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此时的高杉正身处一片血海之中，他对此早已习惯，那是每一次闭眼都会出现的场景，每当他企图从那血海中脱身，都会有无数双手拽着他，不让他离开。
因此，在几番尝试无果后，他放弃脱离，转而在血海之中前行，没有目标，也不知要走多久，只是机械的前行。
宿命什么的他并不太信，但唯有这一点他保持认可。
自己只能在这一片血海中前行，直到身上的血流尽，大概才会停下来吧。
然而今天和以往都不太一样，因为天空中居然垂下来一只手。
那只手白皙修长，看起来很像一个女人的手，可偏偏就是这样一只手，却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让他不由得伸出了手握住它，十指交握，温暖的气息从指间直抵心底。
感受着那只手似乎正在试图将他拉出来，但从血海中涌出了无数只手牢牢拽住了他，让他无法移动分毫。
见此，他认命了，松开手，准备重新回到血海之中，可他放手了，那只手却不肯放，死死拽住他的手腕，一点一点的将他脱离。
无论受到多么大的阻力，都没有松开手，一直，一直的固执的企图将他拉出来。
多么愚蠢！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重新握住那只手呢？
明明已经知晓不可能从这里脱身，却还是怀着说不定能成功的心情呢？
大概，自己也很愚蠢吧！
高杉笑了，但是抓住那只手的力量却更大力了。
缓缓睁开眼，等到视线恢复清明，他第一时间看到的就是那张哪怕被血污糊一脸，也难掩绝色的脸。
视线下移，他看到了那交叠在一起的手。
一切仿佛有了定论！
可是啊，太迟了！
他试图以不打扰到某人睡着的程度抽出自己的手，可是才刚一有所动作，那双好看的眼就睁开。
大概是刚醒来，还有些茫然，但等到恢复清醒后，我第一时间冲过去紧紧抱住了高杉。
“矮杉，你吓死我了，我差点就以为你挂掉了。不，不对，你本来挂掉了，但是我用药把你救回来了。”
“但不管怎样，你活着就好。”
“嗯！”高杉仍由我抱着他，这简直就是奇迹，在以往，我洗完澡全身干净的时候去抱他，他还一副嫌弃样，我如今这满身血的样子去抱他，他居然没第一时间推开我，果然是——长进了？
我下巴靠在他肩膀上，眨巴眨巴眼，一脸的好奇。
所以那个药，有改变性格的效果吗？
但不管怎么样，活着就好，其他不重要。
本着能抱，一定要多抱一会儿，不然亏了的原则，我没松手。
“貌似战争已经结束了！”
我开始讲述高杉昏迷时的事情，虽然那些基本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我的讲解水平也糟糕透顶，但难得高杉大人没有抗拒和嫌弃。
“虽然是合力，但是银时那家伙似乎打败了老师。”其实是自己主动跳进去能源里，但这不重要。
我不满吐槽。
“明明我才是老师最厉害的弟子啊！”
“还有还有，假发居然干掉了敌人大将，切，我才不会承认输掉了呢。”
“毕竟，lastboss可是我们干掉的。”得意的笑了笑，我总算心满意足的松开了手。
“我保证，就连一个细胞都不可能找得回来。”
“晋助，你在听吗？”眼看他只是低头发呆，不发一言，我不由得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要去一趟松下私塾！”高杉低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装完好的紫色口袋。
“是和鬼兵队一起吗？”
“我……一个人！”
为什么？
这一句差点脱口而出，但我忍住了。
因为高杉同学一副很不想说的样子。
“那我也去！”
“你？”高杉同学只是淡定的瞄了我一眼，不说多余的话，我就非常清楚他想表达什么。
这该死的默契！
一秒心虚后，我又觉得不甘心，连忙理直气壮的看过去，义正言辞的说道。
“我也是需要放假的啊！晋助身为总督都可以给自己放假，我好歹是春雨实权人，给自己放放假，怎么了。”
高杉收回视线，挣扎着起身，语气淡然“随你吧！”
这么勉强……
我跟在他背后，怨念满满的盯着他，不停发射视线攻击。
真是的，好歹也是多年同窗，就不能表现得更加情愿一点吗。
