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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明半


明迟呲牙忍着疼痛,“哪里无耻?”

        厌司似鼓着腮帮子不作理,狠狠添了几根柴火,小籽见她不开心,一双眼睛亮灵灵凝望着她,嗷呜两声引来厌司似的注意,随即用头蹭昵她手。

        厌司似黛眉微舒。此后,两人安静在厨房一个执勺,一个执柴,屋顶的浓烟缭绕而升,白山熙林独有异景。

        风吹动红笼,平静亦热闹,几人忙碌于这小厨房间,忽而笑语,忽而吵闹,影影绰绰。

        年三十依俗用膳之前得供龛,明奶奶烧着年纸,喃喃有词。上完香,点燃爆竹,噼啪声中厌司似似乎看到曾时父亲抱着她,娘亲立在父亲身旁温柔微笑给她拢衣,府中小厮点燃爆竹,父亲怕响声震耳,一手捂着她耳,口中说:竖日便是新禧,似儿也长了一岁,愿爹爹的似儿福康一生,一世安宁……

        这些画面犹如昨日,般般浮现脑中。

        看着桌上的菜肴厌司似恍惚须臾,明奶奶做了好几道菜都是京城盛传的菜肴,想起府中亲戚姊妹团聚一桌,众人脸上洋溢着笑,她与厌拂为争一菜而受到父亲严词之训。

        世路本就崎岖,她这般又是为了哪遭,今日好时节,她不应当思忖往生。

        明奶奶夹菜于厌司似碗中,慈目和蔼的笑容漾荡着她的心,“小似尝尝,冷了就不好吃。”

        厌司似连着饭含于口中,味道古老,能忆起潭水幽幽,月光溶溶之景,赞道:“味道好极了。”

        明迟眼笑着,打趣着:“多吃点,饭量连小籽都比不上。”

        明奶奶怒目瞪他一眼,那人便沉首安分。新烟笑容可掬,讲了几个笑话,惹得大伙儿心情愉悦不已。

        木嬷嬷沉默不语却眼角也染了几分笑意。

        小籽啃着地上的骨头,十分专致。

        随后饭桌上,明奶奶讲起千载流传的年故事,几个小脑袋撑着,听得乐不思蜀,连小籽都鼓着眼睛静静听着,也不知它听懂是否。

        往时,饭罢,府中姊妹兄弟拉着一起呤诗作词,灯谜哑语,琴婉棋丁【1】,有时比赛,长辈亦有彩头赏。

        登时,新烟陪着明奶奶说话烤火,木嬷嬷收拾着残桌。

        明迟拉着厌司似出去放年爆竹。

        天际绽放着璀璨,声响乱耳,却染得暗幕五光十色。

        远处的热闹与此不同,明迟抓着厌司似的手,她手中握着根火棍。明迟说:“小心啊,我们点燃就转身跑。”

        厌司似以前都是看着别人玩,如今有机会,便想自己放个,可惜看不见,只能求这个人陪着了。

        “我明白,我又不傻。”她皱眉。

        明迟笑着,抓着她的手去点引子,见已点燃,轻声提醒道:“跑!”

        厌司似收到令连忙拉着他转身就跑,置屋檐下,捂着耳等待爆炸。

        “砰——”

        厌司似听着了声,兴趣高昂微笑着:“再来!”,厚重的披风让她的动作有些笨重,小人儿的脸冻红,莫名生出乖巧可爱之态。

        明迟拿掉她手中的火棍,摸着她的头:“我去放,你老实待在这。”

        “好。”

        小籽在她身边嗷呜叫着,蹲下身来抚着它的白毛,轻声问:“你怕不怕?小时候我可怕了,现在倒是不怕了。”

        小籽嗷呜一声,明迟跑过来道:“它可不怕。”随即又是一声爆竹响,小籽紧紧黏着厌司似腿。

        谁说它不怕的。

        放完爆竹,今日是要守岁的,厌司似不想回去,于是三人留下在这待上一晚。

        明迟带着厌司似在山间闲逛,小籽跟在他们身后,“我小时候无聊,跑遍了周围所有的大山,我都记得每座山的样子。”

        “其实我与奶奶两人生活在这里,无聊又相依温暖,每年都是我们两人过年三十,奶奶到半夜就熬不住睡下了,我就跑出来在山里游荡,我记得我还埋了几壶酒在前面的榕树下,我今天想挖出来。”

        厌司似被他拉着,行走的速度并不缓慢,听此心想其实他这样的儿郎应该不会受岁月寂寞在山林间度日,她的堂兄弟们有些读书追求功名,有些参军报国,不像他如此这般只愿陪伴至亲到老。

        她莫名问出:“你永远会待在山间长此一生吗?”

