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希望避免

第210章  希望避免
  这样，不管从哪方面看，洪老五都不可能有实力与上海青帮约战，可她为什么偏偏硬要顶到底？大家猜测，可能是其性格使然，还想借着这次与上海青帮的约战，自己一跃升成为上海江湖第二号人物。
  说不定，也想借次学着开香堂收徒弟呢？
  还有个重要问题，洪老五表面看大大咧咧，男人风度十足，实则考虑周到，心思慎密，或许早把对手琢磨透了，知道阿桂老板虽然敢作敢为，下手凶狠，可也颇具大将风度，能饶人处且饶人，不愿意树敌可多。
  届时，只要自己略作作面子。
  然后示弱臣服，对方必默认停战，自己得名后从容撤退，利多弊少，何不壮着胆子表面一战等等……这些因素，这几天大家全都想到了，也做了最坏的打算。
  那就是，洪老五不是像大家所猜测，而是死硬到底悍然开枪。
  这一点，也是阿桂老板有所顾讳的。说到底，自己浩浩荡荡二千多众徒弟，也不过是一盘散沙，靠着义气，帮规和饷银纠集在一起。打打架，吓吓人是可以的，可面对真枪真弹，别说徒弟们，自己心里有些发虚。
  什么三刀六洞，九刀十八洞，听起吓人，执行起来也吓人，可毕竟不致命。
  这子弹却不同了。那可真是一穿一个血窟窿，一枪就能要了对方的小命儿。届时列队挺威风，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上海青帮，洪老五枪一响，一准鸡飞狗跳，哗啦啦一片，顿作鸟兽散……
  因此，阿桂老板特地叮嘱捕头老公。
  要他在对方还没响枪，最好是在准备抠扳机时，准时出现制止。不然，后果十分严重。一番叮嘱，说得督察长直咧嘴巴，可也答应了。
  为了保险，阿桂老板还事先一再叮嘱二姐妹，特别是飞贼，相机行事，提前出手云云，作好了准备。
  现在，听了阿桂姐的又一次叮嘱，宝英答：“放心，有我呢。”姚少忽然瓮声瓮气的说：“来了！”大家一起朝对面小竹林看去。
  大约三十多米远，六个身强力壮短打装束的年轻人，簇拥着披着件大红披风的洪老五进来了。
  对面一样铺着大幅红布，上面有三个硕大的字母——USA。布上放着小桌和一把太师椅，供洪老五休息。“宝妹，”阿桂老板招呼宝英：“你看看，那红布上写的是什么玩意儿？”
  宝英看看，摇摇头。
  “不认识。”“记下来，回去问问那拉，或者许他知道？”宝妹点头，看看外面的大丘陵，二排队伍基本上都各自排好了，自然一边倒，左面黑压压五排，一排100人共有600多人。右面孤苦伶仃二排，一排大约五十多人共有百多人……
  宝英忽然一扬头，轻轻笑起来。
  “阿桂姐，还记得几年花会成立上的那些小记者呀？”“当然。”“全来了，瞧，”宝英朝外面扬扬下巴：“一个，二个，三个，哎呀，足足二十多个的呀。”
  阿桂老板也朝外看去。
  果然！
  本来就穿得突出，又有意把自己打扮得更加突出的小记者们，正各自在人群中穿进穿出，忙忙碌碌……阿桂老板笑笑：“只是这次，谁给发饷银？”
  宝英摊摊双手。
  “忙了白忙，吃自己的呀。”
  “哎呀，师傅师傅，”雅芳眼尖，忽然高兴得尖叫起来，姚少急忙将她一撞，才骤然放低了嗓音，指着外面，连蹦带跳的：“师母，师傅他们已经来了，您快看。”
  大家一起顺着他指头看去，哈哈，化装成一个弯腰老头儿的督察长，正混在人堆里。
  嘴上贴着一大圈白胡须，大到足以把整张脸孔挤满，眼睛，鼻子和额头还有木炭，涂得黑黝黝的，可脖子和手腕又是肉黄色，有点儿不伦不类的。
  然而，这种不伦不类的人，在上海滩的大街小巷里，都会常常碰到，谁也没在意的。
  虽然化装得惟妙惟肖，可他那熟悉的身影，隔着百多米距离，却仍让雅芳一眼就认了出来。自然，大家都认了出来，也都真正放了心。
  宝英还指着围着黄捕头那几个身影，给阿桂姐介绍。
  “一看就知道，全是化了装的中国巡捕。哼哼，洪老五算是彻底完蛋的呀。”阿桂老板却皱起了眉心：“这是三不管地带，租界的巡捕们来了，那官府的人呢？”
  于是，众人都留心扫了一大圈子，都摇摇头。
  三不管有三不管的好处，如果官府没来人，或者来后事情己完毕，所有的果子都该先来者吃了。想想，督察长带着众巡捕，名正言顺地出勤抓捕，谁敢拒捕？
