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瓜州事变

宁铭轩一行人在金陵县又待了一日，才起身去瓜州城，一日的路程，太阳落山前到了瓜州城。

        瓜州刺史秦玉飞带领瓜州官员在南城门三里地等候宁铭轩车架，车架近前，秦玉飞带着瓜州众官员跪地拜见，“下官携瓜州官员拜见钦差大人。”

        宁铭轩探身出了马车，朝一众跪地的人扫视一圈，迈步下了马车，几步到近前伸手虚抬，“诸位大人请起。”

        众人闻言窸窸窣窣的起身，秦玉飞屈身向前一步，一拱手躬身朝宁铭轩一拜，一脸谄媚相：“王爷，您一路舟车劳顿，先到下官府上歇息吧，下官给您准备了接风宴。”

        秦玉飞，瓜州刺史，年过四巡，一脸横肉身材矮胖，挺着将军肚，站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宁铭轩扫了一身肥肉的秦玉飞，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秦大人，这瓜州城的灾民可安置好了？”

        秦玉飞在瓜州可是说一不二的角色，稍微愣了一下后，一脸油腻的赔笑：“回王爷，下官已经着人去办了，基本安置妥当了，请王爷放心。”

        宁铭轩嗤笑，不再说什么，转身上了马车，一瞬目光锐利冰冷，萧亦辰觉察出不对，朝宁铭轩身侧挪了挪靠近一些小声问：“殿下，怎么了？”

        “秦玉飞怕是这瓜州刺史坐久了，都忘记自己到底是谁了。”宁铭轩一脸阴沉，视线盯着马车帘子，压低声线。

        “殿下先不要动气，赈灾重要，灾民是大事，至于这秦玉飞，我们先暗中找证据，一切等回京师再说。”萧亦辰拍了拍宁铭轩的手臂，不住劝慰。

        “我自是知道，等这里的事了结了，再收拾他。”宁铭轩侧首看着萧亦辰，脸色缓和几分，压低声音吩咐一声，“玄冥，带几个人暗中摸查一下，以防万一。”

        玄冥闻言应了一声在人多时乘乱混入人群，马车一路驶进刺史府中，在中庭前停下，秦玉飞上前施礼，“王爷，请下马车。”

        宁铭轩微抬眼皮，走出马车，一个箭步跃下，转身牵着探出马车的萧亦辰的手腕，秦玉飞在握着的两只手上飞快的瞟了一眼，马上垂下视线心下了然。

        萧亦辰站稳后，抬头去看眼前的刺史府，比起武成王府的别院自是要差几分，但是一路到这里，只有这瓜州刺史府邸豪华异常，萧亦辰回眸和宁铭轩对视一眼，抬步往正厅走去，宁铭轩坐在主位上，萧亦辰在右侧立着，见到秦玉飞进来，微躬身施礼，“见过秦大人。”

        秦玉飞立马回礼，“不敢不敢，见过二公子，二公子请坐。”

        萧亦辰在右侧的椅子上坐下，手摸着椅背微颔首腹诽不已，“这椅子怕不是便宜货，这刺史的日子过的不错啊。”

        宁铭轩略显深沉的视线看向秦玉飞，秦玉飞瞥了一眼就垂下头，“秦大人，不知道瓜州的灾民都安置在何处？本王要亲自去看看，还望秦大人尽快安排。”

        秦玉飞眼珠飞快的一转，躬身颔首，“回王爷，灾民暂时都安置在城北一带，下官安排专人管理，殿下要不先用饭，用过饭，下官送王爷前去。”

        宁铭轩端起放在案几上的茶杯，垂眸抿了一口，似在品味茶香，半晌没有说话，秦玉飞抬手擦了一下鬓间的虚汗，两只手在袖袍的遮挡下，不断的磋磨着，宁铭轩武阎王的称号可不简单的就是一个称号。

        “也好，那就劳烦秦大人了。”

        “不敢不敢，下官这就去安排。”秦玉飞躬身退出正厅，宁铭轩放下手里的茶杯，微抬眼皮看向厅外的院落，面沉如水。

        用过饭，宁铭轩和萧亦辰乘马车到了城北灾民安置所，院落的屋舍像是翻新过，所谓的灾民一个个的规规矩矩的站着，虽都垂着脑袋，但还是能看到个个面色红润，身强体健。

        萧亦辰从金陵县过来，自是见过真正的灾民到底是什么样，他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踱步在所谓灾民近前细看，一边走一边感叹，“条件还不错，有吃有喝的，还有新衣服穿，欸，怎么还有胖子？？”

        宁铭轩早就发现了问题，沉默不语，秦玉飞看着一言不发的宁铭轩，朝身侧跟着的随从就是一脚，“糊涂东西，那个人是怎么混进来的？？难不成是装成灾民在这里混吃混喝的？？”

        被突然一脚踹倒的人，立马跪在地上求饶，“大人，小人办事不利，求大人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小的马上去查。”

        宁铭轩嗤笑一声，转身从院子出去了，萧亦辰跟着转身，秦玉飞眼神狠厉的看向跪在地上的人，又朝另一边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被捂着嘴拖走了。

