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寒夜
十二月中旬，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潮笼罩了整个青州。
这座古城夜里向来清冷，此时已经是半夜十点，大街小巷中唯有朔风夹杂着凌冽的寒意，声声呜咽。
市中心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上，斑斓的霓虹灯闪烁着，给零星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镀上了一层暖色的光。
苏蜜坐在一家热闹的酒吧前，目光有些呆滞地望着面前散发着蓝红色光亮的彩灯招牌。
酒吧里，人声鼎沸，热闹万分。酒吧外，三三两两的人头凑在一起，交谈说笑，气氛愉快。
只有她是一个人，身边没有同伴，孤零零地坐在候座椅上，目光怔忡地望着某一处虚无，安静地出神。
旁边，门口的招待小哥正在挨个跟门口等座的顾客说着话：
“这位帅哥，今天人多，里面还要再等几桌。前面新开了一家分店，要不你们去那边？那边不用等。”
那位男士转头看了看窗外——户外朔风凛凛，行人都缩着脖子埋着脑袋闷头走路。他摆了摆手：
“这么冷的天，我还是在这里等吧。”
招待小哥只好点了点头，又朝苏蜜这边走过来。
“美女。”
听到声音，苏蜜呆滞的目光重新聚拢起来，抬头望向面前的招待小哥。
清丽的一张脸，气质干净温柔，和周围的嘈杂混乱格格不入。
招待小哥愣了愣，这才说道：
“旁边有一家分店，不用等位，要不您去那边？不远，几百米就到了。”
苏蜜看了眼窗外，朔风鼓动着街道上的装饰彩灯，晃晃悠悠，像是一个美丽的童话世界。
她反应慢半拍地点了点头，站了起来，正准备拿起包离开。
一旁的等候区里坐着几个高中生模样的妹妹，听到这边的对话，笑嘻嘻道：
“真的不远吗？你不要骗我们。”
招待小哥拍着胸口保证：
“真不远！不骗你们，走几步路就到了。”
他说着，指了指正准备离开的苏蜜：
“那位美女刚好要去，正好你们一起搭个伴吧。”
苏蜜回头，就见几个妹妹齐刷刷地朝她看了过来。
四张年轻可爱的脸蛋，亮晶晶的眼神，小猫似的。
苏蜜的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个友好的笑容。
“那我们去那边吧，在这里等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女孩们收拾好东西站了起来，跟在了苏蜜身后。
苏蜜站在那里，动了动唇，似乎想开口说点什么，但最后她只是走到了走廊那边，按开了门口的电梯。跟在她身后的几个女孩笑嘻嘻地簇拥着跑了进来。
走出电梯，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此时已近夜半，又值寒冬，街道上早已经没了什么人。街灯朦胧，几个人顶着寒风往那边走。或许是刚认识，谁也不好意思先开口破冰，气氛有些凝滞。
苏蜜走在她们中间，看着周围的几个小姑娘——脸蛋稚嫩，眼神天真，皮肤油光水滑，看起来年纪很小。
她今晚情绪有些低落，但此时此刻还是打起精神，放柔了声音，开口搭话道：
“你们还在读书吗？”
女孩们本就活泼，一听到这话立马七嘴八舌地回道——
“我们都已经实习啦。”
“如果还读书的话，我们现在应该是在读高三或者大一。”
“美女你多大了呀？”
高三和大一？那不才十八、九岁吗？果然都很小。
看着女孩们尚未脱去稚气的脸，苏蜜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她十八、九岁的时候在干嘛呢？应该还在埋头苦作题吧？
现在这群小孩子活得比自己那个时候精彩多了。
“我比你们大六、七岁。”
听到苏蜜的回答，一个女孩用手捂嘴，表情有些夸张：
“看不出来啊。”
旁边一个女孩附和：
“现在女人都保养很好，看不出来年纪的。”
虽然明白这些小妹妹们话语里的善意，但苏蜜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好笑。
二十五、六岁难道很大吗？要用“看不出来年纪”来形容？在她们眼里，二十五、六的女人应该是眼角长着皱纹、皮肤松弛下垂的模样吗？这些小孩子在想什么呢？
