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宵夜
一行人找到了一家还在营业的羊肉馆子。
进了店门，往二楼包厢走的时候，杜钧泽悄悄地走到了苏蜜的身边。
“等一下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他声音很低，眼睛亮晶晶的。
他这样问，苏蜜自然只能点头：
“可以啊。”
杜钧泽低头笑了笑，眼尾弯成一尾小鱼，好像很羞涩的模样：
“谢谢。”
苏蜜见了，又是意外又是好笑。
刚才这小子在酒吧里倒是放荡得很，一副恨不得把她生吞了的模样，怎么现在姿态放得这么低了？
她没有多话，跟着他走进了包厢。
一进门，杜钧泽就走到圆桌前给她抽出了一张椅子，还把她的包接在了手里，放到了一边的沙发上。接着又是用开水帮她烫碗，又是帮她倒热水，一直绕在她身边打转，殷勤得厉害。
同行的一个男生要过来逗苏蜜，“美女”两个字刚说出口，杜钧泽一巴掌拍在那人脑袋上：
“去！滚一边去！”
那男生白了杜钧泽一眼，笑嘻嘻地走开了。
坐在一旁的苏蜜有些不自在。
杜钧泽现在就像一个撒尿圈地盘的小狼狗一样，“护食”得厉害，一举一动都恨不得告诉在场的其他人：这是今晚是我的猎物，你们都不许碰。
这让她有点被冒犯的感觉，但是并不算很反感。
毕竟这种朝你猛摇尾巴、卖相又好的小狼狗也不是每天都能遇到的。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反正也没什么吃亏的。
旁边几个男孩女孩一坐下来就开始抽起了烟，包厢内很快烟雾缭绕，偏偏苏蜜还坐在离窗户近的下风口，满屋子烟味直往她身上飘。
苏蜜忍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了，就悄悄地戴起了口罩。
“你怎么不吃东西？”
旁边的杜钧泽凑过来低声问。
苏蜜摇了摇头：
“吃不下了。”
“喝点汤吧，这个还没有人碰过。”
杜钧泽说着，拿起苏蜜的碗，给她盛了一碗羊汤。
苏蜜看着那碗乳白色、香喷喷的羊汤，犹豫了一下，还是揭开了口罩，喝了几口。
“你不抽烟？”
杜钧泽打量了她一会儿，问道。
苏蜜摇了摇头。
“呛嗓子。”
杜钧泽笑了笑，猛吸了一口手中的烟，随即掐掉了那支刚点上的烟。
“那我就不抽了。”
苏蜜见他这样，暗觉好笑。
“不用，你们抽没事的，不用管我。”
她自己是不抽烟，但不是非要别人也跟她一样也不抽烟。毕竟大家都是出来玩，没必要这样扫兴。
听到她这么说，杜钧泽眨巴着一双眼睛，做出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怜样子：
“这时候你不是应该说‘抽烟有害健康’，然后劝我不要抽了？”
苏蜜被他这副搞怪样子逗笑了：
“你知道不健康还抽？”
杜钧泽也笑了，语气故作深情：
“我在等一个劝我戒烟的人。”
苏蜜白了他一眼：
“小小年纪，不要这么油腻。”
杜钧泽皱着鼻子，十分委屈的模样：
“我哪里油腻了？”
苏蜜不接话，只是安静地低头喝羊汤。
杜钧泽凑了过来：
“你是不是觉得他们很幼稚？”
苏蜜看了看饭桌上的其它人。喝酒的喝酒，抽烟的抽烟，起哄的起哄。一整个包厢乌烟瘴气，简直快要把屋顶掀翻了。
“不会啊，他们很自由，很开心，光是看着就会觉得很快乐。”
她嘴角轻勾。
苏蜜说的是实话。
其实说起来她毕业也没几年，但是心态却好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前觉得吵闹的东西，现在看起来却觉得充满了勃发的生命力。年轻的面孔和身体，就算不迷人，光是“年轻”两个字，好像就已经足够美好了。
现在她更愿意用一种局外人的欣赏视角去看这个世界，就像现在一样。
年轻的男孩女孩们笑着闹着，享受着人生难得的短暂欢娱，不需要去给他们定性，去强加点什么。
“我有时候觉得他们挺吵的，很烦。”
杜钧泽压低了声音，听起来倒有一丝深沉的意味。
苏蜜转头看了一眼他，包厢里的光线明亮，杜钧泽的侧脸轮廓很好看，皮肤也好得不可思议，又白又嫩，没有一丝瑕疵，满脸都写着“年轻”两个字。
“你眼睛下面是怎么回事？”
她问道。
杜钧泽摸了摸自己眼下的那个暗红色擦痕，无所谓地回道：
“不小心弄的。”
“跟人打架了？”
苏蜜的嘴角勾起一抹调侃的弧度，一双沉静的杏眼里带着一丝揶揄。
杜钧泽的表情有点不自在，转移了话题：
“羊汤好喝吗？”
苏蜜低头笑了。
还在跟人打架斗殴的小屁孩，跑到自己面前来装深沉。
杜钧泽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凑过来巴巴地解释道：
“这是我去帮我兄弟……”
他话还没说完，似乎觉得自己这话好像听起来更幼稚了，索性闭口不说了。他的表情有些懊恼，吃瘪的模样看起来倒还有几分可爱。
果然还是小孩子啊。
苏蜜低头舀了一口羊汤，笑道：
“疼吗？”
杜钧泽快速地摇了摇头：
“擦破点皮，一点都不疼。”
苏蜜又没有话了，安静地低头喝着汤。
他们之间还能说什么呢？
杜钧泽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她自然再明白不过。但是她真的没有兴趣跟这样不成熟的小屁孩发生点什么。
杜钧泽见她不搭理自己，也就安安生生地吃起了饭。
饭桌上闹了一阵子，又开始唱起了歌。
有一个妹妹用手机放起了《红色高跟鞋》。旁边的小眼睛男生提议一人接一句，接不出来的要喝酒。
苏蜜有些犹豫，她皱了皱眉，低低地说了一句：
“我没听过这首歌，不会唱，我就不参加了吧。”
