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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明半


飞絮飞花何处是,层冰积雪摧残【1】,暮色苍茫,寒风肆虐,水泉结冰。新烟哭得泣不成声,她喂下去的汤药都被厌司似一一吐出。早知道她便不说了,小姐怎么放得下那人呢。一年来小姐不在人前流泪,不让人知道她心中的悲疼,她瞒着,把那情藏在比夜还黑的心底深处。

        那日小姐吹了一夜冷风,眼角的泪都结成了冰碴,寒风入骨,然后就病了,六日里人不再清醒过。木嬷嬷想要去给厌司似抓药,六天的雪遮盖出去的路,她清扫许久才把路打通,但路上还有层冰并不好走,木嬷嬷只能慢慢飞出去。

        屋中烧了五六个火盆,小姐最怕冷了,如今病着,即使盖了三层厚棉被小姐的手脚还是冰冷的。

        “嬷嬷,小姐不肯咽药,怎么办呀,全身都是冰凉的。”新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端着药的手颤栗着。

        木嬷嬷眼睛一酸,泪意压下去,走到床前接过新烟手中的药,“把小姐扶起来,这药一定要灌下去,小姐都瘦脱像了。”说的话都有些颤音。

        新烟擦得眼睛破了皮都未知,拭掉眼泪,用被子裹紧厌司似,扶着她半坐着。木嬷嬷舀了一小勺汤药,把药碗放置在床边,掐着两颊打开厌司似的嘴,把药喂进去,让她扬着头,药进了喉咙就是不下咽,木嬷嬷轻轻顺拂着她的脖颈。

        良久,那口小药流了下去,新烟喜泣:“咽了,再来。”

        就这样灌了半碗药木嬷嬷才作罢,新烟放人躺下,激动说道:“真是谢天谢地。”

        “去煮些鸡肉粥来,小姐要进些食,不然身子没营养。”木嬷嬷也松了半口气,看着床上的人满是疼惜,小姐是可怜人啊,她本不该啊,明明是天之娇女,如今命运坎坷曲折,身伤情灭。

        新烟呼出喉间的浊气,红着眼去厨房煮粥。

        小籽也没了往日的活气,开始看着床上躺着的厌司似,它嗷呜许久,那床上的人就是不理它,后来它知道了什么,在床边趴着,整小只像枯萎的残荷。

        木嬷嬷收拾着屋子,她们给厌司似喂了许多东西进去皆被吐了出来,屋中一片狼藉。

        这几日两人寸步不离守着人,看着自家小姐越来越消瘦虚弱,两人的心被人狠狠揪起一样。

        新烟把粥熬得稀,木嬷嬷一点一点灌进去,两人守着见人没有吐出来,才稍微放下心。

        夜间雪停了,积雪没人膝盖。

        明迟几日未来见晦人,心里念得紧,游着雪跑到了村头。

        翻过院墙,直冲晦人屋的窗户不过窗户被锁得死死的,他诧异地绕到了门口。

        推门而入,新烟正在为火盆加炭,听见门声响连忙看去,见人是明迟声音有些疲惫:“你怎么来了。”

        明迟知道晦人怕冷,进屋瞬时关上门,扫了一圈屋子道:“我来看晦人,她呢?”

        新烟垂着眸,如今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声音又淡又无力:“小姐病了。”

        明迟心中一‘咯噔’,不可置信,紧张道:“什么?病了?”说着立马跑进卧室看人。

        木嬷嬷守在床边静静看着床上的人。明迟走近,床上的人,眼睛紧闭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都没什么人气,呼吸弱得可怜,他的心被绑了千斤坠般,沉重无比。

        “才几天不见,人怎么变成这样了?”明迟都不敢再靠近床边,生怕再走近一步见到的晦人更为虚无。

        木嬷嬷没有看他,一直望着床上的人,淡淡出声:“病了。”

        “怎么病的。”此时他的内心慌乱无比,为什么病成这副样子,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着,她还生气来着,为什么如今她连一句都不说了。

        木嬷嬷不想解释:“就是病了。”病在心里。

        明迟趴在床边,轻碰着晦人的脸颊,冻得冰凉的手碰到的脸却比他的手还冷。明迟心惊的可怕,真的不愿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喝药啊,请大夫啊。”明迟声音变得嘶哑。

        “不是所有的病都有药可依。”

        “到底得了什么病啊!人变成这个样子,还有为什么盖这么多被子人还是这么冰凉,还烧着炭火呢。”明迟眼中的泪水徘徊着。

        木嬷嬷也无奈,她在屋子里烧了五六个火盆,给小姐盖了这么多层的被子,人就是没有一点温度,要不是探鼻息还有呼气,都以为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明迟把手伸进被子里,摸到晦人的手,很是冰凉,他呢喃着:“她冷,她太冷了,为什么这么冷。”

        “喝药也没有用吗?”

        木嬷嬷摇摇头,无力道:“喝的药都被吐了出来。”

        “身体这么冷,是不是寒气入体的厉害啊,她不是怕冷吗?为什么受了寒气?”

        新烟加完炭火进来,对他道:“小姐冬至那天吹了一晚上的风,第二天就病倒了,这几天来都没清醒过。”

        明迟握紧那冰冷的手,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不是怕冷吗?为什么要去吹冷风,为了……什么?

        “药喝不进去,就灌进去啊。”

        “灌了,灌进去没会儿又被吐出来,今日还好,喝的药倒是没有吐。”新烟道。

        明迟心疼得要命,对木嬷嬷道:“你相信我吗?我把她带到我家去,我想让奶奶看看?”

        木嬷嬷黯淡的眸子看向他,不禁问道:“奶奶有法子?”

