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奇才少女篇】固执的如三
渊乜做了一个梦。
梦中是一名少年，少年双手沾满鲜血，低垂着头站在血泊之中，倏而抬头露出了一双血红色的眼，少年并非人类，而是妖物，它的那双赤红色的眼中充满了仇恨…充满了对着世间的怨。
杀人者，赤瞳之妖。
为罪孽所染红的眼，这是一道不可磨灭的印记，永生永世不可去。
忽地，一阵风吹过，带来了一阵淡淡的檀香，也带来了一声轻唤。
“小子，跟我走罢。”
深度罪孽的少年循声望去，那一瞬，他的眼中多了一抹色彩——红色之上映出了这世间最为无暇的白。
…
………
……………
“渊乜…渊乜…！”
渊乜是在沈云逸的呼唤声中醒来的，一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沈云逸那张大脸，看着他那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不知道得还以为他在哭丧呢…
怪晦气的。
渊乜不耐烦道：“醒了！我醒了！别再在那里吵吵了，听着脑壳痛！”
见渊乜醒了过来，沈云逸才终于松了口气。
“你可别嫌我烦，你都昏了快一整天了！我担心你才吵吵的！”
沈云逸憋屈地说着，坐在一旁的吴潇潇也开口道：“我们见你这么久了都没点儿苏醒的迹象才想着看能不能把你闹醒的。”
渊乜随即向窗外望去，天竟已经全黑了，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自己竟然昏迷了这么久？
不过百年过去，自己的身体就差成这样了？
渊乜陷入了对自己的怀疑…
就在这时，他忽然嗅到了一股异样的味道，他当即捂住了鼻子发问道：“这什么味儿？”
“味道？”
沈云逸见状也跟着嗅了嗅，才发现这房间中真的有一股淡淡的味道，但是别说这味道还挺好闻的，有股青草的味道又带着点儿乳香。
“是这房间里的驱蚊香吧？刚刚有几个小妖进来替我们点的。”
吴潇潇说着指向了远处角落的香炉，此刻的香炉还正往外飘着淡淡的白烟。
一听这话，渊乜恍然大悟，不由得发出了一声轻哼，他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抽出了折扇，只是轻轻一扇，整个屋子瞬间便被另一股香气笼住了。
渊乜低声道：“这香可不好闻，还不如闻闻这檀香静静心。”
寅时。
此时的屋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无数个黑色的小球球聚在门口聚成了一团。
它们是小黑丸，喜暗怕光，看着小小一个，其实力气大到可怕，可以说是妖怪界的蚂蚁了，身材小巧的大力士。
换句话说，若想在夜晚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运走，它们绝对是最佳选择。
时间已到，任务开始。
打头的几个小黑丸当即熟练地叠起了罗汉。
百年来还是有不少傻瓜蛋误入这阮山的，所谓熟能生巧，如今的它们也算是专业的搬运工了。
只见站在最高处的小黑丸对着那木门一撞，轻轻松松便将那木门撞开了一道小缝，这缝隙的不大不小正好够它们这些小家伙进进进出出。
于是，它们三两下就排成了一列，宛若开小火车一样潜入了屋中。
黑球球号出发了，嘟嘟——
这是一次“暗夜计划”，本该如此的。
谁料下一秒，这屋内就突然亮起了灯火，原本分布在房屋四周的油灯被不约而同地点亮。
这些怕光的小家伙儿们顿时躲得躲、跑得跑，有的趁机溜出了门外，有的则光速躲到了屋内的避光角落，可爱又可怜。
在木屋不远处蹲守的如空和朱毛毛瞥见慌忙逃窜的小黑丸，顿时察觉到了些许异样，它们赶忙冲进了屋中…
只见——本应昏睡过去的沈云逸三个人如今竟都还好好地坐在那里……
它们这才意识到它们的计划失败了。
如空本想跑出去搬救兵，却被渊乜一个挥手无情地关上了门。
“都这年头了就别搞迷魂香这一套了吧，有些过于老套了。”
渊乜坐在床旁的木椅上，一边扇着扇子，一边翘着个二郎腿，活像个小老头。
如空惊慌道：“你怎么会法术…你是谁！？”
“这俩是不会法术的凡人，但并不代表我也是。”
渊乜说着用他那小眼神瞥了沈云逸和吴潇潇一眼，继而又转向了如空，做起了自我介绍。
“我乃「解缘录」渊乜，虽不是仙，但也算个半仙，并不是人类的御妖师，你大可放心。”
如空将朱毛毛护在身后，两个眼睛直直地盯着渊乜，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仙人来我们这破山作甚？”
听见“仙人”二字的瞬间，渊乜脸上止不住地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可最喜欢别人称他为仙人了，虽然现在的他根本不是就是了。
“那我也就不说废话了。”
渊乜接着道：“我们三人入此山就一个目的，那便是——寻得朱璟珩。”
“朱璟珩…”
如空低喃的同时垂下了头。
“我们这里并没有妖叫这个名字。”
“你不用说谎的，如三。”
听见吴潇潇的声音，如空抬起了头，他这才注意到原来……吴潇潇一直盯着它。
吴潇潇的眼神似乎在说话，但是如空并不想知道她在说些什么，至少现在不想，它再次心虚地别过了头。
越是想逃便越是逃不掉。
吴潇潇走到如空身旁，蹲下身子捧住了它的脸，微微一笑，轻声道，“如三，让我去找他吧。”
晃眼间，如空觉得自己仿佛又看见百年前那个笑容如阳光般灿烂的少女。
轮回几世，姓名会变，样貌会变，可她终归是她啊……