  哪怕是军火大王女儿的洪老五。
  当然罗，如果她拒捕更好。
  正好名正言顺地一枪崩了她，减少青帮一个对头，料那军火大王老爹，面对法租界巡捕房“袭警”“抗法”和“拒捕”堂而皇之的罪名，恐怕也只有自认倒霉。
  三不管的坏处是，租界官府同时赶到，或者先后赶到，那么，这只有一枚果子的，怎么分配？

  一边独吞是不行的，你有枪，对方也有枪，语言冲撞，擦枪起火，造成意外，就麻烦了。阿桂老板暗地祷告，这个麻烦，最好不要出现。
  毕竟这世道，有些事情不是用钱，就可以摆平的。
  “师母，注意，”雅芳轻叫一声：“那拉进来了。”同时，自己活动活动手脚，抿嘴捋发的准备着。再看那面，一个年轻人也正走了进去，洪老五腾的站起。
  阿桂老板端坐着，一直看着那拉一步步走近。
  “师母，时间到。”那拉严肃地单脚跪下，拱起双手：“请师母出战！”阿桂老板今天的任务，是面对面的怒斥洪老五。
  当然，在阿桂老板的怒斥下，洪老五面露怯色，提出和解，阿桂老板也就顺势点头同意。
  然后，双方还得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郑重签一份停战和解书，盖上自己手印，整个约战才算完成。
  这一套，是按照那拉的建议和似定所定的。
  懂得很多的皇族弟子说，这样，方能显出上海青帮的大帮风范，从而让师傅师母师出有名，获得江湖帮众好感，提高自己的威信和名声。
  阿桂老板和捕头老公，都深以为然。
  阿桂老板连自己怎么怒斥，怒斥些什么内容，如果对方接收怎么办，不接收反唇相讥又怎么办，怒斥时间多长等等细节，都事先想好了，还在心里反复练习着呢。
  阿桂老板今天的表现，是全场约战的重头戏。
  因此，大家纷纷进言，作为上海青帮的直接指挥者和实际掌门人，师母就该如何如何？阿桂老板一面听，一面也在自己心里为自己策划着……
  总而言之，要表现出上海青帮大帮的师母风范！
  现在，阿桂老板点点头，等那拉一起立，便站了起来，整整衣襟，朝外走去。众人跟在后面，于徒弟则带着十个兄弟，依然挺胸昂头地守着“大本营”。
  快走出小竹林时，宝英赶上一步。
  帮结拜姐姐扯扯后衣角，轻声道：“阿桂姐，沉住气，您今天是全场的明星，明天一早各小报就会登出来的呀。”阿桂老板没说话，朝前走去。
  正像大家所预料一样，上海青帮的阿桂老板，几乎是和洪老五同进出小竹林，同时步速到达大丘陵，站在了各自队伍面前。
  可那冲天的唿哨，喝彩和掌声，却基本上全是对着阿桂老板来的。
  形势一开始就明显地一边倒，这让大家都很兴奋。再说，似这样的江湖黑道约战，好像在上海滩是开天辟地第一次，今后也不会有了，这让大家都有一种珍惜感和荣誉感。
  因此，一个个挺胸昂头，精神抖擞。
  反观洪老五那边，尽管她身后同样跟着六个年轻人，个个也挺胸昂头，精神焕发，却因为洪老五自己的装束，反显得十分的猥琐滑稽。
  洪老五一袭大红绸披风，随着她行走的一步步，时而高高飘起，唰唰唰地打在后面跟随的身上。
  时而又低低在草地上拖着，洪老五自己也不时踩在其上，弄得个踉踉跄跄，几次差点儿摔倒。当她终于走到自己队伍面前，转过来时，己有些难堪尴尬得怒形于色。
  看来她回去后，给她创意的这位老兄，有得难过了。
  走拢自己的队伍后，阿桂老板己清楚地瞟到，混在人群中的捕头老公，对着自己用力拍腰间，示意她老子枪在身上，别怕！
  阿桂老板收回眼光，面对着站得整整齐齐的众徒弟。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考虑欠妥，叫捕头老公带队来干什么？让别人知道多不好，有损自己形象和名声的。阿桂师母眼光对众徒弟一扫，六百多个青帮弟子霍然拱手：“师母！”
  整齐划一，吼声如雷。
  竟吓得围观人群中的胆小者，周身一抖，宝英瞟到，对面所谓的百人队伍，也有不少人闻声变脸。她轻蔑地笑了，小赤佬，猪头三，光吼也把你们吼掉魂儿，还约战呢？
  阿桂老板点点头，然后转身，面对着对面。
  洪老五大概也准备说点什么？可面对着百多个杂牌军，她只像是发出战斗号令般挥拳头，也转过了身。二人同时腾腾腾地向前几步，隔着二步远又同时站下。