现在这情况，怎么像是我非跟着不可了。
“我觉得，你应该跟我说谢谢。”沉默许久，我才很不甘心的说道。
“那颗药可是我千辛万苦弄来的，全宇宙就这么一颗，不仅花光了我的全部存款，还差点丢了半条命。”
所以我要句谢谢，不过分吧？
正在前方摆弄飞船操作界面的高杉闻言愣了一下，但片刻之后，他又恢复如初。
这种人，说真的，注定一辈子都要单身了！
啊……不对，鬼兵队不是有个长得好看的小姑娘对晋助有意思吗？
我好奇的走到他旁边，装作看外面风景的样子，以一副很随意聊天的模样说道。
“我觉得，又子小姐挺好看的。”
瞄——毫无动静。
“谁能娶到她，肯定会很幸福。”
瞄——依旧毫无动静。
不会吧？难道又子不对他胃口，那谁……
恍惚间我想起攘夷战争时期，每次被银时他们怂恿去喝花酒，这家伙貌似……
“晋助，你该不会喜欢男人吧？”
狐疑的看过去，却看到了让我恨不得戳瞎双目的一幕。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中二病矮子会在这个时候有反应啊。
是延迟吗？绝对是吧？肯定是吧？
脑内风暴愈演愈烈，就连表面平静都快维持不了了。
“其实男人也挺好……咳……的。只要晋助喜欢，性别什么的……不重要。”
这话说出来，理不直气不壮的，我自己都不信。
毕竟，我有什么资格说出这两句话？
就因为我男友是神威？不不不，虽然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是那样，但我们根本就不是那么纯粹的你喜欢我，我喜欢你的关系。
好吧，想歪了！
但是能令高杉同学跨越伦理束缚而喜欢的人，怎么办，超级好奇哎。
实力强大？面容俊逸？还是说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低头咬手指，表情纠结，一副想问又怕被砍的样子。
一路上，高杉始终沉默，无论我跟他说什么，他都不带理的。
所以，那药果然会改变性格吧。
飞船总算落在了江户，如今的江户早就不复盛况，曾经的高楼大厦变得破破烂烂，就连充满象征意义的中枢塔也早就失去了作用。
地上随处可见残垣断壁，以及天人或者人类的尸体。
即便是赢下了这局绝望副本，凭着这，也可以看出，赢得绝不轻松。
但还好，我在意的人都还活着。
只要知道了这一点，其他的，对我都不太重要。
说实话，松下私塾的地址我早已记不得了，可高杉却像是记得很清楚的样子，甚至都没拦人问路。
不过，在过了许久，赶了相当长一段路之后，周围的一切仿佛变得熟悉了一些。
那安静流淌的河流，还有绿茵茵的河堤，貌似以前总是跑过来钓鱼，但是一条都钓不到，我还因此生气揍了怂恿我来的银时一顿。
那边的那棵树，有这么大吗？不应该只是手腕粗一点吗？
“小弥？是小弥吗？”
在两人行至一处卖团子的小店时，里面白发苍苍的老婆婆试探的叫道。
我停下脚步，好奇的看了过去，记忆中硬朗的婆婆，如今已经年迈的佝偻着身躯，手持拐杖，颤颤巍巍的立在那里。
“山下婆婆？”
听到声音，婆婆笑了“真是小弥啊，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
“嗯，是哦！”我走到她面前，将她搀扶到旁边的板凳上坐下。
“那边的是晋助，婆婆还有印象吗？”
婆婆寻着手指看了过去，可惜看不甚清楚，只要苦笑着摇了摇头。
“婆婆老了，眼睛不好使啦。”
“怎么会，婆婆不是一眼就认出我了吗。”
“是啊，记得以前，你们四个过来吃团子，你总是要吃许多，如今一晃，也快二十年了。”
“是啊，快二十年了！”我也学着婆婆的样子抬起头看天。
“银时和小太郎没有来吗？”
我微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坐在旁边一个劲看天的高杉。
“他们……还有事，所以没有来。”
“小弥姐，你快尝尝，我做的团子怎么样？”
从里面走出一位可爱的少女，穿着和服，扎着马尾，端着一盘三色丸子快步过来了。
“要叫哥哥，小唯！”我无奈接过盘子，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曾经的小女孩早已长大，可这迷糊劲，还是一点没变。
