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蛛丝马迹

第202章  蛛丝马迹
  后面传来红头阿三的责骂。
  “Drunk  go  to  hell（英语，醉鬼，下地狱吧）。”
  到了酒吧街，进了那家“香舍丽榭”小酒馆，选靠右的窗口坐下，别笑，大约三百米外的那幢二层楼房的上下窗口，看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三百米，要跑去不过就二三分钟吧？
  只要雅芳在窗口一摇手，嗨，说凭咱二哥俩，没有问题。由此，二人对师傅佩服之级，不可言喻。一个堂而皇之的法租界巡捕房督察长，管着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儿，竟然还可以随口说出，哪间酒吧的窗口向着谁谁。
  现场一看，的的确确。
  可二人刚坐下，那个漂亮的金发美女，笑盈盈地拿着酒水单过来还没站定，哒哒哒！震耳的枪声骤然响彻云霄。那拉一愣，随即把师兄一拉：“糟糕，出事了，快！”二人从窗口跳出，狂奔而去。
  枪声一响，正在此地巡逻的巡捕们就地卧倒。
  一查看，发现是从白晚脱总代理家里发出的，顿时紧张起来。关于这个法国驻中国桐油的总代理，查理先生特别吩咐过，要周密保护，严禁出意外。
  因此，众巡捕不敢怠慢，纷纷持枪在手，瞄准了那幢楼上楼下的窗口。
  那拉二人飞奔而至，一路窜到了巡捕前，嘶哑的叫起来：“雅芳！雅芳！是我们啊。”二人喊叫的嗓门儿，不可谓不大，声音也不可谓不响，可没想到，屋里的正乱作一团，根本就听不见窗外的呼叫。
  二人正面面相觑，焦虑着急时，那二楼的一间窗帘突然被推开，雅芳出现在窗口。
  二人惊喜万分，一起摇晃着双手：“雅芳，跳，快跳呀。”扑通！雅芳跳了下来。巨大的冲击力，将二人砸倒在地，晕头转向的好半天才爬了起来。
  也正因为二人身体的一拦挡，雅芳跳下来才安然无恙。
  雅芳一跳下，巡捕们便冲进了屋里，把一脸黑血，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前总代理先生，整个儿揪了出来……此为法租界成立以来的特大恶性案件，立时惊动了白早脱总领事，白尔总董，副总领事和副总董等一大帮子，连夜开庭审讯。
  结果，让洋大人们大吃一惊。
  原来，假冒伪劣是法国三代顽匪，不知从哪儿得知了法国国王，向遥远的北半球中国派出了桐油总代理。于是，一个惊天大阴谋迅速开始策划。
  此时的法国，基本上完善了商业体系，资产阶级正蓬勃发展。
  与经济基础相对应的上层建筑，也越来越完善，国力空前强盛。这样一来，在训练有素的军队和警察严厉打击下，那些到处流窜。作奸犯科的强盗恶棍，越来越感到了生存艰难。
  假冒伪劣，法国古尔地区家传惯匪，绑架勒索，打劫抢夺，无恶不作，日子过得快快乐乐。可是，近来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眼看就只能呆在窝里断粮断炊了。
  忽然探得法国国王向北半球的中国，派出的桐油总代理，不日将从巴黎起程，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假冒伪劣当即找到道上的另一名惯匪，要求合作发财。对方虽然是女流之辈，却也曾创下在巴黎郊外的森林，劫杀外出旅游的一家六口，不论男女老幼，统统一刀致命的惊天大案，并成功逃脱巴黎警察追捕的奇迹，深得道上兄弟姐妹的高度赞赏。
  二匪一拍即合，扮成夫妇上路，带着刀枪在总代理的必经之处静候。
  第二天，总代理和夫人及二个刚成年的孩子的马车，刚欲经过那片小树林时，咣当一声巨响，马车跌进了劫匪事先挖好的大陷阱。二个孩子当即被倾覆的马车压死。
  总代理夫妇，马车夫和拉车的马，也被沉重的马车压在坑里，动弹不得，血流不止，悲嚎不已。
  这时，扛着大铲的二匪冲出，假冒伪劣先冲进坑里，抡起大铲将一干还在苦苦挣扎的遇难者和马匹，穷凶极恶的全部活活劈死。
  然后扔了大铲，把总代理身上带的全部文件和东西，搜寻个干干净净。
  这才跳上来和女匪一起，铲起泥土就往坑里埋。不到半小时，总代理一家四口，车夫和马匹，就被厚厚的泥土埋在了地下。
