到人，他会亲自莅临伊维尔城寻找殿下，您也不想这样的吧。”
伊恩的指尖微微颤了下，他终于大发慈悲的施舍给男人一个眼神。
“说起来，您应该也清楚我和伽亚殿下的关系吧，那么出于私心，您能否同我透露点口风，殿下现在人在何处。”
“不知道，用完丢掉了。”冷冰冰的语气，冷冰冰的话。
男人愣了许久，忽然冷笑一声：“对您的事我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您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明白。”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令伊洛多少有些不安。
他站起身子，下意识地贴近伊恩：“达克尼斯先生，虽然我不知道伽亚殿下是何许人物，但既然对哥哥来说是很重要的人，那您便透露下他的踪迹吧。”
“没这个义务。”伊恩站起身，失去依靠的伊洛一下子倒在沙发上。
他的脸蛋贴着沙发绒布，发丝散开，大眼睛里透出丝丝迷茫。
不知道这一百年里达克尼斯到底经历了什么，以前的他虽说也算不上热情，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冷漠，他看自己的眼神，完全就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仿佛以前那些和睦相处的场景都是一场梦。
伊洛的目光慢慢随着伊恩的脚步移动。
倏然间，视线里冷不丁出现了一抹白。
一只圆鼓鼓的、雪白的且看不出成分的不明物质就躺在一旁的小沙发里，好像有生命一般还发出了轻微的呼吸。
伊洛缓缓坐直了身子，那只白色团子仿佛有什么致命吸引力一般，令自己的视线无法移开半分。
不知为何，看到它，心里忽然涌生出一股烦躁感。
那是什么东西？
“奥斯汀阁下。”伊恩走到窗边，视线落在城堡门口的白龙身上，“时间不早了，您该请回了。”
男人的瞳孔猛地扩张了下，他慢慢起身，走到伊洛身边，一只手亲昵地揽过他的肩膀：“伊洛，既然别人不太欢迎我们，我们也就不继续留在这自讨没趣了吧。”
伊洛如柳叶般的细眉微微蹙起，淡蓝色的眼珠颤了颤：“达克尼斯先生，或许我今天来的不是时候，但您要是有时间，想想我们一起度过那些美好的时光，想通了，我再来拜访。”
他对着伊恩微微颔首，极有礼貌。
伊恩不予理会，只是淡然地望着窗外。
白龙依依不舍地同黑龙互相缠绵了最后一次，载着表情哀愁的美丽少年缓缓飞向天际。
亲眼目送二人离开后，伊恩忽然一下子放松了身体。
他垂首望向还在酣睡的团子，走过去，尽量将身体缩到沙发角落坐下，抬起手，指尖轻轻点了点团子细细的小手。
团子也抬起手揉了揉小脸，侧过身体继续睡。
“吧嗒。”他的小手无意识搭在了伊恩的腿上。
“吧唧、吧唧。”团子的嘴抿成一道波浪线，似乎在梦中吃到了什么顶级美食。
身子暖烘烘的，身下也软绵绵的。
也不知睡了多久，伽亚缓缓睁开了眼。
过于舒适的环境让他在大梦初醒后还稍显恍惚，他甚至以为自己还在花殿里，只要一睁眼，就能见到他最最最亲爱的亚尼斯神上。
只是当他彻底清醒过来后，才发现，眼前依然是那座冰冷黑暗的城堡。
只是这次他换了个地方睡，身下是柔软的沙发，旁边是温暖的壁炉。
“啊！雪人！”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因为堆雪人太过劳累直接睡死过去，眼见着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那么雪人先生呢！说好一起度过最后一天的雪人先生呢！
伽亚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弹起来，撑着圆滚滚的小身子就往窗口跑。
其实没抱太大希望，毕竟达克尼斯才没有那个闲情雅致帮自己完成雪人。
可怜的雪人先生最终没能见到最后一天的月光。
他费事吧啦爬上了窗台，两只小手扒着铁栏杆，小脑袋失落地垂下。
果然，自己尽是些多余的幻想。
“咕噜——”肚子适时地叫了一声发出不满地抗议。
伽亚顺着灯柱滑下去，失落的小背影一片晦暗。
但即便如此，就算天塌了下来也不能影响他享受美食的心情，于是他就这么拖着失落的步伐，慢悠悠走到了厨房。
然后失落地打开冰箱试图寻找一点吃剩的小蛋糕。
只是，在打开冰箱的瞬间，一抹刺眼的白突兀了出来。
伽亚愣了许久，忽然慢慢睁大了眼睛。
一只白色的、丑丑的小雪人静静坐在冰箱里，他的鼻子上还插着一根小小胡萝卜。
“雪人先生！”伽亚一个猛扑栽进冰箱里。
他激动的将小雪人抱出来，冰冰凉凉的触感让他不由地哆嗦了下，但他还是不肯撒手，抱着小雪人一路小跑到伊恩的卧室。
窗外投进柔和的月光，照亮了床上那个男人昳丽的睡颜。
伽亚坐在床边，听着男人平稳的呼吸声，眼眸里映照出皎洁的月亮。
真好，一年的最后一天，还是和雪人先生一起度过了呢。
伽亚团子就这样守着小雪人和伊恩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床上的伊恩早已不见了踪影，雪人先生也化作了小精灵回到了属于他的地方。
伽亚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城堡里空荡荡的，大到可怕。
虽然以前在神殿住的时候那里也很大，但至少还有很多围绕在神上身边的天使为他歌功颂德，所以看起来也不会那么冷清。
但现在，陌生的地方空无一人的城堡，孤独感便透过黑暗溢了出来。
他依然能听到外面传来小孩子们打雪仗堆雪人的欢声笑语，他也很想出去和他们一起玩，但是想到昨天他们因为自己不会团雪球而恶狠狠让自己滚开的模样，伽亚瞬间萎了。
还是老老实实，等伊恩带小蛋糕回来吧……
他长长叹了口气，倚着墙根坐下，老气横秋的模样宛若一个命不久矣的老人家。
倏然间，一抹白色从眼前慢悠悠飞过。
伽亚立马直起身子，目光随着那抹白看过去。
是一架纸飞机，从小小的窗口中飞了进来。
“飞机等等我！”伽亚马上跳起来，晃动着小身体追过去。
他捡起掉落的纸飞机，左右摆弄了下，赫然发现，一行小字从纸飞机的折痕中露了出来。
伽亚左顾右盼，心存疑惑地将纸飞机展开，上面用金色水笔写了一行隽秀的小字：
“要一起打雪仗么？”
咦？是谁写的？是写给自己的么？
但是！有人邀请自己一起玩了！
伽亚举着纸飞机臭屁地仰起头，接着他火急火燎冲进伊恩的卧室，在他的衣柜里搜寻了半天，最后搜出一件黑色的衬衫。
他将衬衫叠起来绑在身上，勉强做了件保暖衣物，接着举着纸飞机兴冲冲地跑出了门。
会是谁呢？
他激动的小心脏噗通直跳。
但一定是个善良的孩子！
伽亚使劲顶开大门，在门口张望一番，但是学校门口的孩子们似乎谁也没有注意这边，只是自顾忙着手头的游戏。
“这里这里。”突兀的，一声熟悉的像是夜莺般婉转的嗓音响起。
伽亚转动着小身体，忍不住在原地跳了两下来表达自己急不可耐的情绪：“在哪在哪？！”
“往右边看。”
伽亚抱着纸飞机，循着声音看过去——
咦？怎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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