        宁铭轩扶着萧亦辰直接上了马车，秦玉飞看着宁铭轩的背影，眼里泛出一丝阴狠，但很快就垂眸掩盖下去，换了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

        马车沿着街道晃晃悠悠的回了刺史府，宁铭轩下了马车，转身看着凑上来的秦玉飞，“秦大人，本王一路有些疲倦，还望秦大人安排卧房。”

        秦玉飞一脸谄媚的躬身施礼，“这是自然，殿下跟下官这边走。”

        秦玉飞伸手在一旁引路，宁铭轩回首跟萧亦辰点头示意，两人跟着秦玉飞到了正厅后的厢房，安置好了之后，秦玉飞退下了。

        萧乾安许久没有见到萧亦辰，这会儿凑到跟前，抱着萧亦辰的腿不放，萧亦辰牵着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捏了一下萧乾安的鼻子，嬉笑道：“你怎么这么黏人啊？我就出去一小会儿。”

        “爹爹，我想跟着你。”萧乾安拉着萧亦辰的手，眼神里还是透着些许不安，萧亦辰看着十分心疼，一把将萧乾安托起来抱在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胸前，摩挲着他的小脸。

        “乾安，爹爹不管去了哪里都不会离开你，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明白吗？不要担心爹爹会抛下你，而且爹爹以后只有你一个孩子，不会有别人跟你争宠，你可以安心的跟着爹爹。”

        “嗯，乾安知道了，乾安长大了一定会孝顺爹爹的，乾安挣钱给爹爹买好吃的。”萧乾安侧着脸一脸认真的看着萧亦辰，小模样把萧亦辰逗乐了。

        “好，乾安挣钱给爹爹买好吃的。”

        宁铭轩进来的时候看到萧亦辰抱着萧乾安，轻咳几声，让人将萧乾安带走了，坐在萧亦辰对面，面色略显不自然，“他已到龆年，你如此溺爱，总是不妥。”

        “溺爱？？没有吧，他现在还是很不安，怕我抛弃他，我总要安抚他一下，没你说的那么夸张，我还得想想，是让他从文还是从武？？”萧亦辰一脸诧异的瞟了宁铭轩一眼，撑着手臂想萧乾安的未来。

        “从武吧，让玄霄带他，你定会满意。”宁铭轩轻咳一声，伸手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眸光瞟向萧亦辰，萧亦辰撑着脑袋没有动，略微思索片刻才看向他。

        “你说的也可以，回去之后让玄霄教他，我也就放心了，你让人出去探查消息回来没有？”

        “还没有。”两人在房中压低声线探讨今日看到的场景，玄冥在门外唤了一声殿下，宁铭轩唤他进屋。

        “殿下，属下探查清楚了，灾民被关在城南一个作坊内，有官兵把手，属下没有惊动他们，还有属下遇到北大营的人，属下没敢暴露身份。”

        “是吗？看来这秦玉飞真的是活腻歪了。”宁铭轩眸光深沉，手指捻着袖口，屋子里散发着一丝冷意。

        宁铭轩思忖片刻后，看向玄冥吩咐：“今夜，你带人将那个作坊附近的官兵收拾了，不要伤了性命，悄无声息的将灾民引到刺史府附近，安排几个自己人假扮灾民混在其中，制造一些动静，注意隐藏身份，还有本王写一份信，你派人去北大营给俞将军送去，一切妥当就等鱼上钩了。”

        “属下明白，属下告退。”

        玄冥出去后，萧亦辰嘴角扯住一个我明白了的笑，“殿下是打算让秦大人不打自招啊。”

        “哼”

        三更天，夜黑风高，打更的人在街上敲了三下竹梆子，喊了一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敲锣还没敲下去的时候，看到从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夜色黑沉，打更的看不清是人是鬼，手里的东西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把腿就跑。

        玄霄安排人带着互相搀扶的灾民一路朝刺史府而去，在离刺史府不远的一个巷子里，灾民开始有气无力的呐喊，“救救我们吧，给点吃的吧，我们快饿死了”

        一个人说，声音确实很小，一下子很多人一起说，声音越过巷子传到刺史府，秦玉飞正在酣睡，被下人叫醒，一脸怒气的将下人踹倒在地，“不长眼的东西，敢惊扰老子睡觉，什么事啊？”

        前来传话的人，从地上爬起来，颤颤巍巍的回话：“大人，府门外发现大量流民，这会儿，怕是钦差大人都知道了。”

        “什么？一群废物，快给老子更衣。”床上本来窝着的妖艳女子，听到秦玉飞的吼叫，一个哆嗦，颤颤巍巍的从床上爬起来给秦玉飞穿衣服。

        秦玉飞拉开房门听到外面的喊叫，一个趔趄差点滚到地上，下人立马上手扶住他，他一把甩开下人的手，迈开粗短的腿往大门外奔去，鬓间不知道是冷汗还是热汗不住往下流，他都顾不上了，只想赶跑这群不知死活的流民。

