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五月的天气热得初显端倪，老旧吊扇在头顶晃悠悠地响，恍惚间，好像回到十八岁的夏天。
姜祎擦一把额上沁出的薄汗，用两指扯着衣领扇风纳凉，她环顾一圈四周，心想一定要建议老板娘装上台式空调，要不然客人进店都被“蒸”熟了，哪还有心情买书。
整理好补货的儿童画册，姜祎挨个给学生家长发去微信，统计完毕人数后，时间很快到了中午。
许是天气太热的缘故，今天店里几乎看不到一个高中生，姜祎闲得无聊，她托腮想了想，给白宛拨去电话。
姜祎：【白宛，你忙完了吗，一起去吃午饭吧？】
白宛：【小姜，我已经到家了。】
什么？！
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姜祎有些生气。
姜祎：【不是说好中午一起吃饭的嘛。】埋怨的语气。
白宛：【临时有些事，提前回家处理一下。】
姜祎：【什么事比吃饭还重要？】
白宛：【下周平城办花展，主办方问我拿资料呢。】
原来是要出差……
一想到会有很多天见不到白宛，姜祎的情绪瞬间变得低落。
姜祎：【你要去多久啊？】
白宛：【大概一周吧。】
姜祎：【怎么去这么久？！】
不就是一个小花展么，犯得着花七天时间耗在那？
姜祎深感不解。
白宛：【不仅要参展，还要交流学习嘛，快的话三天就回来了。】
白宛：【到时候给你带平城特产。】
姜祎：【我才不稀罕呢……】
那头静了一会儿。
白宛：【听你的语气，不乐意我出差？】
姜祎：【才没有，你别自作多情。】
白宛：【你要是不敢一个人住，我喊岚音过来陪你，怎么样？】
姜祎：【算了吧，哪有这么娇气。】
白宛：【那好吧。】
白宛：【我刚路过菜市场，鱼摊老板和我说今天的鲈鱼成色特别好，我买了一条回来，晚上给你煲汤喝。】
不是……别！
姜祎阻拦不及，白宛已经挂断了电话。
诸如酸黄瓜汉堡，煤炭水姜汤之类的她还能接受，可是鱼汤……
因为第一次见白宛煮鱼汤的心理阴影实在太严重，以至于姜祎现在仍心有余悸。
不行不行，得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要不今晚在酒店住一夜？
或者去岚音那儿喝个烂醉，喝醉了白宛总不能强迫她喝鱼汤了吧？
姜祎一脸委顿地趴在收银台上，登时连吃午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姐姐，你怎么没去吃饭啊？”
伴随着清脆的风铃响，熟悉的青涩女声由远及近。
姜祎抬头，“小顾客”正站在面前，吊儿郎当地望着她笑。
“都快一点了，还没下班呢？”
“你在这我怎么下班。”郁闷的语气。
“哎呦喂，你还埋怨上我了。”
“小顾客”把书包搁在收银台上，十分自来熟地和姜祎搭话，“姐姐，上次我推荐你的那本书，你看完了吗？”
姜祎：“什么书？”
“小顾客”：“当然是‘诱瘾’啦。”
……
姜祎搔了搔脸颊。
现在回想起书中的内容，仍会觉得害羞。谁能想到这居然是删减过的。
“看过了，”姜祎清了清嗓子，“不是什么正经书，我劝你也少看。”
“切，你们大人只会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其实看得比谁都起劲。”
她也没有看得很起劲吧……
姜祎尴尬地咳了咳。
“姐姐，要不要我再给你推荐几本清水的？”
“不用了，”姜祎无奈地摆摆手，“我每天忙得头脚倒悬，哪有时间看闲书。”
“小顾客”用怀疑的眼神盯着她，好像在说“我看你平时也没多忙啊”。
随后耸耸肩，“不想看就算了。”
又向门外望了望，“姐姐，白老板呢？”
姜祎：“她有事，先回家了。”
“小顾客”瞪大双眼，“你们吵架啦？”
姜祎：“没有啊。”
“小顾客”：“那她今天怎么不来找你吃午饭？”
姜祎被问得有些不耐烦。
可转念一想，为什么她和白宛之间的事，一个“陌生人”都能这么了解？
于是她问：“你怎么知道我们经常一起吃午饭？”
“小顾客”：“白老板可是我们这儿的红人，有不少小姑娘明着暗着喜欢她呢，你们同进同出这么久，大家早就传遍了，怎么可能不知道。”
“而且……最近大家都说你们吵架了，在闹分手呢。”
姜祎猛地瞪大双眼。
分手？分什么手，恋爱都没谈呢怎么分手？
“别瞎猜了，”姜祎扶额，“我和她只是单纯的合租关系。”
“可是……”
