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灵灵
“富贵酒楼？”王二仁摩挲着下巴思索起来，忽地瞪大了眼睛，看向一旁的林栀。
这富贵酒楼……不是林家旁系所开的吗？
林达先本出生在乡野平民人家，和远亲不太来往；但在他经商大获成功后，那些远房亲戚就擅自改了名号，以林家旁系的名号在各处开了店。
林闰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林达先远住在青竹城的堂哥的媳妇的弟弟，可以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但在林家打出名声后，他便以林家旁系自居，在青竹城开了家富贵酒楼。
“二仁哥，你知道这富贵酒楼？”林栀听到王二仁的声音耳尖一动，转身问道。
王二仁面露难色，朝周围看热闹的人瞅了瞅，凑到林栀耳边轻声说道：“这是林家旁系所开的酒楼。”
林栀惊讶地一挑眉，竟然还是亲戚？
邢侩见状，不屑地哼了一声：“连自己亲戚的成果都能剽窃，还装模作样干甚？”
众人更是哗然。
“天啊，没想到这珍珠奶茶竟然是抄的？还是抄了自家人？”
“别是这肥宅快乐水也是抄的吧！”
“这林家做大了，竟是也没有接济一下旁系，反倒干起了抄袭的事。当真是恶毒！”
还有人鬼鬼祟祟地八卦着：“我看这林达先打下的家业，不会也有猫腻吧？”引来一阵惊呼，“这可是真的？”“我看有可能，怪不得破产了呢！苍天有眼啊！”
有脾性暴躁者，甚至都直接将杯子丢在了地上。林栀特意定制的塑料杯子“砰”的炸裂开来，流出的奶茶溅到了杯壁上。
直接将其上印刷的“醉白池庄”四个大字遮了去。
林栀垂着眼，盯着地上那杯子看了些会，默默地捡了起来，擦干净后丢进了餐车旁的垃圾桶里。
“邢前辈……是吧？”林栀对着邢侩浅浅地笑了笑，问道。
邢侩一愣：“正是。”
“这抄袭和被抄袭者之间，往往只有一纸之隔，若是这风吹错了方向，”她淡淡看了宋灵灵一眼，朱唇轻启，“那纸可就换了个边破了。”
宋灵灵低着头，浑身一僵。
“你什么意思？”听出林栀话中有话，邢侩皱了皱眉。
一阵糖水的粘稠声响起，林栀已经在餐车后搅动着透亮的珍珠，一勺勺倒入杯内。“没什么意思，”她认真地做着奶茶，头也不抬，“敢问邢前辈，富贵酒楼的珍珠奶茶，是不是有股奶腥之味？”
邢侩回想了会，之前自己在富贵酒楼的喝的奶茶，确实有股茶香也难掩的奶腥气，他点点头。
转眼间，一杯珍珠奶茶已经完成，清爽甘甜的液体之中，晶莹透黑的珍珠若隐若现，十分诱人。
“您试试。”
邢侩狐疑地接过林栀递过来的杯子，放在鼻前闻了闻，惊讶道：“你这奶味竟然浓而不腥！”
他好奇地将吸管插入杯内，还有这种将水吸入口中的喝法？是为了这珍珠么……
想着，他啜饮了一口，q弹的珍珠顺着柔滑的奶茶滑入口中，他微微睁大了双眼。
“这……这和富贵酒楼的简直不能比啊！”
“果然，这抄袭的和原版就是不能比，我看我们什么时候去一趟青竹城，喝喝富贵酒楼的……”旁观的一人还未说完话，竟就被邢侩硬生生地打断了。
“我说的是这醉白池庄的比那富贵酒楼的好多了！”邢侩怒目一睁，看着那人反驳道。他圆润的脸上带着陶醉，似是见了琼楼玉宇一般飘飘欲仙，“富贵酒楼的奶茶虽是新奇，但奶腥味极重，和略显生涩的茶味极不和谐，那珍珠也是味同嚼蜡，”他又吸了一大口珍珠，接着说道，“而醉白池庄的珍珠奶茶，咬劲分明，奶香浓醇，茶味清甜，两者结合在一起，极为搭配。”
那人没想到会被邢侩反驳，愣愣地“啊”了一声。
周围还有没走的街坊们，更是一齐惊呼了起来。
这邢侩怎么喝了一口珍珠奶茶就立刻变了脸？帮林栀说起话来了？
“不过……”邢侩放下一饮而尽的空杯，面色凝重道，“但这抄袭还是不可取啊，林姑娘。”
