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喜欢

“既然你非得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便成全你！”淳于摄提格将杨思婉抱回床榻，将床幔扯下，十分熟练的将杨思婉的双手并拢捆在床榻上，“你的命我留着还有用，就算是你想死，也得经过我的同意。”

        杨思婉想起短短几日，永州城就沦陷至此，数不清的百姓沦为西域人的奴隶，何曾有往日半分平静与祥和的模样，青英为了救她惨遭杀害，连她自己也被圈禁起来，失去了自由，未来如何，也未可知。

        就在杨思婉困在榻上默默流泪之时，一个穿着西域服饰的女子端着几瓶伤药和一些吃食进了屋，她先是将吃食放在了桌上，倒了一杯茶水放在桌上晾着，随后才端着伤药走到床榻边。

        杨思婉警惕的盯着这个女子，这女子却温和的笑着将伤药放下，用手替杨思婉将刚才跟兄长撕扯时弄得凌乱的衣衫整理妥帖，这才开口：“小姐莫怕，我叫淳于摄提娜，涅缇是我的王兄。我王兄性子急躁，让小姐受惊了。”

        杨思婉并不是没有听说过这兄妹二人，以前祖父和义兄经常在家中探讨军务，为了让义兄尽快掌握杨家军，没少为他讲解朝中局势，以及边疆各处的敌人动向。刚才那个粗鲁的淳于摄提格让她过于惊慌，现在冷静下来，这才回忆起了关于这个男人的事情。祖父曾说过，这个淳于家的新首领十分狠辣，领兵打仗时也十分骁勇，算是十分难缠的对手。现如今自己落在这种人手中，自然是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想到自己这般境遇，再联想刚才淳于摄提格那愤怒的模样，想来她很快就要迎来生命的终结了吧。想到自己即将英年早逝，再联想到祖父本就早年痛失爱子后的悲痛模样，如今连她也要先祖父而去，想必祖父定会伤心欲绝。一想到即将与祖父天人永隔，她如何能不伤心难过。再想到远在景州驻守的那个男人，她不免哭得愈发难过。

        摄提娜用手中的绢帕为杨思婉拭泪，又为她整理好凌乱的发丝，规劝道：“小姐你别太难过，我王兄并没有杀害你的女婢，现在那位女子正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呢。他这人向来不会说软话，还很喜欢刺激人，你若是当了真，他才高兴呢。”

        杨思婉听说青英还活着，这才回头看向温柔的摄提娜，确认道：“青英真的还活着？”

        摄提娜见杨思婉不再郁郁寡欢，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点了点头：“千真万确！不过因为你跟我王兄这般吵闹过，王兄很是生气，不允许我带她来见你，若是你能和我王兄态度和缓些，将他哄开心些，想必王兄定会让你早日见到她。”

        当摄提格傍晚再来屋里见杨思婉时，杨思婉已经平静许多了，也不再伶牙俐齿的和他顶嘴，甚至当他说一些浑话时，也只是眼神中带着不甘、暗自愤怒，嘴上却不再表露半分。

        “你若早这样温柔，你我也就不必兵刃相向。”摄提格似乎有些醉了，他起身捏着杨思婉的脸颊仔细打量，随后笑着退后，坐在了椅子上，“你倒不似黎朝女子那般温柔小意，眼神里满是不甘和愤怒，倒像是我西域女子一般。”

        杨思婉铁了心不说话，甚至将脸别向了另一边，不愿再和他对视。

        摄提格笑着将捆住杨思婉手腕的床幔解开，她被捆了几个时辰的手腕早就僵直抽筋了，她强忍着酸麻与疼痛快速将手臂缩进了被子里。

        “现在城外的杨家军越来越多，你说若是明日我把你挂在城楼上示众，他们会不会按照我的要求撤军呢？”

        杨思婉沉思片刻，竟然主动转身坐了起来，用尚且并未康复的眼睛望着用轻快语气说着吓人话语的摄提个说道：“你大可试试看，看看在我黎朝军人眼中，是数万永州百姓的性命重要，还是我的性命重要。”

        摄提格想在她的眼中看出半分恐惧，却并未如愿，反倒在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不容践踏的坚毅：“若是你的命不重要，他们怎么会不眠不休的奔袭而来？”

        “可汗，你会为了自己王妹放弃一座富庶的城池吗？您不会。那您凭什么觉得杨家军首领会？我们圣明君主会？是您高估了我的作用，低估了我黎朝人的理智。”

        摄提格并没有因为杨思婉的话有半分愤怒的模样，反倒是笑意越发触及心底，但是他很快收敛了笑意，装作被杨思婉触怒，恶狠狠地说道：“既然你觉得自己毫无作用，那我为何要继续养着你？还不如干脆利落的将你的头颅送到对面去。”

