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林清这嫁衣一绣就绣了一个月。
期间顾倾白也没来找过她。
等她终于准备好，出现在主殿门口的时候，周围聚集了很多弟子。
“那就是林清啊，长得倒是一副狐媚子样，还真是便宜她了。”
“听说她还一副救世主的模样，明明就是占了大便宜，这件事最难受的可是尊上啊！”
“就是就是，尊上为了天下大义，和这种人扯上关系，还真是倒了八百辈子血霉了！”
“你们知道吗？我听说其实根本不是小师妹泄露的消息，而是林清，她为了霸占尊上，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真的假的？如果是这样，那小师妹也太冤了，这些日子她和尊上一直吵架，前几日还一个人跑出去了，尊上这几日看着心情都不太好。”
“谁说不是呢？这些话也不是没有依据的，你们看，这件事的最大受益者是谁就知道了。”
“天哪，那这样看起来林清也太阴险了吧，难怪这些日子都没出现，一定是心虚了。”
“心虚也是一阵的，你看她手里拿的是什么？还真是厚脸皮啊！”
周围人窸窸窣窣地说着林清的坏话，完全将她当成了空气。林清也很纳闷，谣言竟然已经传成了这个样子。
她没理会，经锡风的禀告，这次倒是畅通无阻地见到了顾倾白。
“师尊，我把嫁衣绣好了，你要不要看看？”林清走进来的时候，顾倾白临窗坐着，正写着字。
微风吹起，宣纸飘起来一角，林清看到了顾倾白写的字，苍劲有力，一气呵成。
林清隐约觉得有些恍惚，上青凌宗前她便已经识字，但后来的字是由顾倾白一手教授的。
那时候为了讨他喜欢，林清总是傻傻地拿着顾倾白的字反复临摹，她总以为自己将顾倾白的字学了个八九分像，可如今见了，她究竟还是错了。
虽然字比幼时有了很大的长进，但并不相像。
“师尊？”林清加大了音量。
一滴墨滴落，浸染了整张宣纸。
空气隐约有些窒息。
林清觉得有些憋闷，她抚了抚鬓角的发丝，不禁望向了窗外，外边翠竹林立。
走出去应该会透气很多吧。
林清不禁这样想。
“小蝶走了。”顾倾白的嗓音低沉，隐隐含着怒气，“你还来这儿干什么？”
林清一时语塞，顿了半晌，她才开口，“师尊是在怪我吗？我们都一个月没见了况且我们婚期将近，除了秋蝶，师尊就没有别的什么要对我说了？”
“林清，你该知足。”顾倾白依旧没有抬头。
“师尊就这么爱她吗？”林清的心隐隐有些发凉，多日未见的些微喜悦被这三言两语冲得半点不剩。
“你胡说些什么！”
“她可是师尊的弟子，和我一样的，师尊你忘了吗？”林清走近了些，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有些不识好歹。
“林清！”顾倾白抬起了头，声音带着盛怒。
林清则被惊得直接倒抽了一口凉气，表情变得极其微妙。
一个月没见，顾倾白的颜值已经完全崩塌。
原本狭长的丹凤眼变得毫无特色，发丝粗糙，脖子前倾，让林清忍不住想抓着他的头给他狠狠地掰一下。
如果不是五官依稀可见，这截然不同的气质，几乎就是另外的人了。
“你这是什么眼神？”顾倾白死死盯着林清的眸子，试图从里边看出什么。
而林清不知为何，突然失去了表达欲，明明她是欢欢喜喜老找顾倾白试嫁衣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往前走了几步。
“师尊，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林清突然转了话题，“我那有很多滋养肤质的药材，如果你需要的话……”
“林清，你究竟在搞什么鬼？”顾倾白皱起了眉，深深的折痕让他的脸型有些抽搐，“如果你是来试探我的，那么请你回去，我答应的事情不会改变，你就安安分分地等着七日后的大婚就行了。”
“师尊，偶尔做些护理不丢人的。”林清又劝道。
现在她一门心思只想让顾倾白的颜值变得好看些，那些原本对她来说天大的恩怨情仇突然失去了意义。
“你给我滚！”顾倾白的笔杆径自折断，残留的墨黏在他泛白的指尖，充满了不协调感。
林清的心尖仿佛被火灼烧了，脑子也有些晕眩。
她应该回去练剑的。
而不应该在这浪费时间。
脑中不由自主地闪现了这样的念头。
这么想着，林清就转过了身，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去。
直到林清的背影消失，顾倾白才隐约回过神来。
没有死缠烂打，她居然就这样走了。
顾倾白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
这么久没见，事情的发展应该不是这样的。
他又看向了地面，红色的嫁衣就那么随意地散落开来，金色丝线编织成的龙凤无助地啼鸣。
这盛大的色彩让顾倾白觉得有些刺眼。
他抬起了手，轰地一声，衣裳碎裂，在地面上形成了丝丝条条的布片，像是热闹余烬中的礼花。
顾倾白的表情变得好看了许多，如同一个宣告，表明他仍掌控着主动权。
……
“姑娘，你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红玉张大嘴巴，讶异地看着面前轰然倒塌的山头，是她家姑娘刚才一剑劈碎的，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红玉，给我弄些冷水来，我要洗澡。”林清将剑插入鞘中，拿起一旁的凉水猛喝了一口。
