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天水后续

鞍马劳顿暂歇，童江、淮山三人同秦章二人重逢，又是好一番欢喜寒暄，催小的们做凉、热菜并甜果各十来盘碟，有白煮蛋、咸蛋、松花蛋切半装盘，蒸煮的腊鸡、腊鹅、熏兔子、熏鹿尾大刀切块一并端上来，春来新发的嫩笋子剥了笋衣，一半切成片同猪五花炒，一半切成块下到坛子里，和着松鸡蕈子煨汤，不知名的山菜一律清炒，五颜六色的野果摆一盘，盛上几大碗青米饭，再抬来一坛子十斤沉的美酒取了泥帕，便是热热闹闹一场最丰盛的席面。

        秦骁风还要羞涩，只觉拿不出手。童心便对章玉莲笑道：“寨子里的菜比不上姐姐吃得精致，但保管香嘴饱肚，尽有你吃。”

        章玉莲亦笑道：“住在这山上自然是山味最佳，没什么可挑剔的。”

        于是欢天喜地地将这餐饭吃罢，撤去狼藉，众人围坐桌边，一人捧一杯柏叶汤醒酒除味，方得了功夫，来谈谈这些日子连江山中发生的大事小情。

        ·

        那日，秦章二人落水失踪，余下人做了决定，先处理天水村中隐患。

        陆青方面色阴沉，确认了那些埋伏的敌人都已在方才突发的变故中无声息的死去，这山谷中再无有用之物，便提刀一马当先；尤红香紧随其后。除江凭舟不得不带着转手而来的张甫生外，其余人均是各怀心思，闭口不言，埋头风急火燎地直往山上冲。

        如此，返程自是神速，头顶天光依旧烈烈，天水村已然近在眼前——

        大捕头脚步一错，却是手腕一翻，剑鞘直飞进一丛高草，接着便是一个身影翻滚出来，捧着小腿哀哀叫唤。

        那人面露恐惧，不敢看陆青方，只对尤红香伸出手来，高呼“大娘子救命”！

        山鬼娘子眯眼一瞧：“赛葛？”

        地上的年轻人痛得鼻水眼泪淌了一脸，胡乱点头往后蹭着身子，要远离陆青方。

        赛葛确实是天水村人，也是尤红香看着长大的小子，然而她环视了一圈周边，手握短鞭，眼神锐利如鹰隼，鹿皮的靴子一步步踩在泥地上，逼近还在努力后退的年轻人。

        她沉沉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求救哭喊之声一时停住。

        赛葛喘息了两口，张口欲解释，可直视着大娘子的眼睛，他便是老鹰眼下的老鼠，那些扯谎的话梗在喉咙里，一句也没法儿跑出来。

        “我听说山下的汉人官儿要去祭坛……怕他们是有什么坏心思……”他支支吾吾的，前言不搭后语。

        尤红香突兀一脚，把他另一条小腿也断了。

        赛葛难忍惨叫。

        面前的女人陌生极了，再不是他记忆中那个待村中人皆如兄弟手足的当家大娘子；褪去惫懒的山豹骇人可怕，唯有当她将锐利的齿牙对准他的脖颈的时候，他才真正明白，她是凭什么被人尊称“山鬼娘子”。

        没人希望成为山豹的猎物。

        可他是自己选择了成为山豹的敌人

        年轻人抖似筛糠。

        “我，我是被迫的……不、我什么也没有做……大娘子、大娘子救我……”

        尤红香冷眼看他胡言乱语，质问道：“人在哪里？”

        赛葛挣扎道：“我不知道！我只是送他们下去……向父亲起誓、我什么也没有做！我只是告诉了他们祭典的事！”

        尤红香还待再问，陆青方却全不耐烦。他从怀里掏出一只指节长的小瓶来，嗤道：“大娘子怕不是顾及旧情，不如将人交给我，叫他自己来尝尝这‘红狐女’的滋味儿。”

        赛葛瞪大了眼睛，顾不得一条腿还在人脚底下踩着，一双手胡乱刨土，便要翻身逃跑。

        尤红香不答应，冷着脸手上利索地卸了赛葛下颌手脚关节，将人软软耷拉的双臂反剪在背后，取了腰带捆上，像提猎物一般单手拎起，抬脚便走。

        ……

        天水村中似乎已经受了动荡，路上不见往常玩闹劳作的人，取而代之的是手持尖矛长箭的青壮年，面色警惕，见了尤红香，皆是面露欣喜之色，一人走上前来行礼禀报：“大娘子可算回来。今早村里有人闹事，蒋叔已是安排妥当，把人押了，现下正在等您发落。”他见了尤红香手上的赛葛，不仅没有疑虑要问，甚至目露嫌恶。

        一行人脚步不停，到了地方，正见尤蒋也听闻消息，跑出来迎接。

        他知事态紧急，省了礼数废话，直说道：“昨日大娘子嘱咐我盯紧窑中个人，今早果真有几个小子作乱挑拨，但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招数，山耗子般乱窜。我实在无能，那几个不明身份的袍子人叫他们跟着赛葛跑了……”话到这里，他见尤红香随手一扔，被扎捆得严严实实的赛葛落在地上，口涎满面，扭动哀叫。

        尤红香道：“还有些什么人，都绑在哪里了？”

        尤蒋恭恭敬敬回道：“您说的那几个不安分的全都在了，正在土屋里，令人看管。”

        大娘子走了两步，忽然半侧过身来，邀请道：“此事若是天水旧部所为，汉人同我天水村人皆深受其害，实不是我这一介女子可担当的大事，烦请张大人和陆捕与我一道前去，查明真相。”

        张甫生擦了擦汗。

        这女人看似粗野，实则慧黠。简短几句话，便将那些参与其中的天水村人归到旧部之中，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叫人无错处好抓。

        不过，案件到此，也确实不是只抓住一个天水村便足解决的地步了。

        老大人掸了掸满是土尘的衣服，遮住两条发软打颤的腿，作长揖道：“大娘子言重了。我等山下人，不明白山里规矩，但这一双老眼总能看清孰是孰非，合该是老夫请大娘子这样的英雄人物多多帮扶，早日将贼子缉拿归案。”

        陆青方全没心思同他二人兜圈子。

        现下，他只想罪魁祸首就在眼前，才好把一身辛苦学就的刑讯功夫全数施展，还了章玉莲吃的所有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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