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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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你轻一点点！别别别按——”高真一米八十九的大个子，缩在下水道的转换口里，旁边不断有污水流过，菜皮烂虾发出恶臭熏天的味道，他实在忍不住撇开头，嘴里咒骂起来，“狗日的，老子怎么这么倒霉！”

        倒霉，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他还记得那天的情景，他放学后在黑网吧昏杀了不知道几小时的游戏，直到卡上的钱用完了才慢慢悠悠地回家，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抄着小路从巷子里朝家走，说是家，但屋子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他很小的时候，他爸在高速上撞了人，直接一车带三车，死神开了波大，家里能赔的钱都赔出去了。

        他爸死后他妈带了他一年，然后跟人跑了，说去南方城市赚钱过好生活去了，头几年每年寄个三五千回来，但后来就没了声响。去年抚养他的外婆也走了。家里落得他一个孤零零的，他年底过完生日就十八岁了，没必要再给自己找个监管人，他外婆的户口暂时没去销，别人也不知道他家情况，上个月老师家访也被他糊弄过去了。

        高真自觉地他做的天衣无缝，不料有一天却被符文也点破，班里大学霸穿着把纽扣系到最上面那一颗的白衬衫校服，衬衫的下摆一丝不苟的塞进裤子里。

        “干嘛大学霸？”高真态度恶劣，符文也不仅长得好看学习成绩好，而且还有一个好家庭。以前有次开家长会，他留在学校打球，看到过符文也的妈妈，身材不高偏瘦，穿着得体的连衣服，化着淡妆，说话的语气也是温温柔柔的，是他做梦都不可能拥有的妈妈形象。

        学霸看着他，拿出了大满贯手抓饼和牛奶：“你等会要跑四百米，把早饭吃了吧。”

        高真闻着饼香，馋得要流口水，但还是忍不住了，斜着眼睛问他：“怎么，怕我得不到第一啊！”今天开运动会，班级里的其他学生都去操场站岗欣赏美妙地开场仪式，他迟到了不想突兀地插进队伍里，就直接到班级里趴在课桌上睡觉。

        “就算剩你一个人也应该照顾好自己，别作践自己的身体。”符文也说话的时候神情很冷淡很轻松，好像他说的不是一个高真藏了很久的秘密。

        “谁他妈给你说老子一个人的！”高真腾地站起来，他盯着对方，眼神凶恶像一匹狼，拳头咯吱咯吱地扬了起来，“作践？你他妈是谁，敢管老子闲事！你他妈懂什么叫作践吗？”

        符文也站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眼神沉静又从容，好像知道高真的拳头不会抬起来打他一样。

        “艹！”高真跟他对峙了半天，感受到一种无能的狂怒，他恼怒地踹开桌子，直接离开了教室。

        但是那天，四百米跑完，他胃抽得开始痉挛。高真连奖牌都懒得去拿，挥开哄得拥上来的女生，嘟嘟囔囔地回到教室里，他的桌子被人搬正回原地，上面依旧放着那份手抓饼和牛奶组成的早饭。

        高真盯着那份早饭看了半天，终于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拆开袋子吃了起来，食物变冷了，太难吃。

        秘密还是属于他的秘密，高真盯着符文也这朵高冷之草看了几天，发现他没有多嘴，有一天故意买了一瓶草莓牛奶放到他桌子上，这事就算翻篇了。

        那瓶草莓牛奶符文也没喝，他根本不知道是谁送来的，经常有不同班级各个年级的女生偷偷地往他桌子上桌板里塞零食，符文也会把这些小零食放到班级后面的一角落，班里哪个同学饿了渴了就自己去领。

        所以二中还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追上符文也之前，先得养肥高三四班那群小猪仔。

        高真拿走了那天的草莓牛奶，他坐在班级的最后面，咬着吸管，盯着符文也的后脑勺，咧嘴慢慢笑开，这个笑容有点像沙漠里的鬣狗，幅度诡异又带着点古怪嘲讽。

        那天晚上高真从网吧里出来，天色已经黑了，他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掏出裤兜里仅剩的十块钱，想吃学校后面那条街口的烤肠，肩上抓着校服，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准备穿过那条僻静得几乎没有人会走的小巷。