但转念一想，或许她自己十八、九岁的时候也会觉得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已经很大了。
她们这么说只不过是因为她们足够年轻罢了。年轻人，从来都有年轻人的无知和可爱。
苏蜜笑了笑没有说话，寒风凛冽，她裹紧了身上的羊毛大衣。
“姐姐，你今晚一个人来喝酒啊？”
“要不等一下你跟我们一起玩吧？”
“姐姐，你是本地人吗？”
……
女孩们叽叽喳喳地聊着天，走了大概十几分钟，终于到了那家酒吧，依次排队登记好了姓名和联系方式后，苏蜜跟着几个妹妹迈进了酒吧的门。
里面灯光昏暗，动感的音乐、交谈声和说笑声吵闹成一团。外面的街道上空无一人，这酒吧里倒是挤满了年轻的男男女女。
苏蜜跟着女孩们往里面走了几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香烟味道。她皱了皱眉，不自觉地捂住了鼻子。
穿过躁动的男男女女，服务员小哥领着她们找到了一个空位置。
“我来点，点完了我们a好了。”
妹妹们一坐下来就很熟练地开始扫码点单。
苏蜜打量了一下四周，周围都是一些大学生模样的男孩女孩，气氛热烈，几乎每一桌都坐满了人。
冬季的衣服厚重，室内暖气开得足，周围气氛又躁动，大家早都脱下了外套。苏蜜见状也脱下了自己的大衣，搭在了沙发背上。她的衣服一脱，旁边的几个女孩瞄见了，眼睛都睁大了。
“哇哦！姐姐，你身材好哇塞啊！”
“腰太细了吧！”
“身材好绝啊！慕了！我要减肥！”
其实女孩们的反应也不算夸张。
苏蜜的五官不算惊艳，圆圆的杏眼，小巧的鼻，不厚不薄的唇，完全没有攻击性的长相。但是她的身材却是一等一的好，说得俗一点，就是胸大腰细腿长屁股大。
尤其她今天还特地打扮了一番，穿了一件紧身的淡绿色上衣，衬得肌肤雪白，胸口处的褶皱设计将她原本就很饱满的胸部衬托得浑圆挺翘，远远望去，就像两个碗似的扣在胸口处。下身又穿了一条紧身牛仔裤，完美诱人的臀线一览无遗，黑色长筒靴包裹着两条修长的腿，恰到好处的肉感。不是小女孩的清瘦动人，而是一眼望去就很招眼惹火的妩媚性感。这么火辣的身材，偏偏还配了一张清纯的脸蛋，这种反差感真是十足十的勾人。
听到妹妹们的夸奖，苏蜜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打牌吧？”
她岔开了话题，拿起了桌上的一副牌。
几个人笑嘻嘻地开始打起了牌，酒水也很快端上来了，她们一边喝着酒，一边打牌，还没玩一会儿，旁边突然走过来一个小眼睛的男生，说要给她们敬酒。
苏蜜没有见过这场面，看着那个男生一声不吭走过来，又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一口气喝完了大半杯酒，她有些疑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美女，过来敬你们一杯。”
男生好像喝得有些醉了，本来就小的眼睛看起来更迷瞪了。
素不相识就来敬酒？
苏蜜有些尴尬，正在犹豫要不要端起酒杯回他一杯，抬头见坐在对面的那个妹妹脸色冷淡，丝毫没有搭理那个小眼睛男生的意思，扭头再看座位上的其它女孩，都是一副很冷酷的模样。
见状，苏蜜明白过来，对方就是单纯来搭讪的，不见得是什么好人，于是她也换上了一张冷漠脸。
小眼睛男生却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美女们，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啊？我们几个兄弟在那里，想邀请你们一起玩。”
说着，他指了指她们斜后方。
昏暗的灯光下，依稀能看到几个男生的身影，正坐在那里喝酒抽烟。寥寥的烟雾在昏暗的灯光下盘旋而上，完美地融入进了身后那一片狂欢的氛围中。
苏蜜闭口不说话，眼睛只往别的地方看。坐在她对面的妹妹推了一把那醉醺醺的小眼睛男生。
“你先走吧，我们先自己玩一会儿，等会儿再找你们。”
听到这话，小眼睛男生举着空酒杯，朝她们致意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
“好，你们要记得来哦。”
