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两壶清酒

宰相府，书房。

        处理完手中的事情，封肃瑾从书案前抬起头，向门外问道：“荆戈，现在什么时辰了？”

        站在书房外，一直坚守岗位的荆戈，一听见主子的问话，立马步入书房，低头拱手，恭敬答道：“回大人，戌时刚过，现在已经亥时了。”

        “已经亥时了啊！”封肃瑾看了一眼屋子外面的天色，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伏案工作两个时辰了。

        起身离开座位，封肃瑾迈步来到了书房外。

        今晚，夜空中不见月亮，只有几点零星的星光若隐若现，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般，起伏不定。

        在心底叹了口气，封肃瑾步下台阶，对手下说道：“走吧，荆戈！陪我小酌一杯。虽无月亮相伴，但这稀稀落落的星点，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是，大人。”荆戈领命。

        跟在大人身后，望着大人略显寂寥的背影，荆戈的心里，也不免有些感慨。

        昨晚，大人在盈香楼二楼见了傅姑娘，他本以为，这对大人来说，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好事。

        没想到，因为傅姑娘买的两盏孔明灯，大人心中殷切，竟一直在夜色中痴痴地望向傅府的方向。若不是他办完大人交待的事情后及时回府，大人在夜色中，还不知要呆望多久呢！

        在心底叹了口气，荆戈想着：明明说好了三天，可大人却生怕错过了傅姑娘放孔明灯的最佳时间，一等就是半夜。

        今晚，大人可能又要过了子时才会回房歇息吧！

        府内凉亭处，早已备好两壶清酒，封肃瑾坐下后，随手招呼着贴身侍卫入座。两人在夜色下，就着微弱的星光，慢慢饮起酒来。

        封肃瑾平日里很少喝酒，若不是心中有所思、有所想，他对自己，可从不会松懈。

        众所周知，封宰相向来严于律己、克己奉公，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清官、好官。

        或许是他平日里给人的印象太过严肃，所以，大家都有些怕他。而他，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为之，让大家记住了他冷淡寡言的性子，却常常忽略了他貌比潘安的长相。

        谁能想象，像宰相大人这样的人，真动起心来，竟如此痴情、如此上心呢！

        今日，是世子妃回门之日，宰相大人因为担心傅姑娘，所以，一整天都显得有些心绪不宁。

        好不容易静下心来，将堆积了几日的公务处理完了，大人又开始望着傅府的方向深思起来。

        大人心里的期盼，还有这明显不似平日里精明的傻傻等待，让跟在他身旁多年的荆戈，也不禁感到动容。

        只愿过了明日，大人和傅姑娘之间，能有一个真正的好结果啊！

        又一杯清酒下肚，封肃瑾的眼眸中，好似染了淡淡的醉意。望着远处傅府上方的夜空，他的心里，真是有种思念难熬的轻愁。

        昨日之前，他还从未与傅姑娘单独说过话，更没有直言不讳地表达自己的心意，所以，即使是偶尔想起，对傅姑娘，他的心，还是能够忍耐，也能够克制等待。

        如今，他对她的爱意脱口而出，换来的，却是从一开始的喜不自禁，到此时此刻的煎熬相思。这样的感觉，真是教他有些无措，又有些苦涩啊！

        有些话，藏在心底的时候，好似还能独自品味、慢慢承受，而一旦说了出来，心里的情意喷涌而出，他自己，也无法再次将其压制啊！

        也是，他究竟在急什么，又到底在想什么呢？

        他竟然武断地以为，傅姑娘昨晚就会做出决定，而他明知傅姑娘凡事谨慎，与他也全然不熟，那不可能的事情，他却暗暗希望能够发生，他对她的情，恐怕早已远超他的想象了。

        今日，傅家庶出的次女回府，而傅家的女婿，辰王世子慕容允，他，也去到了傅府，见到了傅家的嫡长女傅姑娘。

        轻摇了摇头，封肃瑾一想到慕容允和傅姑娘有说有笑的画面，即使是她向来的客气有礼，他的心，依然很难不去介怀、不去在意。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轮得到他，坦坦荡荡、光明正大地出入傅府呢？

        傅姑娘待他，应该算是有好感的吧！不然，以她的性子，怕是宁愿走路，也不愿意坐上他的马车。

        虽然，昨日的马车里没有他，但是，他希望的，是以后的岁月中，能够与傅姑娘朝夕相伴、共度余生。

        傅姑娘，她在见了他之后，可会偶尔想起他？

        到了两人约定的三日之期时，她可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覆？

        夜空中，星点依然若有似无，而今夜，他若不在此处饮酒等待，回了房间，他又如何能够成眠呢？

        傅府，傅吟姝的房间。

        “小姐，夜已深了，可要奴婢掌灯？”青慈见小姐还在看书，柔声关心问道。

        听见贴身丫鬟的问话，傅吟姝微微抬起头来，看向青慈的方向，她点了点头，开口说道：“青慈，掌灯吧！”