小唯双手叉腰，一本正经反驳。
“小弥姐这么好看，才不是哥哥。”
“哎！”放弃纠正，我拿了一串咬下一颗白色团子，软糯的口感让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以前。
那个经常逃课，跑来吃团子，然后被来找人的老师一人揍一个包，然后拖回去的以前。
之后又与她们说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继续前行。
差不多黄昏时分，两人来到了一处杂草丛生，夹杂着黑糊糊，就像木头被烧后留下痕迹的木条，我稍微用伞戳了一下，便像沙土一样散开。
也是，毕竟，快二十年了啊！
我对着前面的空地，暗自感慨。高杉却是一副四处打量的模样，好容易寻得一处草不是那么密的地方，他用手刨坑，不多时抛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坑，然后郑重将那个紫色口袋放了进去，又将土重新填了回去，差不多堆出一个小土堆才停下。
我愣愣的看完了一切，十分不解的看着他。
“这谁？”
高杉想了想“算是……大师兄吧。”
“哦～”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的应了一声。
“所以晋助之所以来这里，就是为了把他安葬在这里吗？”
那我死了的话，也要葬在这里？埋在黑漆漆的地下？
想到这里，我迅速摇头“晋助，我死掉的话，请把我的骨灰撒入大海，绝对不要把我埋在黑漆漆的地下，不然，我到了地狱都会诅咒你们的。”
行礼完毕，高杉起身，静静的看着我“为何？”
咱们多年的默契呢，晋助。
无语几秒后，我从容作答“生前无法接触阳光，至少死后，我要晒够本。只要骨灰撒入大海，那就代表我成了它的一部分，海的面积那么大，一次性就能晒得够够的。”
“呵！”高杉不屑的笑了一下。
“愚蠢！”
“你的求生欲，已经随着一次次战斗而被丢弃了吗？所以才会说出这么没骨气的话？”
怎么感觉性格回去了那么一点？
狐疑的看着他，暗自念叨，但嘴上却是不饶人。
“人都是要死的，现在想想又没什么。而且啊，晋助可没资格说我。”
毕竟，要不是我及时赶到，就得撒他的骨灰了。
“我不会死！”
切！
我翻了个白眼，满脸写着不相信。
“夜弥！”
“啊？”被叫名字，我本能回应，却见高杉来到我面前，伸出手轻柔的触碰我的脸颊。
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听到过的，晋助对我说过最温柔的一句话。
“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好好活着！”
沉浸在那句温柔话里，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微微点了一下头。
“嗯！我会好好活着的。”
“但晋助也要好好活着。”不可以再干傻事，想了想，又默默咽了下去。
高杉手一顿，沉默了一会儿，也点了点头。
“……嗯！”
接着，我和高杉找了一个舒服的地方躺下，仰望星空，仿佛小时候一样，可终究不是小时候了。不仅人不齐，心境也完全变了。
“虚应该还没死！”
躺了不知多久，我才冷不丁的说了这句。
旁边没反应，像是不意外的样子。
“他是阿尔塔纳的结晶，不死不灭，可没那么容易消亡。”至少得多杀几次，才说不准能成功。
“你很清楚？”
“嗯！”我点了点头“上次过后，特意去调查过，在其他星球也有这样的情况。”
“这次苏醒的是虚，还是松阳呢？亦或者是其他人格，也就只有见到才知道了。”
我将手伸向天空，看着指缝间的星辰。
“晋助，不要一直困在过去了。”
“前进吧！寻着自己的道路，跟你的伙伴们，一起前进吧。”
坐起身看着杂草丛生的地方“我也会这样做的！”
这次过后，也是该跟过去告别了。
半天没等来回应，我好奇侧过头，却见高杉不知何时已经睡去。
无声笑了一下，我脱下羽织盖在他身上，也躺下闭目酝酿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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