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水龙星之旅（十）
次日，烈日当头，沙漠里一切照旧。
佐天从那段被自己以名族大义所糟践的儿女情长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俞溪已经将早餐摆到简陋的餐桌上，正按照昨晚他教的方式给孩子喂奶，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祥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安宁的让人感觉极不真实。
这是俞溪的精神世界，也的确不真实！
俞溪见佐天醒了，抬头冲他抿唇笑了笑，“醒了就别赖床了，赶紧起来吃饭。”
即便是不真实的场景，但一见到俞溪的笑脸，佐天仍觉得无比幸福。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腆着个大脸去啄了孩子妈一口，之后才磨磨唧唧地去洗漱。
用蘸了盐水的湿布抹一抹牙齿，再往脸上呼一把凉水搓一搓，便是洗漱完成了。因为知道这里的一切全是俞溪的执念，所以并没有刻意节约用盐。
佐天顶着一脸的水珠坐到简陋的餐桌前，桌上摆着一碗炖肉，以及一碗白花花的汤水，这便是他的早餐了。
佐天端起白花花的汤水，轻抿一口，清清爽爽、淡淡的甜香，一点都不浓腻黏嘴，绝非是炖肉炖出的荤汤。
到底是什么汤？
两人心知肚明！
佐天看向正在喂奶的俞溪，眼中尽是化不开的柔情。俞溪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冲他会心一笑，“只能分你一碗，不然孩子该吃不饱了。”
佐天：......
佐天不怎么饿，炖肉一块没吃，却将那碗白花花的汤水喝得一丢不剩。孩子喝完奶后，砸吧着小嘴进行了梦乡，俞溪将孩子放到床上，折过身来收拾碗筷。
沙漠里气候炎热，又在自己家中，俞溪穿得非常清凉，清瘦的躯体上只罩了件白色睡袍。胸口是块活布，可以随时掀开，方便喂奶。
明明刚出月子，身材却恢复的极好，腰细腿细胳膊细，从身后看宛如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色睡袍下，妙曼的身姿若隐若现。
唯一恢复失败的就是胸部，像是桃树上挂了两个大椰子，将睡袍撑得满满的，简直像人工安装到这副小巧的身体上，比例失调到离谱。
但佐天一点都不讨厌！
就在俞溪端着碗筷即将离开时，佐天一把将她拽坐到了自己怀里，黏黏糊糊地往人身上蹭，“小溪......”
俞溪将碗筷放到桌上，温柔地揉了揉男人的短发，“怎么了？”
佐天闷在俞溪的颈窝里，愧疚之情让他支支吾吾了好久，愣是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优柔寡断的像个怯懦的大男孩，将身为军人的雷厉风行丢得一干二净。
俞溪淡棕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母性的光辉，对怀里的大男孩耐心十足，“我们家黄芽菜都会撒娇了……”
“怎么啦，不可以啊……”佐天面红耳赤，躁动的语气里满是羞耻的倔强。
“可以，当然可以！比冷脸的时候招人喜欢多了！”
佐天闻着淡淡的奶香味，鬼使神差道，“是因为我昨晚没撒娇，你才不肯喂我喝吗？”
俞溪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想我喂你？随时都可以啊。”
“现在喂我！”佐天得寸进尺。
俞溪以为他想吃肉块，正要去拿时，空气里突然传来一声，“臭不要脸！”
声音不大，却真真切切地传到了她的耳膜里！俞溪连忙起身去抱孩子，佐天气得双手叉腰，“小屁孩，别掺和大人的事！”
“知道有小孩子在，你还不正经！我纯洁无比的灵魂都要被你玷污了！”
一直隐忍不发的梦与九章，在被按头一起回味了那段对当事人而言你侬我侬情意绵绵、但对外人来说大篇幅涉黄的过往回忆后，终于忍无可忍。
透明的空气慢慢幻化出一条透明的蛇形，气呼呼地冲他吐着信子。
“非礼勿听，非礼勿视，你偏要听偏要看，我有什么办法……”佐天强词夺理，顺便还给俞溪做了介绍，“她是梦，是个灵族……”
俞溪看着空气中蛇形，似早有所料般并不吃惊，“我以前在梦里好像听过她的声音。”
蛇形旁边又慢慢幻化出一个少年，“主人，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你是九章。以前寄居在我灵识里的灵族。”俞溪点点头，对这个半大男孩天然地感到亲切，但言语上却故意与他生分了几分。
即便是这样，家里的醋坛子仍宣誓主权般将她拥进怀里，对着九章警告道，“她是我女人，也就是你小妈！快，叫小妈！”
“小，小妈......”未来的伴侣突然就变成了小妈，九章有点接受不了，这一声“小妈”叫的也极其别扭，倒是俞溪应得十分自然，似乎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半路儿子一点都不意外。
“小妈！”梦也跟着叫了一声。
“哎，乖孩子！”俞溪依旧应得十分自然。
这让佐天不淡定了，“突然冒出一对儿女，小溪你就一点都不感到奇怪吗？”
“不奇怪啊……”俞溪低头亲了亲襁褓里熟睡的孩子，抬眸之间，充满母性的慈爱却迅速蒙上一层清醒的悲凉，“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你们来这里，就是要带我回去的……”
