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火折子

晚膳过后，傅吟姝回到了房间。

        青慈见小姐坐在圆木桌前，左手撑着脑袋好似在思考着什么，摆在面前的书更是半晌都没有重新翻页，她微低着头，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出声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傅吟姝开口问道：“青慈，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的话，现在戌时已过，刚到亥时。”青慈轻声回道。

        “已经亥时了啊！”傅吟姝喃喃低语，“看样子，真正到了要做决定的时候，我也会犹豫迟疑啊！”

        抬眼看向了案几上的红白两色孔明灯，傅吟姝的唇边，露出了一个浅淡温柔的笑容。

        她起身走至案几边，不再多想，轻轻拿起了红色的孔明灯，转身向屋外走去。

        青慈见状，立马笑着跟上。

        太好了，小姐总算下定决心了！

        走至屋外，看着没有星光也没有月光的夜空，傅吟姝双手轻托着孔明灯，开口对贴身丫鬟说道：“青慈，点灯。”

        青慈闻言，快步走至小姐身旁，笑着回道：“小姐，奴婢早已准备好了。”

        傅吟姝侧转过身，望了青慈一眼，会心地笑了笑，“你这丫头，就你机灵。”

        说着，她的视线又看向了手中的红色孔明灯，想着一会儿它就要升到高空之中，她的心里，不免有点儿紧张，同时，也含有几分期待。

        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临了啊！

        不知此刻，宰相大人可会站在某个地方，期待地望向傅府的方向呢？

        青慈手中拿着火折子，轻轻地吹了一口，很快，火折子就亮了起来。

        她从来没有觉得，火折子点燃以后的红色火光，会如此好看。事关小姐的未来，她可得好好完成眼前的任务才行啊！

        怀着几分兴奋又有几分紧张的心情，青慈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小姐手中拿着的孔明灯。她正要将其点燃，突然，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阵大风，竟将她手中的火折子给吹熄了。

        青慈因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抬头看向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姐，青慈只听小姐轻声说了一句，“继续。”

        她点了点头，有些慌乱地轻吹手中的火折子，还没等她吹好，天空中竟然开始下起了阵雨。

        一开始，雨丝还不算大，可是，没过多久，雨声就像石子砸在瓦片上的声音一样，越来越大。

        傅吟姝第一时间护住了手中的孔明灯，立马吩咐道：“青慈，快快进屋。”

        “小姐……”

        青慈有些犹豫，但是，现在下雨了，没有办法继续放孔明灯，她的头发也被雨水打湿了部分，不想小姐担心，她还是点了点，回到了屋檐下躲雨。

        看着雨珠像断了线儿的珠儿般不停往下洒落，一时半会儿，傅吟姝也分不清自己心中的感觉，究竟是喜还是忧。

        喜的是，她的手中，只有这一盏孔明灯，没有被雨水打湿。若是被雨水打湿不能用了，那她就会失约，成了言而无信之人。

        不，若真是那样，或者……

        视线看向了静静摆放在房中案几上的白色孔明灯，傅吟姝的眼神动了动，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收回了视线，转头看向了清冷幽远的夜空。

        忧啊，是经过了三日的思考，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愿意给未来添上一份喜色，却不曾想，几日的好天气，在这最为关键的一刻，却出现了难以料想的意外。

        意外吗？

        也不尽然吧！

        她初次见到宰相大人的那天，不也是下了一场阵雨吗？不然，她又怎会在半途停留，又怎会与宰相大人有那样一番令她印象深刻、常常回味的交谈呢？

        在心底轻叹了口气，傅吟姝托着孔明灯的双手，忍不住微微用了点儿力。

        若是这场雨一直不停，明日，她该如何向宰相大人解释呢？难道，她要亲自上宰相府走一趟吗？

        在旁人看来，这场雨，是不吉利的吗？是老天在阻止她吗？

        她，不知道啊！

        偶尔，雨中伴着阵阵夜风，吹向了站在屋檐下的人儿。湿润的空气，连带着夏日的夜风都变得冰冷起来。而雨丝，更像是冷眼旁观的看客一样，毫不留情地打湿了她的衣角和脸颊。

        令青慈将孔明灯重新放回屋内，傅吟姝依旧站在屋檐下看向远方。

        现在，宰相大人可是在等她的消息？可是也站在屋檐下或者窗前，看着这不太友好的夜色？

        没有了星星和月亮的夜晚，果然，会伴随着很多的不确定啊！

        眼前的这场雨，在子夜时分，会停下吗？

        宰相府，书房。

        “荆戈，现在什么时辰了？”坐在书案前，封肃瑾处理完公务，立马放下了纸笔，抬头看向了门外。

        荆戈从门外走了进来，恭敬答道：“回大人，现在刚到亥时。”

