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当年的考验

　　“棠，你听我说。”红缦见他眼中已有杀意，不禁有些害怕，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要残忍无情，即使她是他爱上的第一个女人，他也能如此冷情，怎么能叫人不心寒。“此次我以西夏王妃的身份来朝贡，一来献上西夏公主，二来上次你劫走贡品，此次我悉数重新补上。皇帝陛下龙颜大悦，便安排使团住进了太师府，由太师扬起亲自招待，我可以想办法进入地下城。”

　　“当真？”骆妄棠挑眉，他不太相信这个女人，他最了解她，她追求金钱和权利，从不做无用的谋划。

　　“千真万确。”骆妄棠并不好糊弄，红缦的每字每句都小心斟酌。

　　骆妄棠还是不信眼前的女子，“你是如何得知太师府的地下城的？又如何得知君滟被擒？”

　　“棠，我在西夏做王妃，自有一些自己的势力，在天朝也有眼线，这些年我思念你，便格外关心你的动向。”这些年，他收了几个侍妾，又赶走了几个女人，她了如指掌。只是这个蔺君滟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玓娘、康蕊、瑶酿、冷玥、杜雨还有其他的几个侍妾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她的影子，可是这个蔺君滟，很多人说像她，可她一点都没觉得。甚至，骆妄棠还跟她拜了堂。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次骆妄棠是真的忘了她了，真真正正爱上了另一个女子。从他赶走那群侍妾起，她就知道，她已经不在他心里了。这么多年，她忍住不来找他，是知道他心里还有一点她的位置，可现在……红缦小心隐藏起眼底的悲哀，既然这次谋不到情，就一定要谋到权。

　　“棠，我是真的在乎你，当年……”是他负了她呀。

　　“莫要再跟我提当年，往事如烟，我现在只爱君滟。”君滟现在是他的发妻，他必定一生对她忠贞不二。眼前的女人再妖娆美丽，他也可以选择视而不见。“说，你帮我救君滟，于你有何益处。”

　　“棠，好歹我们相爱一场，此次我帮你救出心爱的女子，你帮我的孩儿当上西夏的王如何？”当年骆妄棠能一手将当今皇帝扶上龙椅，现在他必能将她的孩儿供上王位。

　　骆妄棠大笑，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玩笑，“骆家确实有能力让你的孩儿当西夏王，但你的儿子才五岁，你是想当太后，独揽大权。”

　　红缦微微一笑，她就知道，全天下只有骆妄棠敢这么狂傲。“对。你知我此生只爱金钱和权利。”她出身低微，是别人口中不知哪里来野种，十二岁之前一直活得像个乞丐，十二岁选择混迹红尘，十六岁便已名满大漠，年少的她一心只想让自己过上好日子，这辈子都不要受穷。她本没有名字，入青楼后，以缦为名，又酷爱穿一身红衣起舞，人送外号红缦妖姬。

　　“你若真能救出君滟，我可以让你成为西夏太后，若你救不出君滟，那么我会让老二天涯海角追杀你。”骆妄棠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射向红缦，红缦吓得不敢动弹。匕首割断了她的耳环，深深地插进她身后的石柱上。

　　红缦吓得有些腿软，她知道骆欲歌的轻功和暗器了得，没人能逃得过他的追杀。“棠，你放心，我一定救出蔺君滟。”

　　骆妄棠狂放地大笑，潇洒地走出书房，留下一脸惊恐的红缦。与虎谋皮的她，也不确定此番是吉是凶，但富贵险中求的道理她从小就明白。

　　不知不觉，骆妄棠走到了后山，他背靠大树而坐，陷入沉思，此时的他想起了一段陈年旧事，那段他刻意要忘记的往事。

　　七岁，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父亲却告诉他，他必须继承骆家的大当家之位。从此他便只能看着弟弟们玩闹，他必须白天习文，晚上习武。他必须精通诸子百家，斧钺勾叉。这些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无非就是比别人更用功。但是父亲给他的考验，让他彻底改变自己的秉性。