俞溪看向佐天，只一个眼神，佐天便心领神会。他知道，那段被他强行封存的记忆，已经在他被灭世之火折磨得灵肉俱灭的时候，挣脱枷锁，回到了主人身边。
“是我没保护好你跟孩子，对不起......”佐天低下头，声音颤抖得犹如犯下十恶不赦的重罪，根本不敢与受害者家属对视。
气氛猝不及防的沉重起来。
梦与九章一言不发，甚至后悔自己刚才的冒失，搅乱了这个原本温馨幸福的早晨。
“的确是你的错……”
佐天早已做好被苛责，甚至被怨恨的准备，但当一盆冷水劈头盖脸地浇到他的头脸上时，与他相伴多年的愧疚还是毫无留情地将他推入了恐惧与绝望。
他不怕小溪怨他、恨他、揍他……
他只怕小溪会不要他……
佐天像即将被行刑的死刑犯，已经吓得浑身发颤，却努力抑制着血液中激烈的情绪，尽量保持得体！
孩子的灵魂，已经得到了安息，被他送到了一个与世无争的星球上，做了别人家的孩子……
现在，就差小溪了……
“笨蛋！”
已经做好被厌恶的佐天，忽然被一股力量卷入其中，甜甜的奶香味让他快速反应过来，他真被俞溪搂在怀里……
不太真实了，不真实地连佐天都不敢给予任何反馈，傻乎乎地愣在那里。
“孩子固然是我的命！但你同样也是我的命！为何你要跟军部作对，跟自己的家族作对，白白丢了性命……”
俞溪紧紧搂住怀里的男人。记忆已经悉数回归，她哪里会不知道佐天为何跟军部作对？为何跟自己的家族作对？
什么为了民族主义，什么受人蛊惑，不过是为了维护家族名声的粉饰太平！
他啊！在经历丧子之痛后，早已变成了一个极度自私自利的小人！
他痛恨自己没能救下孩子，痛恨自己没能将自己的女人从丧子之痛中捞出来，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催眠成了战斗机器……
他的女人忘记了他，彻底忘记了他，也忘了他们死去的孩子，彻底沦为军部的提线木偶。
他忍受不了自己的女人随时可能丧命战场的处境，几番向家族向军部求情，皆落得无疾而终的结果。
当失望累积到一定程度，沉睡的抗争便会被慢慢苏醒！
他与由叛徒科学家组成的星盗团取得了联系，准备摧毁黑暗的桃源城军部，只可惜临门一脚之时，他放松了警惕，被自己的亲信背叛，最终走上了砍头台。
为了彻底摧毁他的意志，军部故意将她安置在正对刑台的观赏位上。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直到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被抛上天空，血雨染红了世界。
观刑的人群慢慢散去，唯有她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刑台上身首异处的尸体。
她梦游般走上刑台，将被刽子手残忍割掉的头颅安置到他的身体上，那双黑亮黑亮的眼睛已经彻底灰暗下去，失去了活人的气息。
她就这么跪在他身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双眼空洞无神，没有任何情绪变化。
犯人的尸体一般都会沦为军中养的那几只嗜血成性的烈犬的口粮。男人的尸体还没凉透，那几被松开缰绳的烈犬，已然迫不及待地冲过来。
她鬼使神差地捋走了男人的尸体，藏在了自己不为人知的随身空里。连带着男人的灵识，一并塞了进去……
佐天闷在柔软舒适的怀抱里，小声道，“还说我，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明明什么都记不得了，还要把我残破的肉/体藏起来……”
“清明重阳给烧纸，初一十五给念经，最后还为我跑去极寒之地打棺材……”
“吃那么多苦，只为了一个死人，值得吗？”
俞溪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值得啊，是你的话，做什么都值得……”
“为了我，真的什么都愿意做吗？”佐天小心翼翼地确认。
“嗯！什么都愿意做！”俞溪语气坚定。
“那你……”佐天没自信地停顿了片刻，“那你……愿意跟我回去吗？回到真实的世界，回到没有……孩子的世界……”
俞溪没有说话。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静得可怕！
佐天咬了咬牙，“没关系，你不想回去的话，我们就待在这里，一直待在这里……”
他们的□□正在慢慢失去活力，不出去，无疑是在给彼此宣判死刑！
佐天想，与其出去度过一个漫长而又痛苦的一生，倒不如在将无趣的生命浓缩成短暂的幸福，弥补平生最大的遗憾。
梦意识到佐天已经误入歧途，正要出言相劝，却被俞溪抢了先，“为什么不出去？这鬼地方到底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已经两次在这里遇见你了！”
佐天：……
梦/九章：……
“这里可是你的精神世界……”佐天弱弱地提醒。
“是我的精神世界没错。你没来的时候，我儿子都长成十六七的大小伙了，我俩正一起宰那条偷袭你的巨蟒呢……”
“你一进来，气氛就变了！莫名其妙就变成苦逼凄惨琼瑶剧了，儿子的戏份全删，我尽被你占便宜了……”
“虽然你占的那些便宜都是事实，我也心甘情愿，但这毕竟是你我的私密事，不能翻给别人看呐……”
佐天：……
梦/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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