        “亥时啊！”起身走至屋外，封肃瑾看向漆黑一片的夜空，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丝莫名的不安和难耐。

        已经到了三日之约的最后一日了，傅姑娘，她可想好了答案？

        时间在飞速地流逝，却又像静止了般让人感到担忧和沉闷。

        难道，傅姑娘对自己，竟无半丝的好感吗？

        他们之间，难道真的没有厮守终身的可能吗？

        此时此刻，封肃瑾觉得自己似乎变得有些矛盾起来。

        他希望时间能快些过去，这样，傅姑娘的回复他马上就能知晓了；他又希望时间慢些流走，这样，或者他心中的期待还能成真，傅姑娘给出的答覆也能令他心喜。

        唉！

        在心底叹了口气，封肃瑾觉得，除了两人初次交谈的第一天他高兴了许久，在这等待的过程中，他的心情，还真是起起伏伏、难以平静啊！

        还好他约定的时间是三日，若是再久一点儿，他怕是会耐心尽失，无法继续忍耐了吧！

        抬脚刚步下台阶，突然，一阵大风袭过，封肃瑾忍不住闭上了双眼，微微别开了头。

        待这阵夜风吹过，他抬头看了一眼高空，果然是没有半点星月啊！

        轻摇了摇头，他果断迈步，向府内的凉亭走去。

        走至半路，突然，噼里啪啦的雨点相继落下，不一会儿，这阵夜雨越下越大，待他和荆戈快步跑至凉亭处时，两人的头发和衣服，都湿了小半。

        随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衣袖，封肃瑾也不在意自己身上被雨水淋湿的部分，望着远处的夜空，他的目光，不禁变得幽远而深邃。

        “下雨了啊！”封肃瑾低低说了一句。

        “是，大人，下雨了。”荆戈一板一眼地回应。

        听着越来越响的雨声，封肃瑾似呢喃、又似自问地轻声开口，“这雨，何时会停呢？”

        看着大人眉头微皱、深深思索的样子，荆戈不再多言，只静静站在一旁，陪着大人一起等待雨停。

        他和大人都知道，在这样的雨夜，想要看到升上高空的孔明灯，那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真不知道，大人此刻，会有怎样的心情。

        亲眼见识过大人对傅姑娘的柔情和欢喜，作为跟在大人身边多年的贴身侍卫，荆戈的心里，也不禁有些焦急和切望。

        现在，他和大人一样，望着这样深远没有边际的夜色，只希望这场阵雨能够快些过去。不然，过了子时，大人和傅姑娘之间的约定，可就不能算数了啊！

        雨夜，偶尔吹起几阵冷风，打湿了封肃瑾太过靠近凉亭边沿的衣角，还有他微微扬起的脸庞。

        面对风雨的无情，他丝毫没有在意，在他的心目中，只有一件事是他想要问清楚、弄明白的。

        想他为官多年，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何时曾如此无助被动过？

        难道，错过了最初的机会，三年之后，他还会重蹈当年的覆辙吗？

        老天啊老天，是觉得他和傅姑娘不合适，想要阻止他们？还是想在他们之间，制造一些考验，好让他们日后的人生，能够更加懂得珍惜和感恩呢？

        这阵雨，像落了线的珍珠般，没完没了，下个不停。

        封肃瑾的心，也随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夜雨，翻腾滚动、复杂莫名。

        站在雨夜中，不知过了多久，封肃瑾再次开口，低声问道：“荆戈，现在什么时辰了？”

        荆戈听见宰相大人的声音，立马拱手答道：“回大人，现在亥时过半，还有半个时辰就子时了。”

        “快子时了啊！”抬头看向傅府的方向，封肃瑾沉吟了片刻，而后，目光坚定地开口，“荆戈，出发，去傅府。”

        荆戈闻言，忍不住睁大了双眼，有一瞬间，他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大人要去傅府？

        现在？

        望着凉亭外依旧不断下落的雨丝，荆戈虽然有点儿担心，但是，知道大人心意已决，他也不再多想，低头回道：“是，大人，属下领命。”

        只剩半个时辰了，他们走这一趟，大人能够得到满意的答案吗？

        空荡无人的街道上，只听得见雨水打湿地面的声音，两个撑着雨伞行路的身影，在夜色中，逐渐远去。

        夜，朦胧而幽远，等待觉漫长，行动却短暂，盼一声答应，听一句愿意。

        夜色啊，撩人也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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