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这个陛下有点害羞
清风镇离清风县并不远，玉心一行人不到酉时，便到了目的地。
夕阳斜红，静静立在江水边际，照着一汪亭楼池水，仿若随时要垂落，敲醒这黑夜。
侍卫穿过水榭，向亭台中央静坐饮茶的男子躬身。
“公子，太师、国师都来了。”
男子依旧阖着眸，右手把玩着几张符箓。
“还有……受冤的征西侯府之女，云舞。”
听到云舞二字，男主终于抬眸。
“云舞……还有一人呢？”
“属下并未见到人。”
男子放下茶盏：“知道了，下去吧，请太师国师进来。”
“诺。”
不一会，唐辞、许贤进来，双双跪下行礼。
“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隋炀睿小饮一口茶，微风轻拂，粼粼水波泛着金光。
“活个万年，未必就是好事，太师不是挺痛苦的，起来罢。”
说罢，白皙的指尖翻过一只未用的茶盏。
唐辞道：“谢陛下。”
隋炀睿洗净茶盏，给唐辞倒了七分茶。
“如今，也只有这块地，受着女娲石粉的滋养，不受影响。”
唐辞道：“魔族恐不会就此作罢，清风镇，只是一个开始。”
“太师有法子？”
唐辞浅浅叹了口气，摇头。
隋炀睿看向跪在地上的许贤。
“国师呢？”
许贤瞅了眼唐辞，忙低下头去。
隋炀睿瞥他一眼。
“莫非国师一无所知？”
他放下茶杯，青衣金边泛着耀眼的光。
“那位姑娘，貌似有法子。”
唐辞攥紧膝上的布料：“陛下说的是……”
他要对心心做什么。
“他果真是你的弱点。迟烈，你着急了。”
唐辞瞳眸紧缩，静默片刻，沉静下来，望着波澜不惊的江面。
“陛下怎知臣的名字？”
隋炀睿道：“你说你叫唐某人，只知自己姓唐，山林野士，无甚名字，朕本就不信。不过难得遇到你这样的知己，朕也就容了你。”
“陛下，”唐辞道，“臣早已说过，臣这辈子，都不会背叛陛下。”
隋炀睿不置可否：“若是没有她，你或许不会。”
她，自是指玉心。
唐辞道：“她不会。”
隋炀睿挑眉：“你便如此信任她？”
“陛下身在局外，不知局内凶险，她如今，已深处漩涡，陛下何故再欺我妻。”
隋炀睿轻笑：“大凌开国之初，迟烈将军也对高祖如是说，然，迟烈将军忘了，她并非你妻。”
是故，唐迟烈才绝了与朝堂的来往，告老还乡，从此少涉俗世之事。
唯有乱世将倾，才偶然得见他一回。
许多事，他总会提前筹谋。
“她是。”唐辞盯着手中茶水，仰头一口饮尽，毫不犹豫起身，“茶用完了，臣该走了。”
随即微微作揖，转身离去。
许贤还在跪着，他小心挪了挪膝。
“跪麻了？”隋炀睿笑。
许贤见了这“纯良无害”的笑容，真想拔腿就跑。
真龙天子，他不能说揍就揍吧，生怕天雷劈不死他？
于是只能尬笑。
“陛下，臣是不是可以……”
“不可以。”隋炀睿眸底笑意更深，“你欠朕的五百万两黄金可还没还呢。”
许贤欲哭无泪：“陛下你这样明目张胆打劫真的好吗？”
“你说什么？”隋炀睿道。
“没、没什么，臣方才说，陛下英明神武、才华横溢、神机妙算、料事如神，高明。”
“哦……”隋炀睿点了点头，“那你私下定是骂朕，獐头鼠目、虎头虎脑、胸无点墨、算无一策，还坑。”
说话时，他特意加重了“一”和“坑”这个读音。
许贤如何不知他说的是“一”而不是“遗”，可他能如何，陛下说他数落他，他能反驳吗，他反驳有用吗？
没法子，只能继续跪，把膝盖跪穿了。
隋炀睿见他垂首不语，顿时失了兴致。
“老师还真是，愈来愈无趣了，滚吧。”
许贤骇然抬眸，这这这，这是就此放过他了，不找他算账了？
“怎么，老师还想跪在此？”
“怎会，臣不会，”许贤猛摇头后忙躬身，“臣，谢陛下饶命。”
“废话真多，还不滚。”
许贤连连哈腰：“是是是，臣这就滚！臣立马滚！”
最后一丝夕阳红沉入海底，四下一片寂静，圆圆的月儿悄悄从云里冒出来，像只调皮的小精灵。
隋炀睿揉揉眉心，又剩他一人了。
淡淡青烟漫过。
“公子，云舞姑娘带到。”
隋炀睿睁眼，愣愣注视了云舞片刻，倏而笑了。
“让姑娘见笑了。”
云舞提着莲花笼灯上前，莫名觉得此人有些眼熟。
“你是？”
“姑娘不记得那壶挑花酿，与那龙凤糖人了？”隋炀睿提醒。
云舞终于反应过来，惊喜道。
“原来是公子，心心要我来见的人，居然是你，”她摇摇头，眉眼却是欣喜的，“不可思议。”
“隋某也未料到，所谓的云舞姑娘，竟然是你。”
云舞笑道：“当日未料……真是让公子见笑了……四周如此之黑，公子怎不点灯？”
“哦，兴许是思虑太深，忘了吧。”