        明迟回头看她,“嗯,只要日子能过下去,骨埋这山间又怎么样呢。”

        榕树下,他挖开层雪,铲土,这酒埋得并不深,很快便被刨了出来。

        “你要喝吗?”明迟打开轻嗅,见未变质才放心问。

        “我不会饮酒。”

        明迟尝了一口,味道不错,真心道:“喝一口不会醉的,这酒不醉人。”

        酒香纯浓,隐约有些花香,厌司似动容几分,“真的吗?”

        “嗯,我师傅酿的,他是个酒鬼,喝多了自己学起酿酒来了。”

        厌司似接过呷了口,顿时柳眉蹙起,口中涩辣有点呛人,由衷说:“不好喝。”

        “没口福!”明迟用手指擦去她嘴边的水渍。

        明迟封上口又把酒埋了回去。

        厌司似不解问:“为何又埋了回去?”

        “懒得拿回去。”明迟垂着眸,这是老牙子赠他的,说是以后娶媳妇用来当喜酒喝。

        厌司似:……

        埋好后,明迟起身道:“陪我看看烟花吧,以前都是我一个人爬上树看的。”

        “上树?”

        “对。”明迟给她戴好兜帽,拢好衣裳,抱着人一跃上了树,扶着她坐好,榕树枝叶上的雪受摇动纷纷下落。

        厌司似接了一手的雪花才知道这人为何给她戴上帽子了,原来这树要下雪。

        远处放着烟花,朵朵似春。

        明迟侧头看她,“晦人,你的眼睛以前是好的吧。”

        “嗯。”

        “你想不想治好眼睛,你瞧烟花真美你却看不见,这样还是我一个人赏。”明迟扶着她的腰不敢松手,树干很粗坐上很稳,他却不敢松懈。

        “治不好,我父亲给我请了好多大夫都无果。”就连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

        “天下这么多大夫,你总不会每个都看过吧,要不去试试,藜城找不到可以去汝城或者天下这么多地方总会有一个会医好你的。”明迟道。

        “徒然之举,何必麻烦,我这样挺好的。”

        明迟暗着眸子:“你撒谎,你想要光明你想看雪天、春叶、夏花、秋风,我想要你看得见。”连我也看得见。

        “我已看过,不想看了。看不看得见又能怎么样呢,我早已不在乎。”厌司似一脸平静。

        明迟不再语。远处的烟花消失,林间时不时响起残雪落地的声响。

        厌司似手中的雪花融化成水,她心中怎么能不明白他心,可惜她心如死灰,今时只愿平水一生到尽头。

        她其实不值得。他这样的人爱人如痴,终情长久,她配不上,她心中早已被那个人占满,即使负心,但疼得刻骨铭心。

        一片舟上乘坐两人,行至江水泱泱中,一人已落,可舟在江中不能再乘他人了。

        若让她再动心,这样的情爱不纯,对他不公,而不纯的爱配不上至真的他。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未再开口。

        院门前,厌司似停足,明迟随她亦然。

        “明迟,我并非良人,你……”她未说完,明迟打断:“够了,我不想听,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说完快步离开,气息紊乱。

        木嬷嬷出来,扶着厌司似进了屋,“小姐,房间收拾好了,你要歇下了吗?”

        厌司似神色平恹,微点首:“跟奶奶说我累了就先睡下,怕是不能陪着她守岁了。”

        木嬷嬷带着她进了一间屋,服侍她睡下。

        隔壁房间也收拾出来,新烟与木嬷嬷住一间。

        明奶奶听厌司似已经回来了,便说:“好,我也累了,你们也早些休息吧,这岁守不守都一样,可别累着了。”

        新烟与木嬷嬷也归了房。

        明奶奶见三人睡下,来到明迟房中,见他坐在墙角叹了口气,轻声问:“怎么了?和小似闹别扭了?”

        “奶奶,我不知道她的心路怎么走,我也走不进去。”明迟有一个习惯,每次伤心就喜欢坐在墙角处。

        “命中无勿强求。”明奶奶拍着他的肩膀。

        “可是奶奶,爷爷不就是你强求来的吗?”明迟抬眼望向奶奶。

        明奶奶一笑,蹲在他面前道:“你爷爷又不是小似,你爷爷遇见我的时候并没有一个女子入了他的心,我是第一个。小似不一样她饱读诗书自有风骨,看似柔软,其实内性子刚毅,她对情爱骄傲终一,倘若一人入心,便不会再开心扉。”

        “她希望你能明白,她虽然痛恨那个人了,但是那个人的的确确存在了。或许那个人对小似而言是终生抹不去的回忆与伤疤。迟儿,你不要再陷了,只会两人徒生烦恼。”

        明迟闭上眼,“忘不了。”

        明奶奶起身,留下一句:“忘不了就别忘,只要不在坠入,时间会让它成为往事的。”

        明迟自笑,他不应该妄求,其实她不说破,他也永远不会打破那层纱,可是她今日便把纱说破了,他慌忙,措手不及,他想逃避。

        他知道她口中的话,残忍,无情,所以他并不想听。

        晦人啊,我不止一次次想着,若是我先遇见了你,我们会不会不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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