  二匪仔仔细细的用树枝消除了痕迹，相对狂笑，按文件上的名字，成了法国驻中国桐油总代理。
  不过，二匪打家劫舍是好手，冒名顶替也不错，却在其素质人品，言谈举止和资金上，露出了马脚。要说，白早脱白尔查理也并不笨，应该很容易就发现二匪的假冒伪劣。
  问题，主要出在真总代理所携带的文件上。
  那个年代，没有电报，电话通话质量也并不好，更莫说这要越过二个半珠的越球电话了。因此，法国国王把钦定白早脱的总领事任期命令，裹成一团，盖上火漆，自以为万无一失，就交给了总代理，让他一起交给远在北半珠的白早脱先生。
  你想想，这种封盖火漆的小儿科，岂能拦得住精于此道的二惯匪？

  折开看后又重新封上火漆，而且封得比原来更好看更牢固。这样，鬼精的二匪飘洋过海，到了上海法租界后，就直接找到了总领事馆的白早脱先生，首先交上了国王关于他任期地盖了火漆的命令。
  俗话说，第一印象决定后面的事儿。
  正焦急地引颈盼望着的白早脱总领事，心里一大块石头落了地，说不出愉悦轻松，眼里的这一对假冒伪劣夫妇，是那么善良美好，精明能干和忠诚守信。
  更巧的是，总代理名字居然和自己就差了一个字儿，基本上就等于是自己的亲兄弟。
  听听，一个叫白早脱，一个叫白晚脱，自然好听生趣儿，这让总领事先生的好感，又倍添了好多倍。就这样，在总领事羽翼下的一干人，自觉不自觉地都对这对远道而来的总代理夫妇，肃然起敬，恭恭敬敬和敬畏有余了。
  其实，在白早脱主持下，双方合同签定后，假冒伪劣就动起了脑筋。
  因为，二匪很快就发现，自己失策了。在真总代理的文件中，特别有注明，经国王御批，总代理随行携带枢密院拨款五万法郎支票，在上海法租界银行兑现支取，作为桐油事业的启动资金云云。
  巨额的法郎支票，被欣喜若狂的二匪揣进了自己腰包。
  文件却忘记了撕毁，连同国王的那封火漆命令，一并交给了白早脱总领事。等合同签定，黄捕头当场提出启动资金时，二匪这才想起，支支吾吾，答非所问。无奈，只好临时编了个“手续不对，被冻结”的借口，勉为其难地暂时唐塞过去。
  回屋后，二匪这才着了急。
  借口在前，支票在后，有钱取不出。没有启动资金，事情自然无法进一步进行，以前那早想好捞一笔就跑的想法，看来也没了辙。
  可毕竟是假冒伪劣，又不敢长期冒充下去。
  二匪左右为难，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慌成一团。紧急商量之下，假冒伪劣大着胆子，直接对白早脱提出，让他先借出一笔法郎，作为开展工作的启动资金。
  一直沉浸在兴奋中的白早脱，也答应了，也真借了一万法郎给白晚脱，而且慷慨到不要一分利息。
  高高兴兴的假冒伪劣，带着这一万法郎支票回了家，准备明天一早，就到租界里的银行兑现取出，然后和女匪鞋底擦油——溜之大吉。
  可他一进门，就发现了不对。
  女匪正挽衣袖撸腿的撅着屁股，楼上楼下地到处找寻着。问之，是那枚徽章不见了。轰！假冒伪劣来的头上，响了一个惊天炸雷。
  那徽章，是真总代理身上搜寻到的。
  二匪一看就明白，那是真总代理世袭贵族的标志。而这种法国世袭贵族，是在法国枢密院登记在册的。只要通过这徽章一查对，就可对徽章持有者，上溯三代和下连的各方面情况，一目了之。
  本来呢，这得怪女匪。
  要是劫杀现场把它连同尸体一起深埋，或者捡起扔到哪条河里，也就没有现在这种惊慌了。可女匪当时看着好看，不顾男匪的劝说，硬是从真总代理血肉模糊的手指上脱下，戴到了自己手上……
  假冒伪劣气得火冒三丈，当即就把女匪狠狠捶打了一歇。
  然后，二人一起发疯般到处搜寻。其实，后来据黄捕头分析，徽章大约是在女匪换衣服时，不慎挂在了自己的衣襟上。
  然后，在其惶恐不安到处搜寻时，一直晃晃悠悠地就吊在她自己的衣襟上。
  又然后，在女匪冲进雅芳的小单间，到处搜寻无果退出时，又落在了小单间的门前……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就这样，一对残暴的劫匪，露出了真正丑恶的嘴脸。
  雅芳捡到的徽章，是破案立功的关键。
  而经验老到的黄捕头，则才是整个案件的揭开者。事情即出，鬼精的黄捕头便遵循这一思路，把雅芳到假冒伪劣家的真正目的，说成了自己一开始，就对二匪的怀疑而做出的巧妙安排云云。