先前吴潇潇唤出它的名字的时候，它还在自欺欺人，还在做着天真的梦。
它想，
即使恢复了些许前世记忆又怎样，或许她只是误打误撞进了这阮山…？
今晚带她离山就好，今晚带她离山就好…
这样她就会忘记一切，这样她就会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可是现在，不一样…
同它想的不一样！
“你明明只要离开就好的……”
如空挣开了吴潇潇的手，连连后退了几步，一阵闷哼过后，它如同发疯一般，歇斯底里地大吼着，“你明明只要离开就好的！”
吴潇潇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别天真了——”
猝不及防地，渊乜的这声大喊让整个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他能看见这小妖心中所想，因而觉得它更加愚蠢。
逃避能解决什么事？欺骗又能解决什么事？
连这小女娃自身都有勇气来面对这一切，它又哪里来的权利替别人擅作主张？
“就算今日你让她忘记了这一切她就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了？只要她与那朱璟珩的孽缘未断，就算忘了一切她也终会回到这里。或许在你的想象中，她在人间过得快乐、过得幸福，但你可知她真正过着怎样的生活？自幼便被人类的御妖师盯上活在监视之下，还会被时不时忆起的前世记忆搅得心烦意乱……这就是你所谓的普通人的生活？”
渊乜的话好似千根针，深深地扎进了如空的心脏。
如空垂下了头，它并非不懂渊乜所说的话，他只是不愿接受也不愿承认罢了。
固执至极。
“阮山…没有朱璟珩…”
就在如空一字一字地说出这话之时，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在一旁迟迟未开口的朱毛毛用它的小胖手重重地击在了如空的肚子上，毫不留情。
朱毛毛用尽全身的力气冲着如空大喊道：“阿默…阿默…喜欢尊重她决定的妖！谁都不是阿默，只有阿默是阿默！”
硬生生吃下了这一拳的如空无力地趴在地上，他的腹部仍火辣辣的疼，毛怪的力气本来就大，这全力的一击还是让人有些吃不消的。
吴潇潇见状赶忙将它搂在了怀里，如空刚想挣脱，却一把被抓住了兔耳朵，瞬间身体无力动弹不得。
吴潇潇笑道：“看来我还是记得你的软肋的，如三。”
一旁的朱毛毛见了也撒娇似得闹起来：“我也要…阿默抱！”
吴潇潇当即把这可爱的毛球抱在了怀里，还顺势一头埋进了它毛茸茸的身体里。
没有女生能够抗拒毛茸茸，没有。
“胖毛，以后别叫我阿默了，也叫叫我现在的名字吧。”
“好的，潇潇！”
朱毛毛说着开心地点了点头，在它眼里，谢桑默即是吴潇潇，吴潇潇也即是谢桑默，没有任何区别。
此情此景，如空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朱毛毛的这一拳既是将它给打清醒了，也是给了它一个台阶下。
既然如此，它便下吧……
从疼痛中缓和过来的如空支起身子凑到吴潇潇耳旁轻声道：“你就去找他吧……我会同你一起去的。”
吴潇潇温柔地抚上了它的头，闭着眼睛笑了起来。
“谢谢你，如三。”
这一场闹剧之后，如空同沈云逸三人约定，明日中午它便领着三人上山寻人。
就在它要离开时，沈云逸将它拦了下来。
“还有什么事吗？”如空不解道。
沈云逸一把将它带到了角落的床边，此时猫形的猫咪大叔仍在沉睡。
沈云逸随即道：“如空，我想问问你关于这黑猫的事儿。”
如空大抵也猜到沈云逸要问些什么了，他用余光瞥了眼床上的黑猫，说道：“他是前几日我们在上山路上发现的，发现它时，它已经晕倒了。”
沈云逸接着道：“我看它一直没醒，是受什么伤了吗？”
这时，渊乜也好奇地凑了过来，双手抱在胸前，用折扇抵着下巴调侃道：“这玄猫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一听这话，沈云逸当即翻了个白眼，将渊乜往身后一撞，“别打岔，问事儿呢。”接着便看向了如空。
如空却摇了摇头。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它具体为什么会昏迷。”
渊乜顿时翘起半边眉毛，阴阳怪气道：“嗨呀——还不是得看我怎么说。”
沈云逸心里虽然心里不爽，却也只能咬着牙装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行，渊半仙，您·请·说——”
“少在那里悒悒不乐的。”
渊乜说着便用肘部猛击了一下沈云逸的背部，而后他便开始细细地打量起黑猫，在他凝神的那一瞬，他的眸子忽地变成了金色，连带着沈云逸的眼睛也在那一瞬发出了淡淡的金光。
只见黑猫的胸口处逐渐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印记，随着印记的逐渐清晰，印记颜色也越发鲜红起来。
沈云逸借着渊乜的眼瞧见了这红色的印记，只觉得熟悉无比，这才猛然发现这印记同吴潇潇颈后那个极其相似，只是花纹更为复杂，颜色也更加鲜红。
沈云逸不禁惊呼道：“是御妖师干的？”
“可能是吧…”
渊乜神色凝重，却欲言又止。
同一双眼，看似所见的东西一模一样，其实……大不相同。
他看见的是倒计时——生命的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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