“隔壁班小静不死心，追去花店问白老板是不是在和你谈恋爱，她也没否认啊。”
姜祎一怔。
“你没骗我？”
“骗你有钱拿？”
“小顾客”翻了个白眼，拎起包气鼓鼓地走了。
白宛到底是什么意思……
姜祎的心脏突然跳得飞快，她闭上眼，用力呼吸着，纷乱的、甜蜜的情绪随着蓬勃的心跳水涨船高。
难道……白宛也喜欢她？
姜祎推开门就嗅见难以言喻的焦味，整个客厅都弥漫着浅灰色的烟雾，如置云端。
顾不上欣赏，姜祎急忙冲进厨房，白宛正捂着耳朵不敢靠近身前那口锅，而客厅弥漫的烟雾显然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姜祎快步上前关闭燃气，又把锅内那一堆烧成黑炭状的不明物体倒进水池，再用冷水疯狂冲洗快要烧穿的锅面，过了好一会儿，烟雾才渐渐散去。
“白宛！”姜祎气得嗓音都变尖了，“别和我说这是你煲的鱼汤。”
“不是的，”白宛不敢上前，只是站在一旁低声辩解，“是鸡蛋，煎鸡蛋。”
姜祎：……
她万万没想到，鸡蛋还能被煎成这样。
“鱼呢？”
“还没来得及处理呢，在那。”
姜祎顺着白宛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条鲈鱼正安静躺在另一边水池，圆嘴一张一合，像是无声的嘲讽。
“你歇着吧，剩下的我来处理就好。”
姜祎擦一把汗，仍对方才的情景心有余悸。
“抱歉啊，小姜，总是给你添麻烦。”
白宛扶着手臂，“我好像真的……不太适合做饭。”
姜祎瞥了白宛一眼，见她勾着头，模样很是沮丧，心里顿时软成一片。
“这有什么，我刚学做饭那会儿差点把厨房给点了，被外婆追着打了好几里路呢，慢慢来就好。”
“你觉得，我能做好吗？”不确定的语气。
“当然！”姜祎颔首，“你比我聪明，自然学得比我快。”
“小姜，谢谢你。”
她上前一步，意图用手背为姜祎擦去脸颊沾上的黑痕，却被后者灵巧地闪过。
“脏，我用纸巾擦擦就好了。”
肩膀一暖，下一秒，身子就被不容抗拒地转了过来。
白宛凝望着她，双眸幽深，随着手势而微微移动。
馥郁的白玉兰花香再次萦绕。
“好了。”
白宛绕开她，开始清洗双手，她望见水池里那团黑乎乎的不明物体，神色泛出羞愧与难堪，“还是我来处理吧。”
姜祎没有阻止，转而站到一边，默默看着白宛忙前忙后。
“那个，”她忽然说，“白宛，最近那些高中生有没有问你关于我的事？”
“没有啊，怎么了？”
“没什么，”姜祎讪笑几声，“就是……今天有人问我，是不是在和你闹分手。”
“分手？”
白宛看她一眼，浅笑着，“恋爱都没谈，怎么分手？”
“我也奇怪嘛！所以才来问你的。”
“她说，有个女孩儿问你，我们是不是在谈恋爱，你没有……否认。”
“白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不是自己理亏，姜祎却羞得满脸通红。
过了一会儿。
“嗯，我确实没有否认，”白宛手上动作不停，“可她问得不是谈恋爱呀。”
“那是什么？”
“同居。”
“所以你没有否认？”
“我为什么要否认，我们不就是在同居么。”
又是这种漫不经心的语气。
姜祎缓缓捏紧双拳，她冷下脸，“白宛，我们只是合租。”
“我可是要找女朋友的，你以后别再说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了！”
说完，转身就走。
良久之后，白宛才抬起头，看着姜祎离去的方向。
女朋友？
白宛冷笑一声，连指尖被划破都毫无察觉，任由殷红的鲜血往下淌。
……
另一边，黛城国际机场。
江照影踩着高跟鞋在候机大厅走得飞快，她脸上架着副大得夸张的墨镜，只露半抹削尖的下巴在外面。
“我下飞机了，嗯，在黛城，没什么，突然想回来逛逛。”
“买包？怎么又买包，我又不是开银行的，让她自己想办法去。”
“公会的事你先帮我应付着，我很快回去。”
江照影走出大厅，突然顿住脚步，深吸一口气。
清冽、湿润，夹杂着淡淡泥土腥气的空气灌入双肺，整个人像被从内洗涤过一遍，神清气爽。
真是久违了啊。她摘下墨镜，狭长的凤眼看起来有些凶，眯起眼时又显得格外惑人。
姜祎，这次我一定要把你带回去。
你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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