  加上这事儿是明摆着的，自然更博得了白早脱白尔和查理先生，进一步的信任。
  为此，总领事先生代表租界高层，顺手就把那原借给假冒伪劣的一万法郎，作为奖励奖给了黄捕头。当然，黄捕头也照葫芦画瓢，回到府第交给夫人，再由阿桂老板出面，分别奖励了雅芳100两足银，那拉和那个师兄各二十两足银，不提。
  女匪即死，当即掩埋了事。
  男匪被巡捕当场抓获，关押在巡捕房拘束室二个多月后，被钉上重铐重镣，托货船押回了法国那着名的水上监狱，审讯后，男匪被拉上绞架，化成了灰烬。
  这桩本该载入传记的，法国收购中国桐油的商业插曲，也就无疾而终。
  以前和总领事大人毫无来往的雅芳，也从此成了白早脱的座上客，不提。
  话说，雅芳宝英到总领事馆，找到了白早脱。
  原来，那幢假冒伪劣住过后的二层楼房，自发生凶案后的三年多来一直空着。其实，由于地理因素，租界的房子并不宽裕，尤其是供中高级人员住的住宅，还十分紧张。

  可西方人认为，发生过凶杀的住宅，就是最不吉利的凶宅。
  所以，宁愿排着队等候由总领事馆的解决，也不愿意来这凶宅居住。前几天，阿桂老板突然谈起了这幢楼。上海花会成立几年来，十姐妹赚了大钱，可也矛盾不少，并且日益激化。
  按照十姐妹当初共同似定的会规，十姐妹各所属下的花楼，都作了详细的登记。
  据此来限制除会长副会长外，不交费用就偷偷开设的大小花楼。会规还规定，每年由会长联合九个副会长，明查暗访，如有违规偷开的花楼，一律罚款取缔云云。
  这样做的结果，倒是陆续拿获了不少偷开户。
  在十姐妹的共同监督下，偷开户们只好自认倒霉，认交一大笔罚款后，灰溜溜卷铺盖走人。几年这样下来，竟也敛财巨款，十姐妹每年每人均分到这样的巨款，达上数万两银子，皆大欢喜。
  可是，问题也越来越多。
  随着上海滩的越来越繁华，涌入的偷开户越来越多，取缔罚款的银子越来越多，十姐妹心里也发生了变化。其中，尤其以阿桂会长，小脚阿娥和洪老五副会长，最为明显。
  事情是明摆着的，似这样的市场垄断，毕竟不能长久。
  花楼这块肥肉油水之大，不但江湖上人人皆知，个个明白，而且，官府也越来越想插手，把它纳为其财政税收的一部份。
  只是，上海江湖水太深。
  各帮势力很大，担心牵一发而动全身，因崦，官府一直暗中唆使和支持小报记者们撰文，论述和寻找着让其“为市民服务”的借口和根据。
  对此，阿桂会长洞若观火，心里透亮。
  当然，阿桂老板并不是什么都懂的超天才，所有这一切的判断分析，还有赖于捕头老公从洋人们嘴里得到的各种消息。
  更重要的是，自己煞费苦心想出的花楼垄断点子，在限制别人和偷开户的同时，也限制了自己。
  要按现在上海青帮的发展状况，已经远远领先于其他各帮，是很不错的了。可是。习惯于居安思危的阿桂老板，却打起了法租界这幢搁置了三年之久凶宅的主意。
  凶宅二层楼上下共六间房，外带屋后100平方米的小花园，住人是满不错的。
  要转做别的，就困难了，而且它是处在法租界内。但想想，事情似乎也并非毫无办法。如日中天的捕头老公督察长就不说了，搞定正直古板的查理爵士也不太困难，只要上面压下来就行。
  上面，也就是白早脱总领事，现在又到了他自己人生中的关键——是否能再次连任。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之中，三年就快过去了。三年前，正是靠着雅芳拿得那枚徽章，逼迫假冒伪劣露出了丑恶嘴脸。事情传回法国后，引起了法国国王的高度重视。
  整个事情，最后定调。
  采用的是阿桂老板和捕头老公商量的口径，让当事人丑儿（雅芳），在租界高层的听证会上出庭作证，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部巧妙地归功于了白早脱先生。
  比如，是总领事先生首先发现了假冒伪劣的蛛丝马迹。
  然后和师傅商量，如何揭穿这二个可恶匪徒的嘴巴，弄清真相。师傅派出了自己。比如，自己在打入二匪身边后，多次偷偷与总领事先生派出的人联系，送出自己打听到的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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