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三章续

他走到拐角处，那里，他再一次停下来，看着不远处的行迩。他像普通士兵一般，双腿立正站直，挺胸抬头，眼睛目视前方，右手紧握佩剑，左手垂立。他戴着头盔，侧脸显得冷峻，嘴唇紧抿，神情肃穆，不似平日温雅做派。他想，他一定站了很多年，从一个普通士卒到今日的主帅之位。

        这一点假不了，从他刚刚看似温和实则含锋的话语便可知。没有数年的军旅生涯和战事经验，这样极深，极细，极广的筹谋成不了。

        于是，他摆正位置，问出今日的最后一个问题：“将军心中该明白，如若今日冰融，城破，将军将赔上自身，甚至年氏一族，就为给西宁多筑一道屏障，值得吗？”他顿了顿，又道：“其实敌军十万，我军不足一万，即便西宁失守，皇上亦不会重责。”

        何苦做到如此境地？

        行迩闻言，他顺着月华的光线看过去，他穿着靛青色绿营参将军服，显得挺拔不凡，一双眼睛熠熠生辉。眼前之人是参将，正三品的将军，可行迩看着他，忽然想到的却是他的祖祖辈辈，那是超品二等公，三等公，一等侯，二等侯，世世代代承袭，还有他身后庞大的家族富察氏，显赫富庶，以商业起家，历经四代权力倾轧而不倒，反枝繁叶茂。

        商人理性，懂权衡计算，纵使子孙为军，这份家族天性不变。

        可行迩还是回头，问：“你是这样想的？”

        琤珩沉默，片刻后他道：“我只是觉得，将军一身功绩得来不易，家族的崛起更非一日之功。”

        年家，只是普通的官宦之家，他父亲不过从二品湖广巡抚，他的祖父甚至还是奴籍。若非得乘皇上登基之龙风，年氏一族的崛起尚需几代人的深耕。

        行迩笑了笑，他回过头来，继续看着这片土地，黄沙铸就，冰雪覆盖。

        他的声音醇厚，散在夜风中。

        “家族荣辱固然重要，可没有国，哪里有家啊！”

        月光下，琤珩看着他的背影，他的肩膀很厚实，似山川屹立，似河流无声。

        忽然之间，琤珩对西宁的守卫生出无限信心。

        因为，有将如此。

        亦生出几分自嘲。

        琤珩远不及怀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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