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
尚未完全散去暑气不似白日那般猖狂。
只有大地尚有些余温。
站在街头望去，入目皆是散着烟气的烧烤摊。
说一声人声鼎沸也不为过。
三三两两的人挺胸叠肚，在小板凳上指手画脚，周亦行穿过人群，已经听了不下三笔的百万甚至千万级别的生意，不知这些老板们为何如此地接地气，竟然来临幸这路边的小摊。
他熟门熟路地走到顶着一头五彩斑斓的，姑且仍称之为头发的人身后，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凳子。见那人仍旧稳如泰山，又加上了一脚。
塞着一嘴肉的人头也没有扭，往旁边让了让，“我还以为你在哪个温柔乡里醉生梦死呢。”
扒拉过来几串羊肉串，周亦行还抽空又补了一脚，“这么晚了，你不在家里打你的游戏，升你的级，出来贴膘？”
接过递过来的羊肉串，周亦行看着对面的人狼吞虎咽，“乐姨只是不让你们吃辛辣刺激的食物，没有不让吃饭吧？”
江乐可他爸前几天胃病又犯了，被他母上大人勒令在家养着，顺便也想起了自己放养在外的小儿子，刚好正是暑假，她也相对清闲，勒令父子二人在家好好吃饭。
江父的胃就是老毛病了，平时也被江母注意着，又在家静养了几天，“我爸，带着我妈去约会了，说我现在大了，让我自活自灭，我才能出来吃一口辣的。”江乐可已经解决了盘子的串儿，灌了两口酸奶，眉头皱了皱，“这个味道怎么这么难喝？”
据说江乐可他妈妈怀着他的时候，极爱奶制品，于是便生出来了一个奶娃娃，平日里除了白水，各种牛奶酸奶都是江乐可胃里的常客。
桌子上摆了一排这个牌子的各种口味的酸奶，周亦行实在是无法将酸奶当做饮料来喝，打算去便利店里买瓶水。“要给你换一瓶牛奶吗？”
解决完盘子里的肉，江乐可终于分了个认真打量的眼神过去，“今天什么情况？你竟然不对这些食物挑挑拣拣？”
周亦行懒懒地抬眸，“我虽然不喜欢吃这些，可不代表我不吃，你别给我贴什么必须山珍海味的标签。”
“这难道不是事实？”江乐可这才看见那垂在身旁的手上缠满了纱布，“你的手怎么回事？”
“在家里不小心弄到了。”
张了张嘴，周亦行已经起身，看着他的模样，有些好笑地替他开口，“你经常喝的那个，我知道。”
江乐可还是选择了把嘴闭上。
这片是老城区，住得大多是上了年纪的本地人，没有什么“晚上十一点才是夜生活的开始”这么二十一世纪的观念，各家各户早已熄了灯光，高高的路灯将人的影子拉的更长了些。
虽说相距不过百米，一墙之隔的烧烤摊聚出来的喧嚣似乎已经被隔绝，渐渐地听不见，响起的电话铃更是有些突兀，他任由歌声从手机里传出来。
对面的人似乎很清楚他的习惯，第二通很快就又打了过来，默数着倒计时，在铃声即将消失的时刻接通了电话。
心不在焉地听着对面的人讲话，简单地应和两声，挂断了电话，他也不急着去买水了，站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最先动起来的是眼珠，四处游走，游荡于四分之三圈时，定格。
他往边上侧了侧，看得更清楚了些，刚刚一晃而过的果真不是他的错觉，只是他好久都没见过这么有戏剧性的打架了。
“废话被别那么多，速战速决。”
被轻视了的一堆人显然轻易被激怒了，一头绿毛叫嚣着，还不忘记指挥一众的喽啰冲上去，“兄弟们，上！”
反正今日出来就是为了打发时间，他找了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兴致勃勃地观战。
一比一堆的群战，他和江乐可俩人从小也是无数实践经验打出来的，只是上了高中之后，大家的中二期可能随着年龄和身高成反比，逐渐地消退了。再加上学校是出了名的升学率为王，有些时候的暗暗较劲就转化成了比成绩这种比较文雅的方式了。
更何况，这群架是一个女孩对一群男的，本来以为是抢占地盘的男人之间的比拼，可是刚才晃过去的长长的马尾倒是让他起了兴趣。
估摸着情况来看，那群乌合之众估计也没想到自己的对手竟会实力如此强悍，一群染着红橙黄绿青蓝紫；头顶彩虹一样斑斓的人一哄而上，却又很快被击退了下来。
一个个从地上爬了起来，骂骂咧咧地，却不敢再上前，放完狠话，互相搀扶着走了。
抬头看了看表，啧，还不到十分钟，好戏已经结束。
刚刚的一口辣椒和孜然似乎还在喉咙里没有下去，他晃悠着走着，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喷嚏。