云舞凤眸微弯：“公子好生专注，竟连这都能忘。”说着，莲步轻挪，将各处烛灯点上。
刚一回身，便被吓了一跳，身子不稳，差点向后倒去。
幸而隋炀睿眼疾手快，及时揽住了她。
“小心！”
云舞实在没想到，这位公子会走到她身后，还……
她低头看了一眼拦在自己腰际的手，隋炀睿顺着他的目光向下看去，两颊顿生一抹绯红，忙松开揽腰的手。
“那个，姑娘，隋某不是有意的，隋某只是、只是想……”
除了母皇和皇妹，他还是初次碰女子，对情之一字无欲无求到这份上的帝王，他是第一个。
这倒也不能怪他，毕竟他自小只对符箓与权谋感兴趣，其余的一概不论，但尤其不喜接触女子，甚至坊间还有流言，说当经陛下喜好男色。
简直胡诌！他隋炀睿欢喜何物，他自己不知？
云舞被他这副囧态逗笑了，掩唇笑道：“公子不急，缓口气，慢慢说……不说也无妨，公子所焦灼的，云舞明白。”
未说的话就这样被她接了下来，隋炀睿怔了怔。
这便是国师说的，有国母之威的女子？
过节那日初见她，不过是为国母一事，从而做出的试探。
不料竟被她吸去了几分神。
烟火的彩光照在她脸上，很美。
他至今未能忘记那句“陛下苦”，她未曾接触过他，是如何得知当今陛下苦的？
隋炀睿暗自冷嘲，他有一师一友，以为他们会时刻将自己这个陛下放在心上，为他做事，到头来，他们，还不如一个小姑娘，一个远离朝堂纷争的小姑娘，将他念在心上念得紧。
征西侯府家的小姑娘，如今出落得这般水灵，不知征西侯在天知晓，会有多欣慰。
云舞看着不慎落入水中的莲花灯，暗暗叹了口气，如此美的莲花，还镶着金花边，就这样掉入水里熄了，怪可惜的。
隋炀睿咳嗽两声，转移话题。
“姑娘，为征西侯府而来？”
果然还是，论权谋舒服些，不能把云舞这小妮子当姑娘对待，不然他说话又该打结了。
云舞道：“公子，真能为征西侯府翻案。”
“姑娘希望翻案吗？”隋炀睿问。
云舞垂眸：“我也不知，既希望翻案，却不认为有这个必要。”
“哦？”隋炀睿挑眉，“何解？”
云舞顺着夜风，望着朗月抒怀。
“逝者已去，伤害已在，所谓翻案，无非是让冤者得以昭雪，给死者聊以慰籍罢了，其实根本无法弥补过失。过失便是过失，纵使弥补，于事，难以有补，还不如随着清风明月，自我快哉。”
“姑娘竟如此看得开。”隋炀睿很是差异。
云舞道：“不过是读过的书不同罢了，同一个问题，公子摆给他人，都会有不同的答案。”
“可若隋某想翻案，姑娘会不同意吗？”
云舞转身看他：“当然不会，给冤者翻案，本身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陛下那边……嗯？一直听公子自称隋某，小女斗胆，敢问公子名姓？”
“隋子渊，姑娘唤隋某子渊便好。”
“隋子渊……”云舞喃喃，又问，“公子是皇室中人？”
隋炀睿浅笑颔首：“姑娘聪慧，正是。”
“不知公子为何要替家父翻案？”
“嗯？”
“呃，我是说，陛下若无此意，只怕给征西侯府翻案，会给公子添麻烦。”
“若是为此，姑娘安心即可，隋某不觉麻烦，只是到时，恐要姑娘多多相帮了。”
云舞忽然跪下，隋炀睿忙上前扶住他，手触碰到她的一瞬间，当即又缩了回来。
“姑、姑娘不必如此。”
云舞抱拳：“公子大恩，愿为征西侯府平反，小女感激不尽，此后公子若有吩咐，只要小女能做，不违礼法祖制，但听差遣。”
隋炀睿轻咳两声：“姑娘快请起，事情并无姑娘想的那般严重，姑娘这般，可是折煞隋某了。”
云舞进去没多久，玉心就回来了，身上还缠着一条小蓝龙。
她赤焰义兄给出的理由是，火种出世那日，这条龙为了救她，耗费了大量修为，最终从一个纨绔天界的东海七太子，变成了一条揍人都揍不疼的小龙。
但是这条龙实在太烦了，偏偏东海龙王硬说他儿子就要跟他玩，把这条龙丢给他。
最后赤焰实在嫌这条龙太烦，正好这条龙想义妹玉心了，他就顺理成章把龙丢给义妹照顾，自己刚好落个清静。
玉心笑笑不说话，她貌似也没有能反对的理由。
唐辞一见这条龙，瞬间明了。
但，那又如何，心心是他的，七太子哪里睡不好，非得卷着心心的身子睡。
因此，七太子睡得正香时，一只魔爪把他从玉心身上揪了下来，丢进了马车里。
玉心看着大门：“阿舞还没出来？”
“没呢？”唐辞声线轻柔，“很晚了，心心不如先睡一会，待她出来了，我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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