        杨思婉本就没有觉得自己能活着回去，也做好了在永州殒命的打算。将门之后，虽为女流，也流淌着绝不屈服的血液：“也好，如此一来他们也就知道，日后不需要再顾及我半分，只需要尽力攻城，早日夺回永州，还永州百姓安宁。”

        摄提格见过太多为了保存性命苟且偷生的人，也见过太多如高程之流为了富贵通敌卖国的小人，却不成想在一个十几岁的女子身上看到了忠贞和血性，这种性子和胆识的女子，他实在是太欣赏了。

        淳于摄提格倒是没有直接要了杨思婉的性命，反倒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她，甚至转天还将青英送到了杨思婉身边。摄提娜似乎是接收到了摄提格的指示，日日往杨思婉的屋子跑，每日陪着她消磨时光。

        如此一来，杨思婉反倒越发心中不安，摄提格不肯直接杀了她，想必是日后要那她威胁祖父和义兄，如此一来，她反倒成了累赘。她倒是没有放弃逃跑的念头，但是尝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甚至每次被摄提格抓回来后，摄提格看向她的眼神都变得越发痴迷，迟钝如杨思婉都察觉到了摄提格的异样，于是只好放弃逃跑的念头，日日躲在屋内不肯出来，唯恐激怒摄提格，招来灾祸。

        原本以为只要装作乖巧模样，摄提格便会因为她和其他女子一般乖顺的表现而对她失去兴趣，但是看见她变得温柔的摄提格却并没有对她失去兴趣，反倒是来陪她的次数越发频繁，让杨思婉越发紧张。

        杨思婉的眼疾本就在后期的巩固阶段，知道这件事后，摄提格甚至亲自在城中找了些名医，又找来了自己带来的大夫，一起为杨思婉诊治。摄提格本身就说一不二，甚至直接放话，若是治不好杨思婉的眼疾，所有大夫统统斩杀。

        知道这位可汗的狠辣，大夫们使出了浑身解数，杨思婉的眼睛也一日日的见好。西域的一位医师为杨思婉敷了一种西域独有的药膏，杨思婉本来并不愿意尝试，却因为摄提娜的百般规劝接受了他们的建议。

        当摘下眼前的纱布时，医师仔细的为她擦去了眼睛上的药膏，青英则在医师擦掉药膏后，用绢帕为她擦干净了眼睛，待一切被收拾停当后，杨思婉缓缓睁开了双眼。

        自从因为宋仁和哭瞎了双眼，杨思婉已经近三年没有如此清晰的看清过青英的脸了。

        杨思婉将手指伸到眼前仔细看了看，随后又抬头看了看屋子内的景色，终于能完全看清的杨思婉和面前的摄提格对上了视线，一瞬便挪开了眼睛。

        摄提格知道杨思婉心里不痛快，不愿意看见他，为了不打断她的这份欢喜，便主动走出了房间，但是并不愿意离开的他站在门口望着天，听着杨思婉难得恢复精神的欢呼和喜悦的语气，也难得露出了笑容。

        摄提娜陪着杨思婉庆贺了许久，一出门却看见自家王兄正站在门口，脸上还挂着宠溺的笑容。这般宛若陷入情网的幸福模样，摄提娜也是第一次在王兄的脸上看见。想起王兄将婉婉救出来的那天，明明自己为了保护婉婉撞在了桌腿上，浑身淤青，却不让她帮他上药，反倒别扭的嘱咐她去看看在屋子里生闷气的婉婉，检查她是否受伤，给她上些伤药。

        甚至不停的往婉婉住的院子里跑，即使婉婉对她爱答不理，也要坚持将好玩儿能解闷的东西往她屋子里送，甚至亲自找来了在西域最有名气的圣手医师为她治疗眼疾。件件桩桩，哪里是她那个狠辣、从不把人放在眼中的王兄做出来的事呢？

        可是如今王兄不仅做了，还如此不计回报的做了。每次她打趣王兄是不是喜欢婉婉时，王兄都会装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呵斥她在胡说八道，明明他只是想用她和黎朝做交易，用她换取更大的利益。

        可是当她问道，若是仅仅是为了用婉婉换取利益，好好养着她，保她不死在这里就好，为何还要大费周章的给她找解闷的新鲜玩儿意儿，找人回西域为她请医师出山诊治眼疾时，王兄往往只会用一些大人的事情小孩少多管闲事来打发她。

        但是无论王兄如何遮掩，她心中都已然知晓，王兄定是喜欢上婉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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