        “试试。”明迟道。

        “我和你一起去。”如今只能这样了,总要一试,或许会比现在好呢。

        明迟用被子把厌司似裹的牢牢实实,抱起身朝村西奔去。木嬷嬷让新烟守着院子,备了些衣物药食也朝村西去。

        外头漆黑一片,明迟把人儿紧紧抱在怀中,不让冷风有一丝可乘之机。

        一路踩着明迟来时的路痕,幸好雪停了。

        很快,静谧漆黑的远处闪着熹微的灯光,两人踩着雪地沙沙作响。

        明迟手中的人很轻,轻得没有重量,晦人又瘦了,是什么让你自己这么作贱自己,你能不能回答一下我,你要是不喜欢我我就不缠着你了,你别病着了,我好心痛。

        火速跑进屋,喊道:“奶奶,你来看看晦……小似。”

        明奶奶正在烧柴火,微黄的灯火隐隐照清急急忙忙闯进来的人,见自家孙子抱着一团被子,走近一看,是小似,心惊问“这是怎么了?”

        “奶奶,她病了,你看看她,她昏迷好几天了。”明迟看着怀里人的脸,没有一丝生气,虚弱至极。

        明奶奶听见小似病了,忙道:“快来,我看看。”

        明迟把人抱到柴火边,让火光照清人。明奶奶摸了摸厌司似的脸,“呀,这么冰凉,这是入了寒气?”

        木嬷嬷进来,点点头心疼道:“小姐吹了一夜冷风,这才病了。”

        “怎么能让她吹冷风呢,小似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嬷嬷怎么没看住人呢。”明奶奶看人成这样不免有些急忧。

        木嬷嬷垂下眼帘,看不住的,小姐的脾气极倔,自己认定的事情绝不能阻拦。

        明奶奶急着叹口气,“迟子去搬点枯干的油茶树来烧大火,再去厨房里面把桐油拿来。”

        明迟把人给木嬷嬷,听着奶奶的话去做。

        木嬷嬷抱着厌司似坐在火边烤着,明奶奶搬来一张靠椅,“把人放上去吧,等火烧好了,你把她的背朝着大火。”

        很快,屋里烧起了大火,明奶奶让明迟出了这间屋,后对木嬷嬷道:“嬷嬷,把小似的衣服松开,把她的后背露出来对着火。”

        木嬷嬷不解,却照着做,把那瘦小的人从被子里剥出,解开衣服露出光洁的后背,明奶奶抹了一层桐油上去,说:“靠近点,让火烤热小似的背,这是个土方子,除寒气的。”

        木嬷嬷离火又近些,用衣服包住厌司似的前驱,这火烧得大没一会儿她的脸被大火烤得烫疼,伸手摸了摸小姐的后背,被抹油的后背更为滚烫。

        “受着,要狠狠地灼一番,这寒气才除得快。”明奶奶把自己的手烤热去捂厌司似的手脚,口上骂道:“天遭的,小似要遭这个病祸,老天爷不长眼,小似可怜了。”

        黑暗中的厌司似感觉自己的后背快要被熊熊大火烧穿了,她无意识的喊了声‘疼’。

        木嬷嬷不敢相信,感觉怀中的人微动一下,她瞬间感到惊喜,每日紧绷的额角松下,小姐终于有点反应了。

        过了一炷香,明奶奶见差不多了,让木嬷嬷把人的衣服穿上,“今天就到这了,明天继续用桐油烧背,逼走寒气,人应该就好了,不要把她背上的桐油擦掉。”

        木嬷嬷点点头,穿戴好衣服把人放在躺椅的被子上,靠近火源没有冷气袭人。

        摸上手脚,总算是有点温度了,身体不再是冰冷的,木嬷嬷看向明奶奶的眼里全是感激:“谢谢您,我家小姐总算是活过来了。”

        “不用客气,小似是个好姑娘会有菩萨保佑的,就算没有我,菩萨也不会让小似出事。”明奶奶紧吊的心也微微放下,她吓得不轻,好好的人病成个焉花一样,万不能这样,她要去神龛上上柱香,保佑小似好起来。

        明奶奶让人住下,这么晚陆地还全是冰雪是不能回去的。

        明迟在外面待了许久,看着黑暗中地上的灰白,真的好冷啊,那风从四面八方进入衣服中再侵入皮肤骨血,最后沁入肺腑脑心,将人变成冬日江水中被冻死的游鱼。

        晦人吹了一夜的冷风,她原是这样的冷啊。

        能让晦人如此的会是那个人吧,只会是那个人。

        那个人有什么好的值得晦人如此啊,他不知道。

        明奶奶唤人进去,那火还在燃烧,明迟冰火两重天,微微皱眉,这滋味真是不好受,可是刚刚晦人也如此。

        “你去照顾小似吧,我看嬷嬷年纪也大了,近来照顾小似肯定没休息好,眼下全是疲劳,身体这么下去也兜不住。”明奶奶说。

        明迟点头,等全身热火起来,用火盆夹了些火子去了自己房间,厌司似正睡在里面,木嬷嬷守着她。

        把火盆放在床边,“嬷嬷你去休息吧,我来看着她。”

        木嬷嬷真的累了,这几天她都不敢闭眼,生怕小姐有什么好歹,终归是年纪大了头晕虚浮,沉重道:“好好照顾小姐。”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

        明迟抿着唇,“我知道。”

        月落参横,梅花傲霜斗雪慢慢绽放。

        有了温度的手被他抓在掌中,盯着她的脸。

        “为什么那么傻?”

        “为什么要让自己受这样的罪?”

        “为什么不能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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