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一厢情愿

瞭望塔上有一片纪念堂，这里绿林密布，设立着牺牲的联盟与小队成员的全息影像。我站在能将它们全部收入眼底的位置，一一辨认出来。

        ——上一代蓝甲虫，图拉，上一代罗宾、还有沃利……

        在致远族已离开地球的今天，整支小队被召集到了瞭望塔上，这是我第一次有机会来到这里，感觉像是在做梦，林中昏暗的光线为这里的氛围更添一份朦胧。

        我绕开阿尔忒弥斯和脉冲、罗宾和神奇少女，来到了图拉的影像前。她双手叉腰，目视前方，我看不到她的眼神，这形象所体现出的凛然气质让我觉得有一丝陌生。尽管我很明白这只不过是影像，但还是忍不住向空中伸出手，穿过了图拉半透明的手指。

        “队员们，到任务室报道。”

        这时，广播的声音把我的心思从哀伤中拉出，分散在纪念堂里的小队成员们纷纷走向了通报中所说的地点。路上，我意外地看到神奇少女牵上了罗宾的手，她撞上我的目光，稍微放慢了脚步。

        “嗨……辛。”她用右手食指戳着下巴，迟疑片刻，对我笑了笑。“总觉得还是有点奇怪。在我习惯之前，我能继续叫你芬奇吗？”

        “当然可以。我也觉得队里的辛换了个人对大家来说太突兀了。”我连忙应答。除了在庭审中与我聊过的阿尔忒弥斯，凯西算是事发后第一个主动和我提起这个尴尬话题的不知情者了。

        “要不然我们管这个辛叫希恩吧？”脉冲忽然从我们之间冒出头插嘴。“沃利和我说过，之前火星少女和海少侠都叫她希恩。”

        “不成。”拉甘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凑近过来，吓得我一激灵。“——亚特兰蒂斯人和火星人是因为语言习惯才叫希恩的，这是我们的特权。”

        “现在梅根和海少侠都改过来了，你倒是也改啊。”不知从哪棵树上跳下来的野兽小子撂下这么一句，小跑着去追走在前面的梅根了。

        “嘿，我可是希恩钦定的有资格保留这个特权的人！”

        拉甘嚷嚷着在我背后重重地拍了一下，我无奈地捂住脸，嘀咕出声：“……我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过，就像是漂移女纠正了除了火星猎人以外的所有人一样，如果这能成为独属于拉甘的称呼……我还是会偷偷高兴啊。

        全员在任务室集合时，整整十名正义联盟成员已经在等我们了。蝙蝠侠作为代表，正式授予了少年小队在瞭望塔行动的权利。不是因为正义山被毁，而是因为我们用胜利为自己赢来了这份荣誉。

        似乎是因为沃利的逝去，夜翼选择了暂时隐退，由蝙蝠少女来接任他原先的职务，卡尔德继续担任队长，为小队规划接下来的任务。我们不仅要调查汪达尔萨维奇的下一步行动，还要监视光明会余党，外加为回到火星需要帮助的巴斯欧姆提供支援。

        我过上了“波士顿—剑桥—瞭望塔”往往返返的忙碌生活，这个暑假比起我一开始想象的样子，简直充实过了头。为了准备回国，爸爸和妈妈早早开始收拾房子，我负责整理自己的那间卧室。我高中使用的课本塞在柜子里，其中还有引发和我詹美第一次冲突的那本复印本，目前摞在书桌和书架上的是漂移女大学用的大部头专著，什么语言的都有，我花了好久分辨出从图书馆借来的那些并挨个还回去，剩下的那些我绝对用不到，堆在家里又可惜，应该可以卖给下一届的学生。

        这房间里的一切都熟悉得可怕，也散发着同样强烈的陌生感。漂移女的气息仿佛还充斥在空气中，不知她第一次以我的身份踏入这间屋子时，有没有相同的感觉？

        ——书架上还摆着初中圣诞交换礼物活动时抽到的笔筒，我一直都觉得它不好看，漂移女有没有嫌弃它呢？

        ——枕头旁还搁着那只小学一年级时夹娃娃夹到的海豚，漂移女会不会和我一样在睡觉时搂着它呢？

        ——桌子和我离开时一样乱成一团，纸笔和小物件堆在角落，课本和笔记本电脑摆在中间，漂移女是否想过自己在这一点上从未改进呢？

        整理到衣柜时，我翻出了两顶假发，妈妈告诉我，漂移女上学时会戴，说是为了与做英雄时的外貌形象多区分开一点。这应该也是为什么漂移女明明剪了短发，但我偷溜回来那次，詹美一下子就认出了长发的我。

        与杰弗瑞的课外辅导不再是我生活的主线了，但学习就是要有始有终，我们在七月底结束了预定的进度，暑期结束之际，我又一次以詹美琼斯的身份陪泰勒先生回了芝加哥的公寓，并向公寓里所有认识的人告别。

