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少爷

克拉拉第二次去韦恩庄园打扫卫生的时候并没有见到杰森·陶德。

        偌大的庄园好似空无一人,  阿尔弗雷德和他们随口说了几句话之后就离开了，他看起来很忙，韦恩庄园的诸多事务全部压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克拉拉还是和路易斯一起负责图书室，他们分工打扫卫生,  路易斯速度很快,  基本上半个小时就能把自己负责的区域打扫好。他剩下的时间都溜去了更隐蔽的地方“上厕所”,  克拉拉则会帮路易斯打掩护。

        她这个剧本比上个剧本还穷，克拉拉想应该是她的助学贷款还没还完的缘故。以前高中毕业的时候她可以去世界上的任何地方打工，她可以工作一整天不睡觉，而且为了省钱她都不怎么吃饭,  大部分时候都是晒晒太阳来保持精神。

        但现在不一样了,  克拉拉不得不每天从口袋里面搜刮出少得可怜的零钱去买一些便宜的快餐,  她每晚都住在一家十平米左右的破旧的租房里，楼下的干洗店总是在半夜发出奇怪的响声。她只能用被子蒙着耳朵假装自己听不见那些老化的洗衣机和卡在里面被迫翻滚的东西发出的声音。

        所幸韦恩庄园清洁给的工资非常可观,  克拉拉隔一天去一次韦恩庄园打扫卫生,  工资日结。她承认第一次看到银行卡里出现的那串数字让她可耻地对现实中的韦恩庄园的清洁工作心动了。

        不,  不行,  克拉拉放下手中的吸尘器拍了拍她的脸，她绝对不能像金钱屈服。

        “你在干什么？”

        “我在思考为什么韦恩庄园给的工资如此让人心动。”克拉拉说出了实话，说完，她有些惊讶地看向了那个从图书室直梯口传出的声音,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路易斯早就打扫完出去调查了，现在图书室里只有正在为工作收尾的克拉拉和刚出现的杰森。

        杰森的装扮和上次没什么区别，他控制着轮椅向克拉拉划过来，不客气地说：“因为这里是我家。你上次迟到没被解雇？”他旁敲侧击道，语气里面还带有一点得意。

        克拉拉挺起了胸膛，甩了甩自己的马尾：“可能是因为我能力出众？”这是她和路易斯商量过最合理的解释,  毕竟他们实在是没找到什么理由能让清洁队的老大佩尔忍受他俩的无故迟到。

        杰森抬起头，他嘴角抽了抽，没有反驳克拉拉的话，也没有点头赞同。他冷哼了一声，自己一个人朝图书室的另一边移动，克拉拉耸耸肩，见到他自己一个人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就移开了目光。

        已经在图书室打扫了两次卫生的克拉拉基本已经掌握了怎么才能在最快的时间里打扫好她要负责的区域，虽然因为身体素质的原因让她离路易斯的速度还有些距离，但这已经足够她打扫完卫生后还有二十分钟左右的摸鱼时间了。

        但为了和好不容易见到一次的杰森拉长见面时间，克拉拉不得不提着韦恩集团的吸尘器在她刚刚已经打扫过一遍的地方走来走去。

        她听到杰森在她身后那个角落不停地取下新书又把书放回去，几乎每本书在他手上的时间都不超过五分钟。他看起来很暴躁，从克拉拉在这个世界里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就这样，没有丝毫掩饰地向外界传达着他的不快。

        就在克拉拉提着吸尘器从实木桌子面前路过第四次的时候，她终于听到了杰森的声音。

        “这座书架上第九排第四列。”杰森背对着克拉拉说，“帮我取一下。”

        克拉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放下手里面的吸尘器向杰森走去，毫不费力地举起手帮他取下了那本书：“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的名字。”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面的书递给杰森。

        “我当然记得，你前几天才说过。”杰森接过那本《安娜·卡列尼娜》，他的表情像是从垃圾桶里面把写着克拉拉名字的纸条翻了出来，“克莱尔？科尔多？”

        克拉拉毫不怀疑他是故意念错自己的名字的。

        “是克拉拉。”她强调着自己的名字，拖长了音好让杰森发现自己的不满，“你下次叫人帮忙的时候总给先记住别人的名字。”

        “我会的。”杰森随口说道，他看上去就没把克拉拉的话放在心上。他翻了一下手里面那厚重得可以当板砖用的书，在跳到结尾安娜朝那列火车走去的时候又兴致缺缺合了上来。

        杰森用书脊敲了一下克拉拉被蓝灰色工作服包裹住的小臂，在她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又移开目光：“放上去。”