        走到巷子口，他就眼见地看到他们班的大学霸，他只看到一个背影就确定那是符文也，没办法谁让他的座位在学霸斜后方四十五度位置，只要每天一抬头就能清楚地看到学霸那上课下课都永远挺直的都能让人他骨头是不是弯不下来的后背，脖子跟天鹅似的老长老白了。

        奇怪了，这么晚了学霸居然不回家，还在外面晃悠！

        很快更让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学霸他原来不是一个人，另外三个人从小巷子的黑暗里走出来，他们在前方拦住了学霸，然后双方好像不友好地交谈起来。

        原来学霸也会跟社会混子玩啊。高真心里忍不住嘲讽，那平时装什么清高傲慢，弄得自己像朵洁白无瑕的茉莉花似的！

        高真无聊地前向走了两步，他走在阴影里，脚步又轻。巷子深处的四个人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因为他们自顾不暇，打了起来。

        “？！”高真这回事真的整个人都惊呆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了争执，但——学霸这菜鸡的拳脚功夫简直实在被对方暴揍啊！

        等符文也被一拳揍倒在地，另外两个人用脚踢他胸口的时候，高真才反应过来，他大步冲过去：“大晚上的，下手这么狠呢？”

        三个混混起先一愣，看到只来了个单身青年，其中一人站出一步，勉强收敛了脸上的凶相：“小子，别多管闲事！”

        高真捏着拳头咯吱咯吱地响：“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居然敢行凶大人。学霸……没死吧？”他故意说了长句拖延时间，一路冲到了符文也身边，用脚轻轻踢了踢对方的肩膀，见他眼睛睁开，眼神清醒，刚才那些应该就是皮肉伤问题不大。高真跨上一步，对峙着三人，“呸”得一口吐掉嘴里的草根，“老子他妈就管定了！”

        出头的人视线往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有点疑惑：“认识？”他这回多看了一眼巷子口，见没有其他人，咧起恶意的笑容，“那就一起揍。”

        高真从幼儿园就开始打架，别人骂他爸是杀人犯，他拎着拳头揍人，别人笑他妈不要他，他踢脚就踹。一挑一，他出手又快又狠，一对多，他身体灵活花招多，这么十几年打下来虽然有输有赢，但也练出了一身铁打滑溜的好本身。

        高真看着瘦，但人高马大，身上上下都是实打实的腱子肉，刚才那三人对学霸下手这么狠，现在他也不留情，专挑身体的弱点下狠手。那三个混混也就仗着人多势众才能把符文也这个菜鸡打得落花流水。对上高真，还没几分钟就被打得皮青脸肿仓皇落跑，只留下一句：“你们两个小鬼等着！”

        “切，废物。”高真抹了抹眼下的伤痕走到符文也身边，他弯腰俯身，伸出手，“大学霸，还站得起来吗？”

        符文也被揍成这样也端着那副月下美人的高冷劲儿，没看高真的手，自己撑着慢慢站了起来，他身上很狼狈，除了一身伤痕，衣服领口袖口都被扯破了，但他说话的声音也是冷冷清清，仿佛有一种泰山崩于前但巍然不动的从容：“今天的事，你别说出去。”

        “mlgb。”高真小声骂了句国粹，吊着眼梢看向符文也，心想，傲个屁，连个谢都不会说，白眼狼一个，他揣着裤兜，故意踢到符文也的书包，神情恶劣的扬起嘴角，“得，算老子多管闲事了，大学霸明天见哦，哎，不会明天啪不起来吧，哈！”

        嘲讽的话还没说完，高真就直觉到浑身一紧，那是一种浑身汗毛都一根根竖起来的绷紧，他扭过头看向小巷子，小巷子口乌沉的黑，明明周遭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他还是感觉到不对劲，像狼一样敏锐地感觉到紧张，他浑身有一种像滑腻的东西一点点爬过脊椎的毛骨悚然感。

        这时他看到符文也捡起书包拍了拍灰尘，准备往巷子口离开，下意识抬手抓住他的手腕：“等一下，我觉得——”

        话音未落，他透过狭长巷口的空间，看到黑幕里突然炸出最大的火焰，伴随着耳边剧烈的轰鸣，空气里传来了浓烈的硫磺和硝烟的味道，他猛然想起在网吧里的那款热门枪战游戏。

        “——趴下！”高真猛地跳起把符文也扑倒在地，无数碎裂的东西飞溅过来砸在他背后，耳边好似有一条长长的声音“兹”的一声收束在一起，他额头留下的血，落在脸色苍白的符文也的眼睛里。

