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恒然走了四个多月，回头仍然能隐约看见珩真派的群山。
她走的太慢了，白天赶路，夜里修炼，甚至还要分出时间来打杂赚钱，黄昏狭窄小路上旁人不怀好意的目光，使得她心惊肉跳，她省下钱来，没有去买马，她准备买一柄剑。
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剑，会是怎样的锋利，怎样的流光溢彩，羡煞旁人，她想过自己过了筑基期，会锻造出一把怎样的本命灵剑，又会与这把剑如何的心意相通。她甚至想过自己死后，剑一定要插进坟墓的一旁，她想过剑柄上红色缎带柔软凉爽，想过它会如何飒爽的随风飞扬。
她颠了颠自己手里的钱袋，够买一把铁剑。
她推门走进万灵阁，小二满脸笑意的迎上来，见了她的衣着，立刻收敛了笑意，给她指了最便宜的铁剑，转头就走了，好像她是空气。
恒然没法生气，她只是低着头在铁剑堆里挑。万灵阁里卖的都是好东西，铁剑不值得拥有单独的展台，都靠墙堆着，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要被丢掉的破烂。
恒然伸手在里面翻找，摸了一手灰。
摸着摸着，她挑到了一把趁手的，剑柄带着点蓝色，有点锈，但比其他的好多了，买回去磨一磨说不定会好很多。
她右手攥着剑柄，左手扶着剑身，从右往左仔细的看，她在看剑身上是否有缺口，是否能做一柄合格的防身剑。
看到剑身偏左的位置，她突然发现铁锈之下隐藏着什么，像是什么字，她偏转剑身，想要看得更清楚，铁锈下却闪出一道凛冽的寒芒，刺的她猛的闭上眼睛。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身旁突然冒出一个穿着黄裙的少女。
少女眯着眼睛冲她笑：“你不是凡人，怎么来买这铁剑？”
恒然心生警惕，攥紧手里的剑，紧紧的盯着她。
“干嘛呀，我又没有恶意，”少女撅起嘴巴，大眼睛灵动的转了一圈儿，“我叫李芒，你叫什么？”
恒然抿了抿嘴：“恒然。”
“姓恒吗？好稀有，”李芒喃喃一番，又重新看向她，好心的给她指点，“这是铁剑，咱们修真者用的灵剑在那边。”
“不用了，我只不过璇照期，要灵剑也没有用处。”
“一层而已，岂不是一眨眼就过去了？”李芒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嘱咐她，“还能提前和灵剑磨合。”
恒然撇过头：“我没有那么好的天赋。”
李芒一愣，连忙道：“不好意思啊，我没有想到……你是要去哪里？”
“天山的另一边……”
“岛中池？”
恒然一皱眉：“你怎么知道？”
“大家都知道，岛中池有可以改变灵根的仙果，”李芒顿了顿，“我们也往那边走，要不要我们捎你一程？”
恒然下意识就要拒绝。
“你自己走要走几年呀，我们御剑带你，嗖的一下就过去了。”
“不过，还要拜托你帮我们一个小忙……”
回客栈的路上，李芒详细的给她解释了事情的原由，她们一行四人想要参加猎魔大会，参加大会的前提，便是上缴四个二级妖丹。
妖丹她们不缺，可她们在门派里呆久了，正想出来玩玩，便借此机会，和长辈提出想要亲自猎取妖丹。
长辈们担心，但又拗不过她们撒娇耍赖，便只好答应，虽说答应，但只许她们去门派里的试炼地。
试炼地灵草丛生法宝林立，但也只许结丹以下进入，并且为了避免过度采伐，每队实力必须平衡。
“也就是说，我们队里要都是辟谷筑基，我们就不需要你了，可好巧不巧，我们队里有一位姐姐正巧突破了结丹，为了拉低我们的战力呢，我们就需要一位璇照六阶的修士。”
李芒指了指她：“也就是你。”
恒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李芒又道：“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你之前可能是因为资源不足所以才修炼的这么慢吧？我师父是丹修，他老人家说过，世上没有不好的天赋，只有不够高阶的灵药……总之，说不定这次试炼，可以让你找到什么好东西呢。”
李芒一边冲她笑，一边伸手去开门：“只要是你找到的，我是不会让他们和你抢的。”
大门敞开，客栈里亮的惊人，台上一位紫衣少年正合着鼓点大开大合的舞着剑，台下垂着鲛纱绸缎，立着金线屏风。
李芒带着她绕过屏风，往里走去。
恒然的视线落在地上，拿价值千金的鲛纱当作衬布，把有市无价的蛟蛇筋当作绣线。
这是什么样的人呀？
她往前看去，偌大的厅堂，只摆了四张小案，一张空着，剩下三张都坐了人，两男一女，两位男子都是俊秀非常，左边那名身穿黑色云锦宽袖大氅，手中拿了一把折扇，右边那位一身利落的剑客装扮，右手边放着长剑。
中间的那位女子，穿着翡翠色蝶纹留仙裙，手中拿着双羊脂玉筷子，正百无聊赖的戳着盘子里栩栩如生的萝卜花。
李芒带她过去，介绍之后，又叫人给她搬了个位置，说今天暂且歇下，明日一早再启程。
恒然站在座位边，垂头看着自己满是灰土的旧衣，再看看座子上的红绸软垫，正有些不安，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
“呀！是你？”
恒然猛地抬头，正巧对上少女明亮的眼睛。
是王扬柳。
“我们见过的呀，你还记不记得？”王扬柳立刻站起来，一边去拽她的手，一边叫人把座位搬到她旁边。
恒然点了点头：“记得。”
怎么可能忘记呢？
“你还好吧？”王扬柳关切的看着她，欲言又止，“我去的晚了些，没能阻止许师兄，实在抱歉。”
恒然忍不住发愣，她说的好像她们认识了很久一样，说的好像没能阻止许正是她的错一样。
明明不是她的错，为什么要道歉？
恒然心底一颤，难不成，是认出她来了吗？
当然能认得出，她见到她第一眼就认出她是王扬柳，而她这是见她第二次，离得又这么近，怎么可能认不出，或许是当初没回来，是有苦难言，现在无法相认，也是有不得已的理由，或许……
恒然越想越觉得合理，越想越觉得激动，她甚至没由来的理解了她的理由，原谅了她抛弃她多年的过失。
可下一秒，她的话却让她浑身冰凉。
“上次见面实在不是什么好的场合，让我们暂且忘记它，”王扬柳冲她笑着，“初次见面，我是王扬柳，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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