林栀：……你都喝完了还在这说啥呢。
“您怎么就确认是我抄袭呢？”林栀反问道。
“啊？”这下轮到邢侩傻眼了。
“若是有心之人学了我的配方，却学了个半吊子就告诉了别人，又当如何呢？”林栀笑眯眯地看向默默站着的宋灵灵，“你说是吧，灵灵？”
宋灵灵闻言踉跄了一下，面上大惊失色：“小姐，你怎么能这样想我？”
“我只是问一下，不必如此激动。”林栀淡淡道。
她一下子扑到林栀脚边，大声疾呼：“冤枉啊，小姐，真的不是我！”
林栀望着满面煞白的宋灵灵，心中轻叹了一口气。这宋灵灵平日里活泼可爱，从她对林家的态度中，也能看出是真心为自己赚了钱高兴，若是可以，林栀也真不愿去怀疑她。
可惜……林栀脑内闪过珍珠奶茶制成当晚，宋灵灵无意问她的一句话。
“灵灵，我之前和你说，这珍珠奶茶是怎么做的？”林栀不疾不慢地扶起了她，问道。
宋灵灵眼神飘忽，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我记得小姐您说……是用羊奶和茶叶做的？”
林栀点点头，又转身去问楚玉等人，他们皆是迷茫地摇了摇头。
“我只将这奶茶的配方告诉了你一人，况且……”
“小姐！那你怎么确定他们不是在撒谎！”宋灵灵尖声反驳。
林栀看着她，似是面有不忍，摇了摇头，“那好。”又对邢侩道，“邢前辈，您觉得我这奶茶是如何制成？”
邢侩低头略略思索：“虽然我不知具体的配方，但这中的奶必不是羊奶，羊奶的那股腥膻味是食材的特色，一般绝不可能去除。”
林栀又问：“那富贵酒楼的呢？”
邢侩回想着，眼神一亮：“羊奶，是羊奶！他们就是用羊奶做的！经你这么一提醒，那股奶腥味确实就是羊奶的味道！”
这下，宋灵灵煞白的小脸彻底没了颜色。
“我当初和灵灵你说奶茶是用羊奶做的，是因为我还没有彻底完成研究，”林栀声声落地，“但当晚我又无意间更新了配方，所以第二天来的这些人，便绝无可能喝到羊奶；就算我告诉了他们配方，也不会再提到羊奶一事。”
虽然宋灵灵当时喝的也不是羊奶做的，但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胡扯，竟是成了现下最有力的证据，林栀心情复杂。
“自然，第一个喝奶茶的你，知道的就是羊奶配方，和富贵酒楼通的信中，大抵也是这么写的罢。他们虽然想尽办法在我之前作出奶茶，却没料到我已经对其做了改良，现下反倒成了他们抄袭我的把柄。”
林栀注视着宋灵灵：“我说的可对？”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平静无波。
看着这双眼，宋灵灵的脑中突然闪过了之前林栀轻摸她头时眼里的温柔，给她第一个喝奶茶时眼里的期待，还有送她新裙子时眼里的欣喜。
说到这里，她不禁低头看起今日她的装束，是一条淡粉色的烟罗纱裙。照理来说，寻常侍女是穿不上这么好看的衣裳的，但是林栀却在她回来后不久就买来送给了她，还轻轻地拉着她的手，弯起眼说：“你还愿意回林家，太好了。”
只是现在，这些在林栀的眼里都看不到了，只余下冷漠和一丝淡淡的痛惜。
面前的粉色悄悄荡漾开来，宋灵灵胡乱地抹着眼，终于失声痛哭。
“小姐，对不起！”宋灵灵的泪如断弦，眼眶通红，却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解释的话来，只余声声呜咽。
“……林家旁系当真对你这么好？”林栀看着她含泪的双眸，终是心生不舍，问了一句。
没成想，这一问，宋灵灵却是泪如决堤。
原来，宋灵灵本也是一心跟着林家的，甚至在林达先去世后，也想跟着申素凝。但旁系的林闰以暂时没有侍女为由，将宋灵灵借过去了一周。