        “——当初我是因为家庭变故才和叔叔同居的，现在我要回到父母那里去了，谢谢大家这些年来的照顾。”

        对波克维茨太太、德比女士、楼上的莱德父子，用彬彬有礼的说辞就够了，但来到凯文家时，他把我拽进去唠了好一阵，旁敲侧击地打听了我是不是真的要回家，回家后能不能好好生活。

        “既然要告别了，那就再给我烤个派吧，就当饯别礼？”确认了他想知道的信息后，凯文笑嘻嘻地说。

        “想得美啊你。”

        话是这么说，我还是听话地走向了灶台，把下午的时间浪费在这里，为他鼓捣出了一只苹果派。

        “现在吃还是冷藏？”

        “放在冰箱里吧，今天晚上我女朋友要过来拜访，我正愁夜宵吃什么呢。”凯文等待许久似的拉开冰箱门，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啧啧啧，这么久不见，你居然把我当工具人，太不厚道了。”我背起从泰勒先生家收拾出来的行李包，作出一副要把派带走的架势。

        “诶别，我这是在夸你！我女朋友嘴还挺刁的！”凯文立刻抢过盘子，塞进冰箱关上门，转移了话题：“话说你堂姐和她男朋友怎么样了？”

        “我堂姐……”

        我缓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我给梅根安排的身份。

        “他们分手了。”我决定告诉凯文唯一一项我认为可以当做结论的事实。

        “哇哦，然后呢？”

        “……然后什么？”

        “然后你有没有抓住机会啊？”凯文兴致盎然地追问。“你想通对他的感情没？”

        ——居然在这种时候被提出来了。感情问题。

        我一时间想不出是该吐槽凯文突然爆发的老妈子属性，还是该乖乖告诉他我毫无行动。虽然当年卡尔德被图拉拒绝后拉甘就怂恿我抓住机会，但对刚失恋过的人出手什么的……果然还是太投机取巧了，我搞不来啊。

        “……在考虑了。”我避开凯文的目光咕哝道。

        “别考虑着考虑着人家就又有伴了。”凯文恨铁不成钢地凿了一下我的双肩。“如果你想明白了，我可以给你当参谋。”

        “才不想要你这样的参谋呢。”我从他手下脱身，提了提背包带，正式告别：“那，有好消息我会联系你的，叔叔在等我了，拜拜。”

        “拜拜，詹美。”

        在凯文的告别声中，我也在心里告别了“詹美”这个陪伴了我五年的名字。

        晚上，各个已经被派发任务的小队会做调查简报，火星猎人和我离开公寓后，与我一起来到了瞭望塔。泽塔通道的语音系统报告了“火星猎人”与“芬奇”的抵达，我驻足看了操作屏一眼，有点想像红箭以前做的那样自己把名字改回去。漂移女不在了后，“漂移少女”这个名字可能就不会被念出了。

        “晚上好，火猎。来得真早，辛。”

        正在大厅里查看一张地图的卡尔德回身和我们打招呼。

        “嗨，卡尔德。”我挥挥手，走到他身边去。无法忍受安全屋的环境而移居到瞭望塔的那些成员正在不远处做格斗对战，狼趴在一旁看着。我本想找找康纳，但很快想起来，他和梅根、加菲尔德一起去火星出任务了。

        ——好吧，也不能跟他探讨人生了。不过他可能不会乐意聊起拉甘吧。

        不一会儿，该报告的小队都报告完毕，卡尔德把我们聚集起来，共享情报，并安排下一步的调查。明天一早，莱克斯集团会针对市场上对他们推行致远族饮料的质疑召开发布会，我被分到和罗宾、蓝甲虫、脉冲一组，去监视发布会。

        所有任务分配完毕后，大家又分散开了，我留在卡尔德身后，等与其他人拉开了一定的距离，才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卡尔德，问你个事。”

        “哪里不明白吗，辛？”卡尔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呃，不是任务相关的，不用这么严肃。”我眯起眼睛笑起来，好避免与他对视。“我就是挺想知道，拉甘年龄多大了？”

        “他十七岁。”卡尔德干脆垂下手，转身面对着我。“怎么了吗？”

        “就是……当年刚认识他时他长得太小了简直好像还不到十岁，现在他长得这么结实又让我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成年了……不是，那个……算了，反正差不多就那个意思。”我发现自己编不出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理由，干脆放弃了找借口，任卡尔德怎么想。他略有些疑惑地皱起眉，我则赶紧来到迈尔身边，拽着他提出下一轮我们来对战。

        场地上，拉甘正与初学格斗的维吉尔训练，我注视着他，滋生出一股作为成年女性兼无业游民的谜之罪恶感。

        二十岁，真的是个从各种方面来讲都很迷茫的年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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