        克拉拉没有理会他，她抱着胸靠在书架前：“我的名字？”

        杰森这才反应过来什么，他不情愿地从嘴里面挤出了那几个字：“克，拉，拉。”

        “很高兴你的大脑能记住这几个简单的单词。”克拉拉这才把那本书重新放进了书架，“下次叫我帮忙时你可以先喊我的名字，杰森少爷。”

        杰森的身体一僵，他本来想顺着克拉拉的话先冷嘲热讽一番她的名字，现在去被她最后的那句话狠狠打倒了大脑。

        “你叫我什么？”他颤颤巍巍地抬起头，不敢相信克拉拉刚刚脱口而出的称呼。

        “嗯，就杰森少爷？”克拉拉奇怪地盯着杰森，他的耳朵红了一大片，就像是听到什么羞耻的称呼一样。克拉拉以为是他好奇为什么她会知道他的真名，于是她解释道：“我以为每个在这里工作的人都知道你的名字。”

        “这不是重点。”杰森扶住脑袋，他头疼地重复道，“杰森少爷，你为什么会想到这种称呼？”

        “因为你住在一个德古拉式的城堡还每天都在图书室里转来转去。”克拉拉吐槽，“你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古堡里随意取下那些保存良好的原版书籍的对吧。”

        “那陶德先生也比杰森少爷好。”

        “如果你一定那么坚持的话。”克拉拉压低了嗓音，“陶德少爷？”

        “就仅仅是杰森！”他烦躁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脸上的伤疤，“叫我杰森就足够了。我们年纪相仿，从你嘴里面叫少爷总让我觉得自己是什么大人物。”事实上他知道单纯从金钱和庄园里的地位来看，他对于克拉拉来说确实算个人物。但他永远地无法习惯他的同龄人用“先生”或者“少爷”来称呼他，这会让犯罪巷出生的他感到不自在。

        特别是克拉拉用那双像小鹿一样的淡蓝色的眼睛低头看着他，玫瑰色的嘴唇上下动着叫他少爷，这让杰森感觉有一万只蚂蚁在他的绷带下的身体里爬来爬去，难以遏制的痒意从身上传来，让还处于青春期的少年焦躁不安。

        “杰森。”他听到克拉拉叫了他的名字，那些不知从哪里跑来的痒意渐渐褪去了，他终于能抬起头看向克拉拉。

        杰森闷哼一声，点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了。克拉拉注视着他耳垂快要消散的红晕，恍恍惚惚之间想起了其实自己的真实年龄比眼前的少年还要大几岁的事实。

        “你在哪里上学？”克拉拉岔开话题，“你应该读大学了吧？”

        “当然。”杰森回答，“等这个假期结束，我应该是去哥谭大学。”那是布鲁斯和迪克都推荐的学校，他不可能离开哥谭，也不可能像夜翼一样去其他城市。他原本还思考过自己要不要像迪克一样另立门户，重新找一座城市，摆脱那个跟了他很久的“罗宾”的名号。

        但是小丑让一切都改变了。他的人生、迪克的人生、还有布鲁斯的……他想起小丑高高举起的黑色的撬棍、蝙蝠侠烧焦了的黑色披风、迪克在葬礼上安慰他的拥抱。他被撬棍打过的后脑勺开始发烫，杰森闻到了硝烟的味道，他后脑勺的骨头在一寸寸炸裂，咔嚓声在他的身后作响。

        “杰森，杰森。”克拉拉察觉到她身边那个少年逐渐加重的呼吸声，他缠着绷带的手指不受控地攥着，他的力气太大了，有鲜血从他手上的旧伤上渗出，在雪白的绷带上格外刺眼。

        “杰森！”克拉拉蹲下身子注视着他无神的双眼，她用尽全力掰开了他紧握的拳头，“杰森·陶德！醒一醒！”

        她听不见吗？他恍惚地想，她听不见小丑的笑声一直在他们身边吗？他必须动起来，他必须在小丑开始行动之前杀死他。对，他似乎被这个想法取悦了，他必须杀死小丑，他要用撬棍打断他的每一根骨头，然后用炸弹炸飞他的皮肤。

        “杀了他。”克拉拉听见杰森说，他的精神很不对劲，“杀了小丑。”

        “儿子……”他又听到了蝙蝠侠临死前的话，他那时已经被炸弹炸伤了整个后背，杰森不得不低下头才能听见他的声音，“……不要杀小丑……”

        小丑的笑声消失了。杰森如梦初醒地看着直视着他的克拉拉，他从她的双手里面抽出自己还在流血的手：“不要管我！”他朝克拉拉吼道，然后控制着轮椅走向了电梯口，离开了图书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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