“姑娘，快要夜深了，洗冷水澡伤身啊。”红玉担心地说道。
自从上次姑娘从主殿回来后，虽然剑术突飞猛进，却日日要洗三次冷水澡。
红玉记得，以前姑娘是最怕冷的啊！她心里隐隐知道，肯定是又被尊上给伤到了。
那日姑娘高高兴兴地拿着嫁衣找尊上，回来的时候嫁衣却不见了，问她也只是毫无生气地摇头，喃喃地说着不重要了。
红玉从来没见过林清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到底不敢再问，只私底下吩咐绣娘日夜赶工，终于在今晚制成了成品。
此时她来不过是想让林清看看嫁衣，哪里想见到了这样的一幕。
“无妨，我总觉得身上汗津津的，心里也堵得慌。”林清说道，“何况我连着洗了几日了，你可见我有什么不对？”
“这……”红玉摇头，“姑娘的身体似乎比以往强健了不少。”
“那就是了。”
“可是姑娘，明日就是你的好日子了，你还是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婚嫁礼俗繁琐，我怕姑娘吃不消啊！”红玉说着端上了嫁衣，“姑娘，这嫁衣你要试试看吗？”
在红玉看来，林清对嫁给顾倾白这件事，已经形成了执念。就算有些波折，但婚礼还是会照常进行的。
“明日？”林清眉头紧锁，看着那耀眼的红，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时间居然过得这么快……”
“那……姑娘要试试吗？”红玉有些惊讶林清的反应，她知道姑娘等这一日等了有多久。
指尖慢慢抚过嫁衣，没有想象中的高兴欣喜，甚至内心没有半分波澜。
林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去见顾倾白一面。
“不急。”林清微微垂下眼眸，说道，“先收起来吧。”
……
沐浴过后，林清趁着夜色来到了主殿，顾倾白正站在凌风亭内，和锡风说着话。
“你说找不到小蝶？”熟悉的声音在晚风中回荡。
林清往右侧的岩石一隐，也没打算露面，观察着前面的动静。
“尊上，我已经按您的吩咐，派了八路人马出去，寻找小师妹的下落。几日前我们打听到小师妹到了月阳客栈，后来不知为何没了踪影……”锡风顿了顿，思忖着用语，“听……听客栈的老板娘说，小师妹……她……”
“她怎么了？”顾倾白微微侧过身。
“小师妹她……跟着一个男人跑了。”锡风低下了头，身形隐约有些颤抖。
“一派胡言！”顾倾白转过身，满面怒容，“小蝶单纯，哪里容得了你们往她身上泼脏水！”
“许是弟子听错了，这就去寻找。”锡风立刻认错道。
“月阳客栈离相思岭很近，你们要注意一下魔界的举动，若有异动，速速来禀报。”闻言，顾倾白的脸色好看了许多，继而又露出了担忧之色。
“是。”
寂静了片刻，就在锡风准备离开的时候，顾倾白又突然道，“她怎么样了？”
“谁？”锡风有些恍惚，下意识地反问道。
等脑子稍稍回转，他才意识到顾倾白指的是谁，当下很是讶异，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尊上会念起林清。
“林师姐这几日一直闭门不出，许是在忙着准备婚礼上的事情，尊上是要见她吗？”锡风问道。
“无事。”顾倾白顿了顿，想起婚期将至，他还从没有准备过什么，又想起那日被他撕裂的嫁衣，心里不觉有些难受，“你去珍宝阁里将七彩琉璃衣取来，就……拿给她吧。”
“七彩琉璃衣？”锡风又被吓了一跳，这衣裳甚是珍贵，往常小师妹讨要尊上都没松口，如今竟然要送给林清？
看来尊上对林清也不是半分情意也无啊！
“别说是我送的。”顾倾白有些扭捏地说道，“就让上次提亲的妇人拿给她吧。”
“是，我这就让人拿给林师姐，她见了肯定会欣喜的。”锡风说着，瞟了一眼顾倾白，见他嘴角似有勾起，然后又猛地垂下，突然仿佛很生气的样子。
“管好你的嘴。”顾倾白说完就拂袖而去。
只留下锡风一脸茫然。
而被谈论的女主角林清此刻没有半点欣喜，她甚至没有听清后边他们说的话，因为她完完全全地陷入了自我怀疑。
那么……惨绝人寰的一张脸，是她的师尊吗？
若她成亲以后，岂非日日夜夜都要对着这样的脸？
那她以后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思及此，林清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浑身翻腾的血液简直要将她的心脏灼出一个洞。
然后，她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觉得与其成亲，不如自己亲自去劈了那魔头。
纵使不幸身死魂消，好歹干脆利落。
这一念头刚一出现，白曦剑轻鸣一声，整个剑柄都凝上了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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