  不等对方有所动作，阿桂老板按照既定策略。
  一叉腿，双手抱住自己的胳膊肘儿，轻蔑的看着对方。看来，洪老五也想争这个第一亮相，可没等她回过神儿，对方己先拉开了架势，这让她心理上先落了一着。
  全场静悄悄的，目光集中阿桂老板身上。
  众人都似乎急不可耐地，看着这个赫赫有名的青帮大佬。这时，气恼之下的洪老五。右手一挥，摔掉了大披风，顿时，全场发出了啊的一声。
  一身男装的洪老五，腰间赫然插着二把毛瑟二十响。
  只此一下，洪老五就抢足了风头，把大家的眼光，都集中了她的身上。说实在的，洪老五虽然一脸横肉，肤色黝黑，可到底是女人。
  加之身材也算苗条，那贴身的男装包裹。

  既有女性的软绵阴柔，凹凸不平，也有男性的阳刚明朗，清新俊雅。再加上腰间的双枪，更显挺拔刚毅，威风凛凛，在这1918年的深秋原野上，简直把大家看呆了。
  啪！
  不知是谁拍了第一巴掌。
  紧跟着，掌声响成一片，这让阿桂老板的嘴角，不由得抽了一下。她定定神，开始了怒斥：“洪老五，时至此时，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谁也没有想到，洪老五一下子就怒骂起来。
  “小赤佬，港币样子，又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这有点出乎于阿桂老板和大家的预料之外。大家都知道洪老五占着其军火大王老爹，一向十分骄横。可没想到，竟然会骄横嚣张到当众破口大骂。
  阿桂老板眼睛一瞪。
  “洪老五，不得无理，”
  唰唰！洪老五抽出了二把二十响：“老子无理了又咋样？”双手一抖，二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阿桂老板的胸口：“信不信，老子一枪，”双枪一甩，手抠扳机，可没有子弹射出，大约是臭弹？
  洪老五一楞，急切低头查看。
  可哪容她还抬头？二道黑影就扑到了她面前，扑扑！洪老五双枪向上一甩，飞出了几丈远。宝英雅芳一左一右持着洪老五的二十响，护在了师母面前。
  那拉一挥手，六百多个青帮弟子，水一般泻过。
  登时，那百多号人跑的跑，跪地跪，叫的叫，刹那间，一切都停止下来。一场载堪称可以载入史册的上海滩黑道大约战，就这么戏剧般的收了场。
  然而，戏剧还没到高潮。
  当宝英雅芳护卫着师母，还在为这么快就结束发楞，于徒弟跑了上来：“师姐师妹，快把双枪还给洪老五，快呀。”
  再看看洪老五，正仰面朝天躺在草地上抽搐。
  被锦线大师和飞天大盗，左右重击在两边脑门，大约那极端痛苦的味道，只有她冷暖己知。丁徒弟这一提醒，宝英猛醒过来，抓过雅芳手的毛瑟跑上去，把二只二十响重新塞进，昏迷不醒的洪老五双手。
  宝英刚起身准备退下，几枝枪口对准了她胸膛。
  “不准动，举起手来！”五个一律着黑长袍的年轻小伙，把宝英围成一圈，领头的正掏出手铐，准备扔给她自己铐上。
  说时迟，那时快。
  “不准动，举起手来！”同样五个身着便装的人，把气势汹汹小伙们围了起来，五枝同样黑洞洞的枪口，瞄准着他们的后背心。
  没看到自己所希望看到的人们，正在悻悻儿地散场。
  可一看到这情景，忽啦啦地又围了上来。很快，在外而围成了第三个大圈子。如果此时从家中俯瞰，一定挺有趣儿，一圈子的枪口，一圈子的黑压压脑袋，一圈子的闹闹哄哄，你挤我推，大呼小叫，比过节还热闹。
  宝英被五枝枪口指着，自然动弹不得。
  阿桂老板就带着雅芳姚少上前硬闯进去，三人把宝英保护在了最中间。看到赫赫有名的上海青帮师母亲自出面，五小伙相互看看，枪口低低，可没放下。
  圈子外，有人说话了，瓮声瓮气的。
  “我们是法租界巡捕房的，你们是谁？”小伙领队，一个高个儿的黑脸小伙，简洁回答：“上海军政府巡逻队。”阿桂老板心里格登一声，希望避免的，终于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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