        青慈闻言，立马回道：“是。”很快，房间的光线就变得柔和起来，取代了之前略显清冷的浅蓝色光芒。

        将夜明珠重新放回木盒里收好，傅吟姝轻轻关上书本，缓缓起身来到了窗边。

        看着高天上幽远的夜色，傅吟姝淡淡开口，“今晚，没有月亮呢！不知道，这样的几点零星，是否会感到孤单寂寥。”

        青慈点好灯后，走至小姐身边，开口回道：“小姐，奴婢虽然不知道星星月亮的想法，但是，奴婢知道，小姐得早些入睡了。”

        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青慈完全看不出今晚的夜空和平日里有何不同。

        见小姐依然望着窗外，她又开口说道：“小姐，府里这几日本就事情繁多，不仅是老爷和夫人，小姐也是操劳了不少。明日还不知道会有何事，小姐现在还不上床歇息吗？”

        傅吟姝本来还觉得心里有些莫名的心绪和愁思，一听见贴身丫鬟关心的话，立马回头笑道：“好青慈，你可真是越来越爱唠叨了呢！”

        听见小姐取笑的话，青慈有些害羞地跺了跺脚，“小姐！”

        除了无奈地喊出一声“小姐”，青慈还真不知道应当如何应对小姐的浅笑打趣。

        傅吟姝知道小丫头说不过自己，也不再逗弄她，转身离开窗边，柔声交待了一句，“夜深了，关窗吧！”说完，就移步走到了房中的圆木桌旁坐下。

        青慈见小姐似有睡意，立马高兴地应了声，“是，小姐。”很快，她就干劲十足地关好了窗。

        傅吟姝知道小丫头很是关心自己，这让她的心里，觉得十分温暖。

        轻扬唇角笑了笑，她开□□待道：“青慈，你先下去歇着吧！我再坐一会儿，等刚才看过的内容在脑海里消化消化，很快我就上床歇息了。”

        青慈知道小姐向来说到做到，虽然她的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总想亲眼看着小姐关灯入睡，但她想了想，还是对小姐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她就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

        见青慈将房门关好，傅吟姝浅浅地笑了笑。

        不知不觉中，小丫头已经长成大丫头了。真不知道，像青慈这样可爱灵巧的姑娘，有谁能够有此福气，将她娶回家去。

        或许，待她的终身大事顺利解决之后，青慈的好事，也就不远了吧！

        视线忍不住望向了案几上的两个孔明灯，傅吟姝想，明日这个时候，这两个纸灯笼，应该就不复存在了吧！

        也不知道，明日她点亮孔明灯时，宰相大人会身处何方。

        昨日，他们只是约定了三日之期，并未约定具体的点灯时间。明晚，等她点亮孔明灯时，宰相大人又如何能够立马知晓呢？

        想到这里，傅吟姝忍不住轻轻摇头，微扬唇角笑了笑。

        宰相大人是谁，这样的小事，哪里还需要她在这里胡乱操心？反正宰相大人的方法多得是，她啊，就只管静观其变吧！

        下午，妹妹和妹夫走后，娘还特意过来她的院子，和她谈了会儿话。见她状态不错，心情也很好，娘这才放下心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不仅是娘，就连一向很少单独过来找她的爹，也难得在晚膳过后和她聊了会儿天。

        爹娘对她的关心和爱意，她啊，完全能够感受得到。他们用真心和实际行动向她表明，他们对她的爱，一直都在，而且，从不曾减少过，甚至，还会越来越多。

        她的心里，觉得温暖，也觉得，自己十分幸福。

        爹娘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对于她的终身大事，他们明显是十分关心和担忧的。

        娘总说，若不是当初看重辰王府，给足了王妃面子，以致在无意中得罪了其他对她有爱慕之心的追求者们，如今，她也不至于会陷入这样的难堪之中。

        娘的说法，她虽然不能完全赞同，但是，娘对她的爱，她却是珍惜着装入心间的。

        以前的事，已经都过去了，她在意和看重的，是以后的人生，还有以后会遇见的人。

        封大人的脸孔在脑海中闪现，傅吟姝忍不住又红了双颊。

        或许，她也要尽快考虑清楚，对封大人，她的心意，究竟如何。

        但愿，爹娘知道了她的决定后，对她的人生大事，能够真正感到宽慰放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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