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4假象真情
能夺走罗大壮脸上的笑，比让罗大壮笑要难。
罗大壮“都回家了却没回家”的趣事或叫糗事早在公司传开了。
段岚更早知道这事，她是从大梅哪儿听说的。
大梅是熔铸车间的司磅员。段岚踩的点儿，院儿内游荡的落脚处，隔三差五会跑去跟大梅说说话。
啥叫熔铸？简单介绍一下吧，不干这行谁懂这一套呢！
熔铸就是将纯铝锭扔进炉子里烧化，再按比例少量扔点硅锭镁锭进去，待均匀化开后，再浇铸成铝合金棒，圆柱形。注意，铝棒不是纯铝棒，是铝合金棒。“合金”可以理解为“结伴合作金属”的意思。这么一结合，硬度、强度骤然提升，可以满足大量使用需求！
大梅大名黎新梅。大梅与罗大壮年龄相仿，婚后不久不知什么原因离了。
大梅在熔铸车间担任司磅员。这活儿不好干，弄不好就要得罪人。其中最棘手的一项任务是为各车间、班组送来的废料过磅。这关乎到他们的成品率，直接影响到工资结算。起先不少人跟大梅商量，希望她高抬贵手、通融一下。“改天请你吃饭？”“要不这次少记点下个月补上？”但都碰了钉子。大梅不作声，从不与人争执，只是笑并如实记录。没想到这个外表柔弱的女人，原则性那么强，油盐不进。个别人甚至骂脏话，大梅眼泪都下来了，但她没有向上面报告，是多少还记多少。久而久之，没谁再打大梅的主意。她同时也成了大家最信得过的人。她是那样的安静，默默地做着份内的一切。她的存在几乎被大家所忽略。
一日，段岚正跟大梅依偎嘀咕，罗大壮冒出来了。罗大壮的活儿与熔铸车间毫无瓜葛。这家伙也跑这儿遛弯儿来了？罗大壮朝她俩这边瞧了不止一眼。
段岚对大梅说：“大梅姐，这小子图谋不轨你呢！我把他喊过来，你骂他。”
段岚正要高呼，罗大壮闪了。大梅说：“别理他，这人就是个傻子！”
于是大梅就把罗大壮回家没回家的事儿说给段岚听。
就是今年春节的事儿。
临近放假，罗大壮也和大家一样蠢蠢欲动。他一趟一趟跑火车站，终于买到一张回家的票。放假了，罗大壮打起背包回家了。没谁猜得到，这一切都是假象！
罗大壮回家了吗？广义上讲，罗大壮是回家了。狭义追究起来，罗大壮的回家之旅存在致命的缺陷。罗大壮在家乡县城开房住旅馆了。他的双脚并没有踏进——家的最小单位——那座他从小长大的小院子一步！
午夜，罗大壮摸近一座小山村。他站在小山坡上，向下面张望。这座模糊不清的低矮的房子还有房前的小院，就是他的家！现在，住在里面的是他的老爹、后妈和后妈带来的三个孩子。
罗大壮不由自主的走下山坡，一步步趋近家。
忽然，狗叫声骤起，远处更有同类畜生助威狂吠！一个黑影向他窜来！罗大壮拔腿就跑。罗大壮跑不过狗，何况又是深夜。
黑影迫近罗大壮身边后反而停止了“汪汪”，围着罗大壮不住地跳跃！这是罗大壮家的狗，它认出了久违了的主人！黑暗中罗大壮能看见高频摇动的狗尾！
狗儿忽隐忽现、追出很远很远！
始料不及，大年初一至初五，罗大壮找不到一家开门的餐馆、饭店！吃米长大的罗大壮不得不以面包、饼干、方便面充饥！
罗大壮躺在旅馆的床上、仰望天花板，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充耳不闻！不吃了、一口也不吃了，从来就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饿死也不吃了！
年后，一个也在亿邦打工的罗大壮的老乡，居然跑到罗大壮的家里去找他。罗大壮的行迹因此败露！那老乡就是大梅那车间的。老乡没买到车票，去找罗大壮商量坐大巴走！
为这事儿，罗大壮不太理老乡了。但他还是一趟趟跑熔铸车间。
大梅拦出租车一样把罗大壮招到跟前儿，质问道：“傻啊你，都到家了为啥不回家？”
罗大壮红着脸说：“不方便啦！”
大梅诧异：“回自己家也不方便？”
罗大壮重复上句，采取最省脑办法回答：“不方便啦！”
大梅想起罗大壮的妈是后妈：“是不是你后妈对你不好？那你把住旅馆的钱给她，我不信她会不给你饭吃！”
罗大壮：“不方便啦！”
罗大壮没说出口的是，后妈比他没大几岁。模样而言，他比他老爹更像他老爹的角色！
以温柔著称亿邦的大梅开口骂人了：“不方便、不方便、不方便个屁！你就会说这几个字？那你回去干吗？钱发烧啊！就在公司老实待着不行吗？”
罗大壮终于改词儿：“公司不给住啦。”
大梅接着气：“屁！谁说的？放假了总得有人值班，得有人看着啊。你申请值班啊，起码有饭吃吧！你跟你们主任说了吗？你问了吗？！”
罗大壮无言以对，陷入沉思！
大梅头一回得理不饶人：“别给我装！说话，问你呢！”
罗大壮：“没、没问，不方便啦！”
大梅差点没拿秤砣砸他。
大梅实在搞不懂这个广西蛮子。不过，能有个人欺负欺负也不错啊，挺有趣儿！
罗大壮头有点秃，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不少。这个“小老头儿”是快乐的吧？！他一见人就笑，似乎永远没烦恼！罗大壮操一口口音很重、难懂的南方普通话，哇哩哇啦。
罗大壮在亿邦算是高薪阶层。不知道这家伙把钱都花哪去了。罗大壮大概一共也没几件衣服，身上老套着干活穿的工作服。天冷了顶多在外面罩件羽绒袄或假皮夹克，再无别的装束。
为了更全面的认识罗大壮，插一件趣闻。
一次，罗大壮在街边请人擦皮鞋，惊到了擦鞋匠：“看不出来啊，老板是有钱人哪，您这鞋一双几千块啊！”
罗大壮出手真这么大方吗？想都别想！这鞋是老板褚德福穿了不要、送给罗大壮的！罗大壮就是个老扣儿，吃喝玩乐就剩傻乐了！
大家猜想，罗大壮一定是把钱都存银行了。有人挖苦式的劝：“罗大壮，光存钱是娶不到媳妇的，得露富懂吗？！”
耗到下班时间，罗大壮已无利用价值。段岚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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