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难以释怀
汴州城外，一骑飞速驶过，以最快的速度彻夜狂奔，毫不停歇。
然而，他没有翅膀，无法一日千里，只能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日月星辰轮番上岗，而他似乎永远也无法抵达。
当周浚赶到江宁城时，一切早已烟消云散，夜已深沉。
他第一时间来到方府，直接潜入晴方院。
隔着寂寥的庭院，他发现屋内似乎有微弱的灯火。
他内心燃起一丝期盼，推门进去，只见屋内的方桌上一桌贡品、一盏油灯和两个牌位，上书：方映妍、凝霜。
原来，她们真的死了。他绝望地靠在墙上，一手拿着一个牌子，欲哭无泪。
没想到，自己居然缺席了最重要的保护。他竟不知她就是活书，其实他早该猜到的，不然徐为任也不会那般用心。
他感到无比痛苦，无比后悔，为什么当初不答应景姨，答应她或许一切还来得及，可是，晚了，全都晚了。他的人生也就此完了，虽然她从不曾属于他。
他无言起身，放好牌位，关上门转身来到当日的事发地慈源寺。
寺内一片安宁，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趁夜找到高塔所在的地方，发现那里早已变成一片废墟，空气里弥漫着焦土的味道，残垣断壁到处都是，唯独没有一个人。
他孤独地坐在石头上，想象着那一日发生的一切，却始终想不通，以她的智慧怎么就这轻易地死了？而且梁夜并非想要杀她，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一切的一切只好慢慢查证……
他太累了，现在他只想静静地躺会儿，趟到天明，再让一切该负责的人负责。
是夜，汴州城内，有一个人和他同样伤心。三日来，他日日抱着合婚庚帖发呆，肝肠寸断，绝不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
梁夜这群败类，好好的书毁了，好好的人也毁了，如此一来，宝图便成了一张废纸，无人能识，宝藏也就彻底隐匿了。
但是，他绝不会善罢甘休，即使穷尽一生，也要吞并夏国，再将那些陷害过她的人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翌日，他早早起床，整理着装，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去上早朝，只是眼神变得无比坚毅和犀利。
朝堂上，有人提出北边汉国趁我方政权更迭，政局不稳，大举侵犯我国边境。
徐为任立刻请命，前往讨伐。
周皇当即允命。
当日下午，他便穿上戎装，带着他最好的军队——控骨军奔赴北边前线。
他的军队所向披靡，一到边境，便接连打了好几场胜仗，将汉国人死死压住。
战士们愈战愈勇，连夺数座城池，短短数日，一场边境侵犯之战便成了一场掠夺之战。
汉国人阵前求饶，献上无数珍宝求降。
周皇一高兴，大赏控骨军，并再次赐予他“兵马大将军”称号。
消息传到汴州，人人交口称赞，果然不愧为天之骄子，常胜将军，一群媒人又禁不住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一个月后，遥远的北国早早入冬，天空飘起了雪花。
在一片白茫之中，一袭身影出现在周军营帐之外。
“大将军，周浚回来了！”
有人在帐外传声。
徐为任一直闷闷不乐地坐在火炉前，连日来，多少的胜仗都无法令他开心，皇帝的奖赏也无动于衷，唯有周浚的到来令他振奋。他一跃而起，亲自出来迎接。
周浚一脸落寞地向他行礼，这显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他忽地转身再次回到帐内，似乎不想看见他。
可是，他终究还是进来了，而且带来了一样东西。
他蓦然回首，发现竟是那枚玉簪。他猛地伸手，将玉簪捧入怀中，就像捧住了她的脸……
那一日她就是戴着这枚玉簪跟他说“我等你……”可是，如今却只剩下一枚孤零零的玉簪。
他捧着玉簪有多久，周浚就在旁边站了多久，不始终曾离开。
他知道他有话要说，便问：“到底怎么回事？”
周浚缓缓道：“那一日她去慈源寺祈福，身边只带了凝霜和侍卫刑睿。悯生营的人一直盯着她，《五部奇书》一毁，立刻开始抓捕。当日，寺庙死了很多人，显然经过一番打斗。我仔细查验过，我们的人也参与其中，可是最后都身死。
她和凝霜躲进了江边的佛塔，妄图藏身。谁知佛塔突然失火，她和凝霜双双葬身火海，凝霜的遗体已经混在别的遗体中找不见了，只有一具遗体手里紧紧握着这枚玉簪。
煜国太子亲自带人查验过，确认了玉簪的真假，也确认了死者的身形年龄，确定就是她。太子一时伤心，不顾别人的阻拦，执意将她葬在皇陵，并以侧妃之礼，谥号灵妃。”
他心平气和地说完，脸上不带一丝表情。
“去过悯生营了吗？”徐为任听完不问别的，只此一句。
“去了，而且尝试了几次刺杀，都没成功。”
“为什么？”
“方承远死后，梁夜便算立了大功，名正言顺地当上了东西两营的营主，实力大增。”
“立功！他立个什么屁功，书都毁了，还好意思当营主？”
“可他确实就是营主，而且比方承远更贼更狠，现在他不仅是营主，更是夏国一品君侯，身边日常都有青铜武士护卫，实难接近，我能捡回来一条性命已是万幸。”
徐为任长久无言，看来皇上早已清楚了形势，才强行令人拦他，可是这条命他早晚得还。
随后，他黯然道：“罢了，先叫他多活几日，早晚叫他偿命。”
周浚听完领命而出。
徐为任拿着玉簪满心酸楚，一时无法自拔，他想起他们曾在雪地相遇，雪地中的她美如仙子，冰清玉洁，如同这枚玉簪。
随后，他拿着玉簪走出大帐，去往冰天雪地的世界。
“妍儿，北国已经下雪了，你在南国还好？”他拿着玉簪自言自语。
“我知道你也喜欢雪，等我打完仗就带你来看雪可好？”
他一路走，一路说，仿佛她从来不曾死去，那样鲜活的一个生命怎么就那样轻易地殒灭了呢？他始终不肯相信。
他站在高高的山坡上俯瞰万千世界，对着玉簪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实现心愿，彻查你父亲的死因，替你报仇，然后一统天下！”
“到那时你可愿来找我？你发过的誓可还算数？如果你还活着一定要来找我，无论怎样我都要你……”
他孤独地立在白雪中央，北风刮着他的玄色披风，在空中荡起一面旗帜，如同一尊神像，睥睨天下。
他捧着玉簪双手合十，在雪地里虔诚地祈祷，祈祷雪神可以听见他的呼唤，将未婚妻还给他。
风雪飒飒而下，携同寒风一同呼啸，像是真的有神明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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