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黑色
窗外的风景闪过，路边的绿植带上重影。
楚尔告诉陆衍之，“可以在前面的公交站停一下吗，明天还有工作，我想先回去了。”
“我送你。”
楚尔往车窗角缩了缩，莹润的小脸写着拒绝，正想着如何回绝，陆衍之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来。
是老爷子送的那个礼盒。
“这是爷爷给你的礼物，记得收好。”
楚尔皱着眉，“我们是假的，这个礼物不应该我收着。”
陆衍之凝视她片刻，“最起码现在，还是真的。”
楚尔无声反驳，现在也是假的！
不等她反应，男人就将精致的雕花木盒放在她白色的碎花裙上，压着她的膝盖。
“爷爷说的婚纱照的事，我会想办法回绝。”
楚尔点头。
只是老爷子，看起来不像个好糊弄的。
“如果真的应付不来，还要麻烦你和我再跑一趟了。”
混迹商界数年，陆衍之说话张弛有度。
楚尔有些应付不来，只能乖乖答应。
……
车子到达楚尔的住所，这是一片很破旧的居民楼，一眼就看出时间很久远。
陆衍之很有绅士风度地为她打开车门，楚尔动作却慢吞吞的。
他半撑在车上，金丝眼镜后的眸子里带着笑，“尔尔，我不介意帮你把它送到楼上去。”
楚尔手微顿，心思被看透，她只能认命地把礼盒又抱回了怀里。
她像只温吞的小兔子，抿嘴不说话的时候却和龇牙哈气的小奶猫似的。
大抵是心里有气，楚尔闷着头上楼时，连招呼都没打。
才刚走了没多久，她又收到了陆衍之的短信。
陆衍之：【过几天，我要去看助听器的修理进度，要去吗？】
现在，倒是想起来问她的意见了。
楚尔看着短信，觉得这男人真的是讨厌至极。
明明今天可以去，却等她回家了才问。
过了好久，楚尔才回复。
【好，我会抽时间的。】
陆衍之收到回复才满意，他抬眸看向前面的司机，“去公司。”
___
回到只属于自己的空间，楚尔明显自在了很多。
中午用冰箱里的剩菜，做了一顿午饭。
刚收拾好，就收到了张导发来的消息。
【楚尔，你那边有空吗？片场换了主角把化妆师也一起带走了，这边人手不够，临时也找不到其他的。你方便过来吗？】
楚尔有些意外，她以为陆衍之那天在片场的事儿，打乱了原本的拍摄进程，张导肯定是不待见她的。
她都有了另找工作的打算。
不过既然张导这么说了，也是给她台阶下，楚尔回复：【谢谢张导，我明天就过去。】
下午时，楚尔洗澡换了身宽松的衣服，她将门窗反锁，反复检查后才走进卧室。
落地镜挂在墙上，她用了些力，镜子后退一道门出现在墙上。
这里是个空间很小的书房，光线并不是很充足，房间顶上的侧边是一个小天窗，那是光唯一能照进来的地方。
简易书架上面摆放着关于音乐方面的书籍，甚至还有一些乐谱。
不过房间里没有乐器，只放一个小书桌。
书桌的拐角放了一盆多肉，嫩绿的颜色，让房间多了些生气。
楚尔将桌子收拾干净，才把邮箱里邮件打开。
上面是“雅听”app系统发来催稿件，还有编辑发来的文档，看时间已经好几天了。
楚尔最近都在片场，之前发烧又去一趟老宅，根本没有抽出时间来。
她回复编辑：【抱歉，今晚出成品。】
她打开设备将稿件阅读了一遍，熟悉之后才开始录制。
“春，踏着五彩祥云而来，散发着沁人的芳香，化作嫩芽破土而出1……”
清脆悦耳的声音甜美舒缓，在空荡的房间里蔓延，渐渐变得悠远，感受着春意又让人。
……
楚尔耳朵受伤是高中时车祸导致的。
耳膜受损导致听力出现障碍，只能靠着助听器保持正常交流。
只是高二时楚尔正在参加省级钢琴比赛，耳膜受损直接退赛，车祸更是带走了她的父亲。
父亲离世，她引以为傲的音乐天赋，也成了别人取笑她的笑柄。
她开始不再敢说话，开始害怕和人交流。
为了躲避唐家人，楚尔高考后选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她并不想要动用父亲车祸的巨额保险赔偿，大学都是靠着自己兼职挣钱。
在北城，她再也没有扎起过长发，她选择堕落，甚至开始无视他人对她的异样目光。
楚尔发现自己能说话是在大一的暑假，那时她整天忙着做各种兼职，身体承受不住发了烧。
高烧引起的炎症来势汹汹，导致楚尔开始不停咳嗽。
主治医生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注意到楚尔的助听器，有些吃惊，“有听力障碍？”
他接着说，“是后天形成的吧。”
楚尔点头，用手语说，“是车祸导致的。”
老医生了然，说道：“小姑娘，听你咳嗽时的发声，声带没有受损，你应该会说话的吧？”
楚尔摇头，眼神木木的，还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不用害怕，可以多尝试发出声音。刚才给你检查了喉咙，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或许是心理上还有障碍。有时间的话，可以去三楼心理科看看。”
楚尔满眼的不可思议。
她其实已经放弃了自己，更没想过能再次开口。
回想起当年医声的话，因为没有配合，其实并没有确切检查到声带断裂的问题。
那晚她拿着一本书看了很久，慢慢张口，试图发出声音。