        像符文也哭出了血泪。

        高真昏迷前是这样想到。

        醒来后，他感觉脑袋很疼，视线起先灰蒙蒙模糊旋转，很久才看清楚，他们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狭窄走道里，躲避着头顶的轰鸣和坠落物，到处是断垣残壁。

        就像是世界末日一样的场景。

        “符、符文也……”高真恍惚地喊了一声，背着他的少年整个后背上都是湿漉漉的血水，那是从自己身上留下来的，把他的白衬衫都染红了，“符文也！这——”

        “闭嘴。”符文也走得极其吃力，他带着高真已经在城市里躲避了快三个小时，这该死的城市，他根本没有见过的像迷宫一样城市，“不要惊动他们！”

        惊动什么？

        高真一知半解，他趴在符文也肩膀上，脑壳突突地疼痛要命，额角的青筋一条一条地想要炸裂开一样。他浑身难受地想要蜷缩起来，但符文也把他的两条腿抓得极紧，还用命令的口气叫他：“既然醒来……呼……就自己把腿夹牢，不要乱动，我……呼……快没力气了。”

        “……没力气你就——”把我放下来啊。

        高真话断在喉咙里，他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到一间小便利店里飞出一个人，真的是飞，毫不夸张，那个人在空中的抛物线都可以算出距离。那人就摔在地上，但他还没有死，瞪大着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另一边窗门砰地碎裂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一个，你不能叫他怪物，因为他还有着人的形态。但他有一双巨大的翅鞘，灰色的，并不好看，类似某种丑陋的昆虫，翅鞘扇动的时候带着呼啸风声。而且他的手也不一样，指甲勾微微弯曲长成了爪子的样子。

        像那种游戏漫画里，从实培管理逃出来的变异怪物。

        这个怪物穿着衣服，他甚至踏着一双厚底的牛皮靴子，靴子上挂着金属链条发出哐啷的声音，他这就要一步步，压迫感十足地走到地上那人身前。

        符文也猛地跑了起来，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就像他躲开了之前那几个变异人一样。

        高真却扭过头去看，地上那个失去求生意志的人也注意到了他们，眼神对上高真，眼神离忽然有了一丝波动，他就一直盯着逃跑的他们，微微动了一下嘴唇，好像在说：“跑——”

        那是一场杀戮，支离破碎纯粹为了发泄而起的杀戮，那个变异人享受这场狩猎，无数的血和尸体的破碎落在他身边或他身上，他仰着面，像是把自己全身心献祭给了嗜血的魔鬼。

        “到底、到底怎么回事？”高真彻底抓狂，他连身上的疼痛都不管不顾起来，他一把薅住符文也的头皮，逼迫他在无人的狭窄巷子里停了下来，少年的声音又哑又尖，带着颤抖的惶恐和无措，“如果这是作秀，我发誓，我要杀了你！符文也！”

        “你看到了，到处都是这种东西，从天而降的怪物。”符文也撑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息。高真从他身上下来，顺势跌坐在地上，他眼里依旧是不可置信的迷惑：“怎么会？怎么可能？警、警察呢？”

        符文也捂着胸口，他跑得脸色都发白，嘴唇干裂泛青：“你还没发现吗？这不是s城。”

        “那这尼玛是哪里？”高真有点崩溃了，要不是他后背被碎弹片炸的血肉模糊，他一定冲上去揪住对方狠狠逼问。

        “我不知道。”符文也从杂草堆里捡起一个水瓶，液体是淡绿色的，只剩三分之一了，他拧开盖子闻了一下，没有闻到异味就小小地喝了一口，然后递给高真，“这可能甚至都不是地球了。”

        高真下意思抓着水瓶，看到包装上面半个标点符号都看不懂的字体，整个人都裂开了，他的眼睛本就长得偏圆，此时瞪直了像一只发懵的雄狮：“这什么鬼东西你也敢喝？”

        符文也不说话，只是用眼神冷冷地看他，好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看得高真受不了“艹”了一声，捏着水瓶咕咚咕咚地喝起来，尼玛都搞兵器时代枪火炸弹，谁还无聊去玩下毒，管它什么玩意，总归吃不死人。

        符文也背着他准备继续走，高真抬手挡了一下，问他：“我们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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