　　十七岁那年父亲将他带到塞外，遇见了十六岁的红缦，那时她已经是名动江湖的红缦妖姬，只一支舞，他便爱上了她。她那摄人的眼神，仿佛是山里的精怪，让人无法自拔。她轻盈曼妙的舞姿，更是精彩至极。那样美艳绝伦的女子，任何男人都抵挡不住那种诱惑，更何况是初尝情欲的他。他狂热地追求她，为她赎身，将她带回骆家。

　　然而就在他爱得深刻之时，父亲却要他做出选择。

　　“骆妄棠，身为长子，注定是要成为骆家的大当家。今日你必须做出选择，你可以和这女子成亲，双宿双栖，但你必须放弃骆家的一切，与骆家恩断义绝。或者亲手送走这女子，做一个无情的骆家当家人。”父亲的话无情而又决绝，骆家的每一代当家都经历过这样的抉择。

　　年轻的骆妄棠有些手足无措，“父亲，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娶她做当家主母，您不是说过，骆家的男子一生忠于发妻吗？为何女人和骆家只能选一样？”

　　“她是你第一个爱上的女人，你爱的多深，放手的时候就会有多痛，如果你能做到无情，放走她，你便是合格的当家人。骆家的当家人必定要这样拿得起放得下。”父亲背对着他，他不知道当时父亲是什么样的表情，“当年你大伯便是没有放下那女子，从此杳无音讯，他本比我更适合当骆家的当家人。”

　　“父亲，我要娶她，我也要当骆家的大当家。”若不能做骆家的大当家，那他这十年的努力算什么？他不甘心！他要成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骆家大当家，身为骆家的长男，这是他活着的意义。

　　“唉……”父亲长叹一声，“妄棠，你怎么不明白，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女子本就是为父为你安排的考验，你何必如此执着。”

　　骆妄棠早知父亲是刻意让他遇见红缦，可是他还是迷上了她，作为骆家的继承人，这是可耻的。“父亲，给我三日，我必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三日后，他悄悄将红缦送至西夏，让她遇见现在的西夏王。他知道她爱的是他骆家的权势和金钱，错爱一场，他为她寻了一个更有权势的去处。

　　“棠，你当真如此无情吗？”他还记得红缦哭红了眼质问他。

　　“缦娘，你爱的不过是我的权势和金钱，如今我让你遇见更好的，你不应该高兴吗？”权利和女人，自然是选择权利的。世上从来就不缺美丽的女人，他总会遇到更美的。这三天，他总是这样安慰自己，逼自己放弃红缦。当然，他明白，如果他不是骆家的继承人，红缦必定会离开他，结果都是一样的。

　　“骆妄棠，你太小看我，也小看我的爱，我知你想继承骆家的大当家之位才将我送走。如今我成全你，但你记住，那是因为我爱你。今天即使是你负我，我也依旧爱你。”十六岁的红缦当真是爱着骆妄棠的，她确实喜欢他的权势和金钱，可她也爱他俊俏的脸和他如太阳般火热的性子。“骆妄棠，我混迹红尘多年，拿下这西夏王不是难事，但难的是忘记你。”

　　红缦头也不回地走了，而他从那日起，变成了冷若寒冰，残酷无情的骆妄棠。自此以后，他便不将真心交给任何一个女人，除了他的君滟。

　　从那以后，父亲便传位给他，自己则披挂上阵，远赴边关。父亲说过，骆家的男人只能是马革裹尸，战死疆场，决不能庸庸碌碌，苟且偷生。而他也不负父亲的期望，平衡各方诸侯的势力，暗地里煽动朝中文武百官，斩杀所有对李钰翎有威胁的皇子，二十岁时便让李钰翎坐稳皇位。父亲终究是没能从战场回来，而他也不愿承袭他的将军之位。即使骆家有太祖御赐的丹书铁券，他也不愿听那些文官说骆家功高震主，藐视皇权。他更不愿意每日早起上朝，对那软脚虾三跪九叩。

　　他掌管的骆家，不再像父亲那样保守的以戍边将军的身份守候李家天下，他在这望珈山上培养自己的势力，为李家天下时刻谋划着，而这望珈山土匪的身份，行事起来，要比将军的身份方便的多。

　　他很庆幸，当年父亲用红缦考验他，若换做如今的君滟，他不能保证能通过考验。

　　君滟啊，他多想一身夜行衣潜入地下城，将她救出，但，他是望珈山的大当家，他不能如此冲动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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