替江乐可拿完酸奶，看着排着付钱的不长不短的队伍，他收回往收银台的脚步，转了个身，今天一整天进肚的就刚刚那几口羊肉，本来没什么胃口，吃了一些东西，倒是觉出来胃里的空落落，想着刚刚桌子上的食物，想着买个什么东西充饥。只是眼前的巧克力、糖果实在不是他所喜欢的，倒是在转过了一个货架之后，意外见到了一位熟人。
刚刚他毕竟是吃瓜看戏群众，非常有自觉地呆在了安全范围内观战，隔得有些远，女孩子出手动作干净利落，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打斗上。
此刻，便利店明亮的灯光之下，周亦行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人，身高在女生中不算矮，头发很黑，看起来也没有烫染，大半张脸都被口罩遮了去，还未做出总体评价，女生已经转身。
挑了几袋面包，周亦行排队结账。
女孩是他前面的第三个人，正在结账。
支付完的周亦行在窗边发现了女孩的身影，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他将自己的水递了过去。
上了高中之后，男孩子的中二期渐渐退去，女孩子的审美就更上一层楼。因着校纪的约束，有些女孩子小心翼翼地化着妆，打个底，涂些不那么显眼的口红。整日素面朝天的梁浅语常常会笑江乐可只会找涂了不知道几十斤粉的女友，而江乐可往往声称自己女友是天生丽质，夹在他俩中间的周亦行常常便是裁判者，久而久之，他也算是可以看出来一些打扮与否痕迹了。。
面前不施粉黛，没有攻击性的脸上一双大眼睛恰到好处，饶是周亦行这个对女孩子不太上心的人也承认自己被眼前的这张脸吸引了，一般人见到美的事物都会情不自禁的多看几眼，周亦行也不能免俗，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眼前的人和刚刚巷子里的人实在是无法画上等号，可这身衣服让周亦行确认自己并没有认错人。
他将桌子上的水又往前推了推，心中笑自己，他这算是搭讪了吧？生平第一次搭讪竟然会是在便利店？忍住自嘲的笑，很快就为自己的突兀找话题，“你的衣服很好看。”
梁浅语，他和江乐可的发小，上星期刚过了生日，指名要这件联名款的衣服当做生日礼物，江乐可正在和女朋友在外地疯玩，那个不靠谱的竟然买错了，等到想补救时发现已经售空，被拉进了黑名单至今还未被放出来，是已，连续听了多次抱怨的周亦行对这件衣服印象极为深刻。
“谢谢。”女孩也收回了“礼尚往来”的打量的目光，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语调没有变，脸色也依旧如常，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缠着纱布的手，周亦行脑中的风暴还没有开启就已结束。
女孩将拧开瓶盖的水又推了回去。
所以，这是被认为一个“手残”到拧不开瓶盖的男生被一个善良的小姑娘帮助了？这次周亦行是真真的笑了出来，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他还未来及开口，只见女孩按掉了手机，微微侧身从他身边经过，推门出去。
等到载她的出租车在视线内完全消失，周亦行拧开瓶盖又喝了一口。
今天的水，味道好像一些不一样？
走的时候还是一个人和肉啊，串啊，周亦行回到烧烤摊发现奋战的江乐可身边已经乌泱泱围了一群人，都是十六七的小伙子，正是满身的精力无处可用的年纪，有几个已经将场子支了起来，拼起了酒。
江乐可是个顶级的社交小能手，按照梁浅语的话来说，“他出去上个厕所撒个尿都能和别人勾肩搭背的聊两句，要是放在古代，这都是楼里的招牌”。
已经和别人热火朝天地侃了起来的人，还能顺手从周亦行手中接走自己的酸奶。
“哟，可乐，不是我说你，你到底什么什么能断奶啊？”
“滚滚滚，你爷爷我这是养生，蛋白质，强身健体。”拉了凳子给周亦行，“你怎么买瓶水这么久？”
“接了个我爸的电话。”
“啊，哦。”江乐可小声给他介绍几个面生的人，“我们上上次打篮球的时候一起玩儿的人，今天遇上了，浩子他们刚在群里聊天，我就一起叫过来了，这不，一起拼桌了。”
这种场合周亦行往往都是参与感极低的人，一个人在旁边挑了几筷子炒面，慢条斯理地吃着。“嗯，我有印象。”
听到他的敷衍，在心里翻了巨大的白眼，江乐可面上已经懒得面上再来一次。
从小一起长大，别的不说，就周亦行的德行他了解地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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