其实她听过，甚至有段时间一直在单曲循环。
但要让她在一群不熟悉的人面前放开喉咙唱歌，她做不到。
苏蜜的性格就是这样，说好听点是矜持，说难听点就是有点端着，放不开。
明明刚才她还在羡慕着这些弟弟妹妹们的自由快乐，现在他们要拉她一起，她又不愿意了。
“没事的，有我在。”
杜钧泽逮到了一个机会献殷勤，一脸巴巴地凑了过来朝苏蜜眨眨眼，像是一条摇着尾巴向她示好的小狗。
他话音未落，那边已经开始唱了。
前奏响起，那个小眼睛男生扯着嗓子开始唱第一句：
“该怎么去形容你最贴切拿什么跟你作比较才算特别”
“对你的感觉强烈却又不太了解只凭直觉”
轮到杜钧泽了，他先是朝苏蜜露出搞怪的一笑，随即正了正脸色，开口唱：
“你像窝在被子里的舒服却又像风捉摸不住”
他唱完了自己的这句，突然站了起来，两三步绕到苏蜜身后，弯腰凑近她的耳边，继续唱：
“像手腕上散发的香水味像爱不释手的红色高跟鞋”
杜钧泽的歌声很好听，没有时下年轻男孩自以为迷人的气泡音，而是清朗的、昂扬的，充满着蓬勃的活力，连故作深情的尾音也是微微上扬的，像是一把带着小绒毛的刷子，撩得人心痒痒。
他的气息拂在耳侧，苏苏的，暖暖的。
苏蜜不敢回头，只是僵硬地坐在那里。杜钧泽突然的动作让她没有丝毫准备，她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好像变得很烫很烫，心跳也有些快。
她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不争气，面上依旧僵硬，没有什么表情。
在苏蜜做出反应动作之前，杜钧泽已经站直了身体，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你们赖皮！”
其余人纷纷指责。
杜钧泽一脸无所谓地摊了摊手，颇有点耍无赖的样子。
苏蜜只是坐在那里，淡定地继续喝着汤，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其他人只好继续唱下去。
“该怎么去形容你最贴切拿什么跟你作比较才算特别”
“对你的感觉强烈却又不太了解只凭直觉”
……
男孩女孩们的歌声不算悦耳，但是却很动人。
不知道是不是酒劲上来了，包厢里的空调开得又很足，暖风吹得苏蜜有些晕晕乎乎，她闭上眼睛，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如潮水一般退去，在一片吵闹中，她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放松。
这座古城的夜从来不算热闹，可是在无数的角落里，也会有这样一群年轻的少男少女，肆意地笑着闹着，他们的青春像冬夜里的一把火焰，炽热又迷人，热烈地燃烧着。这样想着，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一群人闹到了凌晨三点多，酒也醒得差不多了，终于决定回家了。
苏蜜拿着手机思考待会儿是打车回家，还是走回去。
她今晚喝了酒，还吃了一点羊肉，要是打车回去，肯定会犯恶心。她住的地方就在附近，完全可以走回去，晚上的空气好，还能清醒清醒。但是这个点，大街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她又实在不敢一个人走回家。
她正犹豫，旁边的杜钧泽突然笑眯眯道：
“我送你回家吧？”
苏蜜假装没听见，直接无视了。她收拾好了包，跟着大家走出了包厢。
杜钧泽又巴巴地跟了上来，语气更坚定了些：
“我送你回家。”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放心。”
他的语气真诚，眼神坦荡。
苏蜜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弟弟。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体格看起来很结实。要是他没有坏心思，跟他一起走回去倒是完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了。
但他本身好像就是一个很大的安全隐患。
她没有犹豫，直接开口拒绝：
“不用了，我就住在附近，可以自己走回家。”
“让我送你吧。”
杜钧泽拍着胸口保证。
“真的，我送你到小区门口就走。”
旁边的一个妹妹笑着推了他一把：
“滚吧你，你一肚子坏心思，谁信你。”
听到这话，杜钧泽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皱着眉：
“不要乱开玩笑。这大晚上的，人家一个女孩子走回家本来就很危险。我再混蛋也不至于真做什么坏事。”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拒绝场面不免就有些尴尬了。
苏蜜想了想，还是点了头：
“好，那就麻烦你了。”
反正小区门口的保安室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班，到时候情况不对就喊人。
况且杜钧泽看起来也并不是个没底限的人，只要自己不松口，他肯定是占不到便宜的。
苏蜜在心里打定主意，也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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