几年没有开口声音很沙哑，可是那声音真切地透过助听器传志耳中。
真的，是她自己的声音！
那久违的声音让楚尔哭了一整夜。
为了接受自己的声音，她接触了有声书录入，也慢慢站稳了脚跟。
除了和“雅听”签约时楚尔露过一次面，其他都是线上交流。
几年的时间，她也已经积累了不少的粉丝，不过因为时间有限，她大多数只录入书籍朗诵，偶尔会配合网站给小说角色配音。
她不想要别人知道，大学期间就一直租房在外面住，以至于大学快毕业，也没有任何人知道她会说话这件事。
临近毕业，楚尔的事情有些多，网站工作方面，稿酬也有限。
楚尔想要存一些钱，寄给在乡下的外婆。
再遇上唐继燕是她万万没想到的事，现在她只能未雨绸缪。
唐家虎视眈眈，还惦记着她银行卡的钱，想起唐继燕的那些话，楚尔猜测整个唐家都没有放弃过找她。
当年他们为了钱，不惜在父亲的葬礼上大打出手，那时楚尔就下定决心离开唐家。
她已经没有人可以依靠了。
陆衍之的出现在她的意料之外，如果不是因为学业，她或许不会考虑他的建议。
除了助听器，楚尔知道陆衍之似乎是唐继燕的老板，这样的身份更有信服度。
而长时间的接触楚尔发现，商人的心思期城府还是很深沉的，这是一场不对等的买卖。
只是她不明白，他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楚尔看向头顶的天窗，那光落在桌面的多肉身上。
多肉是不需要很多水就能够养活的，可是它也需要阳光。
阳光和水分对于它来说也是养分的一种，就这样待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迟早会枯萎。
楚尔曾设想拿完毕业照就离开这里，她的规划里根本没有陆衍之。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自己离开，她竟然有些失落。
这样的感觉似乎是在接触了陆衍之之后才有的。
楚尔一时间出神。
平静了许久，她才关上设备走了出去。
___
天瑜传媒。
“老板，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杨严刚出办公室就遇上了陆衍之。
男人步子沉稳，可脸上的表情却很阴沉，好在他早已经见怪不怪。
陆衍之解了西装的扣子，随手扔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这一周的行程帮我全部安排明后两天，通知品牌方明天的晚宴我有事去不了，还有业绩报表，让公司的经理在下班递到办公室来。”
男人一连串的安排，杨严愣在当场，他提醒，
“老板，您这两天的行程已经安排到明天，下周的行程更满，就算您是陀螺，也不能这么转吧！”
“既然知道时间紧迫，就不要浪费时间。”陆衍之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他看了眼腕表，抬眸，“杨严，你已经浪费一分钟了。”
看着男人的眼眸逐渐没了温度，杨严也不敢再调侃，拿着资料赶紧出来办公室。
【各部业绩报表分析下班前请务必送到总裁办公室！】
发完，杨严觉得并没有突出急迫感来，又编辑了一条，【陆总要看！】
杨严是在公司的中层群里发的，大家平时说话都很严谨，遇到消息也不会七嘴八舌地乱问，下面回复的信息大多都是收到。
不过办公室早已经炸开了锅。
“陆总这两天不是请假了，怎么突然来了？”
“没听说啊，前台那边的消息说是下午突然来的。”
“这一来就整这么一出，陆总还真是个工作狂！”
“这各部门业绩表，少说也得看上个把小时，下班前交过去，这不得班到夜里。”
“别说了，别说了，有那个功夫还不如赶紧把表做了！”
……
杨严忙着改行程，各大品牌方的电话打的眼花缭乱，好不容易安排妥当后，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老板，品牌方那边已经说好了，营运那边已经让公司的艺人去接洽合作，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嗯。”陆衍之还在埋头看文件，翻页到最后停留了几秒，钢笔利落的划了几个圈。
“新签的艺人，这几个人放到天瑜的自制剧里，尤其是这个叫唐继燕的，这部剧的女主角留给她。”
杨严接过文件，看着五个陌生的名字，满心疑惑，“老板，这部剧是大ip改编，版权定价谈了好几次才敲定……”
“杨严。”陆衍之扶额不疾不徐地叫了声他的名字。
杨严立马住了嘴，大气儿都不敢出。
看着男人垂眸转动着手中的钢笔，白皙分明的指骨上带着一枚银色的戒圈，晃动间光折射时有些许刺眼。
陆衍之是肉眼可见的心情不好，杨严立马开始转移话题，谄媚笑道：“老板，这婚戒和您真搭！”
陆衍之指腹拨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圈，眼底的情绪越来越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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