宋灵灵本以为这只是个临时差，没想到却被林闰逼着通风报信，说若是林家有什么动向，皆要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甚至还找到了她在青竹城病弱的父母作为要挟。
宋灵灵无奈，只好应下。
“小……小姐，我真的是想一心跟着您的啊！”宋灵灵紧攥着身上的粉裙，哽咽道。
林栀缓步走向宋灵灵，轻牵起她的手，一字一句地轻声问道：“既然你如此信我，为何不信我能将你父母救下呢？”
宋灵灵怔愣在原地。
原来，原来她终究还是没有打心底里将小姐当作可信之人啊。良久，她的脸上浮现一丝苦笑。
林栀见状轻叹一口气，招来王二仁拿了十两银子，塞入宋灵灵手中：“走吧，这些钱拿着，过往都不计较了。”
宋灵灵见林栀决绝，知道这是她们主仆之谊尽了。她接过钱，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谢过小姐。”
宋灵灵来时没带什么，此时离开的行囊里更是只放了一套林栀给她新买的衣裳，她的眼眶不禁又红了。王二仁摇头叹了口气，楚玉竟也是背过身去抹了抹眼。
“……你父母一事，我几日后去会会林闰，不必担心。”眼见那一抹粉色渐行渐远，林栀终是撇了眼去，不忍地说了一句。
宋灵灵顿了脚步，竟是在远处无言地跪下，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林栀忍住心中的酸涩，挥了挥手，让她去吧。
这林家旁系……看来是个心头之患啊。林栀想着，眼神沉了沉。
“原来醉白池庄才是被抄袭的那个啊……”“这林家旁系真可恶！借了林家的名声不说，竟是还攀着不放了！”
周围目睹这一切的众人也是一片唏嘘，之前那怒摔杯子的男子更是羞红了脸，连忙拂袖离去。
“哎，林老板，再给我来十杯珍珠奶茶！”有人豪气地一挥手，“不然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啊！”
“哎，你别和我抢，这珍珠奶茶是真的好喝，我得带回去给我媳妇也喝喝！”有人不满地反驳道。
没想到，这一场闹剧过后，醉白池庄珍珠奶茶的名号却是越发响亮了，之前还在观望的人也好奇地想来买上一杯。
毕竟这是让饕餮食客都赞不绝口的食物，自己怎能不试试！
很快，餐车前竟是排起了比之前还长的队伍，直往云连城外排去，连绵不绝。
反观饕餮食客本人。
邢侩看着面前这一幕，倒是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他这随便一说，竟是让人家主仆分离了，这可怎么说得过去啊！
况且，他还误会了林栀，若不是林栀留了一手，这醉白池庄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思及此，他大手一挥，诚恳地向林栀作了一揖：“林姑娘抱歉，是老夫有眼无珠了。”
林栀收回目光，对着邢侩有礼道：“前辈只是因为对美食的追求而如此，小女可以理解，只是……”
邢侩连忙问道：“若是有什么可以补偿的，你尽管说。”
“众人都知前辈是声名赫赫的饕餮怪客，”林栀眼波一转，“听说您的食王学府不止教课，还在青竹城有间店面？”
“正是。”
林栀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侧身邀请道：“那咱们进来说吧。”
邢侩看着她诡异的笑容，竟是不知觉打了个寒颤。
怎么有种要被坑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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