        人算不如天算，秦玉飞赶到现场的时候，宁铭轩已经带着亲卫在听灾民的状告，秦玉飞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用袖子擦了一把额间的冷汗，眼珠乱转，思谋对策。

        “钦差大人，要给我们做主啊，我们逃难至此，当地官员不管不管我们死活，还把我们关在一个院子里，已经有不少人饿死了。”

        “是啊，钦差大人，要为我们做主啊”

        宁铭轩听着灾民的控诉，扫了一眼不远处赶来的北大营的军队，朗声道：“大家不要惊慌，本钦差奉皇帝陛下的旨意前来赈灾，带足了银两和粮食，本钦差马上命人准备粥棚施粥，请大家不要拥挤，排好队，每个人都有份。”

        宁铭轩话闭转向玄霄，玄霄带着人去搭建粥棚，宁铭轩转身看到倒在地上的秦玉飞，冷哼一声，“秦大人，此时可有话说？”

        “王爷，冤枉啊，这都是献王殿下的意思，下官断不敢做这件事，求王爷明察。”秦玉飞跪地不断磕头认罪。

        “是吗？那本王想问问秦大人，二皇兄给你承诺什么，你敢冒死谎报灾情？？”宁铭轩眯着眼，微抬下颚，一句话让周围的空气冷了几分，秦玉飞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献王殿下说，说只要这次您赈灾出了问题，您一定会被责罚，太子殿下一定会为您求情，陛下到时也会怪罪太子，然后然后他就有机会夺位，日后定让下官回京就职，下官一时糊涂，求王爷饶命啊”秦玉飞脑袋磕的如捣蒜，并不能冲淡宁铭轩的怒气。

        “为了你的高官厚禄，就要不顾这么多百姓的死活，秦玉飞，身为一州刺史，你就是这么做的吗？你对得起你头上的那顶官帽吗？”宁铭轩一句话压着后槽牙低吼出来，秦玉飞缩着脖子，不住的颤抖。

        “来人，将秦玉飞压入大牢，待本王回京之时押解回京，让陛下定夺。”

        秦玉飞被拖走，宁铭轩稍微缓和一下情绪，朝刺史府外走去，在一个巷子里闪身进去，一个不大小院中，亮着几盏烛台，宁铭轩悄无声息的进了院子。

        “见过殿下。”屋中的人见宁铭轩进来，急忙起身见礼。

        “大舅免礼，私下不必这么拘礼，大舅坐吧。”宁铭轩扶起施礼的俞泽，示意他坐，俞泽也不含糊就坐在宁铭轩对面。

        “殿下，你怎么来赈灾？见过阿爹了吗？”俞泽问。

        “见过了，赈灾的事说来话长，瓜州确实比青州灾情严重，息风楼已经派人在瓜州各县搜集消息了，我会在此地多待几日，大舅给我的那些人我还得用几日，施粥维持秩序，还有安置灾民都需要人手，另外，我想问大舅的意见，秦玉飞已经被下狱，这瓜州刺史的位置不能一直空着，大舅可有合适的人选？？如果有，我拟一封折子上奏父皇，省的再来回折腾。”

        这件事宁铭轩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想，此刻见到对此地熟悉的俞泽，也想问问他的意见，一州刺史毕竟不是小事。

        “还真有一个人选，瓜州长史徐谦，为人正直，且清廉爱民，眼下殿下不着急离开瓜州，可以着人探查一番，再决定不迟。”

        俞泽在瓜州驻守多年，瓜州的官员多少有耳闻，此时他将瓜州的官员有资格的挨个过一遍之后，锁定了徐谦。

        “我知道，我会让玄霄去探查，如若合适就让他暂代刺史一职，等吏部的文书下来，他便可以正式就职。”宁铭轩垂眸思忖一番后抬眸去看俞泽，“大舅，快入冬了，北境恐怕不安稳，大舅可做了安排？”

        “殿下放心，北境那些狼崽子，我知道怎么对付，你不必忧心，安生赈灾，完了早些回京，入冬了，瓜州的气候更加恶劣，你待在这里受罪。”俞泽盯着宁铭轩不住叮嘱。

        宁铭轩闻言不由轻笑出口，“大舅哪里话，我也是战场上待过的人，怎的在京师待了些时日就弱不禁风了？让大舅看不上了？？”

        “你我倒是不担心，但是那位二公子可没在这里待过，仔细把他冻坏了你心疼，哈哈哈哈”俞泽在北境待久了，人也豪爽，说起这些事来毫无负担。

        “大舅莫要调侃我，不过大舅说的对，确实该早些回去，那我就回去与瓜州的官员商议赈灾对策，大舅也回大营吧，待久了也不好，走之前我会去看大舅的。”宁铭轩思索一番，起身告别俞泽，俞泽拱手施礼。

        宁铭轩回到刺史府，吩咐玄霄去探查徐谦的情况，然后和户部侍郎，瓜州官员一起商议赈灾的事项，整夜的忙碌，没有人去管时间过去多久。

        东方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天要大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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