说完就晃晃悠悠地回了自己的卡座。
他一走，对面的妹妹就翻了个白眼，吐槽道：
“烦人。”
苏蜜见她一句话打发走了那男生，偷偷给她比了个大拇指。妹妹笑了笑，脸上肉乎乎的，看着可爱极了。
小插曲过后，大家继续打牌。音乐躁动，气氛热烈。苏蜜喝了几杯酒，和对面的妹妹聊得正开心，无意中扭过头，看见坐在沙发外侧的两个妹妹正仰着头跟站在她们卡座边上的两个男生热烈地聊着天。
两个男生。一个是之前过来搭讪的小眼睛男生。另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相貌俊秀，学生模样。
他们几个好像在玩什么小游戏，时不时地发出一阵惊呼声和笑声。
那个男生怎么又过来了？
苏蜜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她坐在沙发中间的位置，离卡座外面有点距离，她也并没有兴趣参与那边的聊天和游戏，只是一边喝着酒，一边跟对面的妹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越是深夜，酒吧里的气氛越是热烈。喝酒的间隙，苏蜜看了一眼手机，现在竟然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了，放在平时，她肯定早已经躺在自己的被窝里美美地刷手机了。
等会儿要怎么回去呢？
她正想着这个问题，旁边突然传来了一个男生的声音。
“美女，玩骰子吗？”
她扭头去看，只见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小帅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她旁边的位置上。原本坐在她身边的妹妹已经不见了踪影。
苏蜜皱了皱眉，身体本能地往后靠了一点，又往旁边张望了几圈，没有看到那个妹妹。
小帅哥好像看出了她的疑惑：
“她去别的桌玩了，要等一会儿才回来。”
说着，他摇了摇手里的骰子，笑着道：
“我们一起玩骰子吧。”
苏蜜正想开口拒绝，但见那眼镜小帅哥脸长得实在不赖，就犹豫着点了点头。
“好……好啊。”
送上门的鲜嫩小帅哥要陪她玩，为什么不答应呢？反正就是玩骰子罢了。
“输了是要喝酒的哦。”
眼镜帅哥朝她眨了眨眼。
苏蜜也很痛快：
“没问题。”
眼镜帅哥拿了两副骰子过来。
“玩什么？”
“比大小吧。”
眼镜帅哥嘴角轻勾：
“好，那就比大小。”
说着，他就拿起骰盅摇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苏蜜今天的手气不太好，竟然一连输了三次。三杯酒下肚，苏蜜的脸已经有些微微泛红了。
第四把，眼镜小帅哥摇的点数又比她大。
苏蜜正要喝掉杯中的酒，眼镜小帅哥却拿起酒杯，跟她碰了一杯。她盯着她的眼睛，嘴角勾起淡淡的笑：
“这一杯我陪你一起喝吧。”
苏蜜笑了笑，一口气喝完了那杯酒。眼镜小帅哥也举起杯子，仰头一口喝干了。
喝完了一杯酒，两个人正要继续玩，苏蜜的另一侧突然传来了声音。
“我来跟你玩吧。”
不高不低的声音，破开周围的嘈杂声，如同眼前盘旋的烟雾一般飘到苏蜜的耳边。那音色，有点低沉，有点沙哑，但更多的是独属于少年人的磁性，像一只铅笔划过纸张，沙沙的，沉沉的。
苏蜜转头去看，见她左手侧的位置正坐着一个戴黑色毛线帽的男生。
昏暗的光线下，他鼻梁高挺，嘴唇削薄，一双略显细长的眼睛含着笑意看着她，眼尾上挑的弧度无端带出一股风流的味道。
男生上身穿着一件简单的灰色卫衣，露出了修长的脖颈线条。他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她身后的沙发背上，另一只手握着一杯酒，姿态懒懒。
见她回头，男生微微仰头看着她，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杯中的酒，喉结上下滚动着，线条锋利又迷人。
好帅。
苏蜜有些怔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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